他双手合十,很焦灼地恳求,小脸掀成苦瓜样。
方雪雁看出小男孩深深的歉意,扬手拨开微湿的发络,勉强挤出微笑。“没关系的,我没生气。”
“雪雁姊姊不生气吗?”
“不生气。”
“那就好。”杜诗凯抹去额前冷汗,总算松一口气。
哪知他老爸却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而且愈笑愈夸张,大有克制不住之势。
这一笑,似乎惹毛了方雪雁,容颜霎时凝冰,两道犀利的眼刀朝杜信安狠狠砍过去。
杜诗凯看出情况不妙,慌得转身朝父亲跺脚。“你别笑了啦!你想气死雪雁姊姊吗?”
“我没气死她的意思。”杜信安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只是……”湛眸往一身狠狈的方雪雁扫去,笑意满满。“池水很清凉吗?怎么你到现在还舍不得起来?”
方雪雁咬牙,双手撑着池塘边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接着拨去粘在腿上的几根水草。
同时,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一直紧盯着他不放,若某目光能灼人,他怕早己遍体鳞伤。
可惜光靠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杜信安耸耸肩,走过去,很有绅士风度地朝她伸出手,意欲助她脱离困境。
她没理他,忿忿地甩开他的手,自行踏出池塘,骄傲的姿态犹如君临天下的女王。
跟他儿子一样,脾气都很倔的。
杜信安笑笑,故意学她之前命他上车的手势,手指朝她邪气地勾了勾。“进来吧!我找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所谓的干净衣服就是一套对她来说尺寸绝对过于宽松的运动服,上半身的T恤下摆长及她的臀部就算了,那件腰围过大的长裤才更令她困扰,方雪雁在穿衣镜前乔了半夭,实在没辙,最后只好把自己的丝巾拿来充当腰带。
确定裤腰缠得够紧不至于松脱后,她才从客房慢慢走出来,打量四周。
居家环境显得很凌乱,衣物乱丢,书籍、CD也随处都是,餐桌上还留看中午泡面的空碗。
非常典型的单身汉住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狗窝。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空气中肯定满是尘螨飞舞,很容易生病的。
想着,她不禁同情起凯凯,住在凌乱的狗窝、三餐吃微波食品的生活一定很不好过。
才刚闪过这念头,就听厨房内传来父子俩的争论声。
“又是水饺,昨天晚上也吃水饺,你就不能煮点别的东西请雪雁姊姊吃吗?”
“有水饺吃不错了,我本来想泡面给她吃的。”
“泡面?!”杜诗凯愤怒得尖叫。“你怎么可以让雪雁姊姊吃泡面?她会变成木乃伊的!”
“偶尔吃一餐不会怎样啦,你老爸我还不是天天吃泡面?”
“所以妈咪才说我跟你一起住,说不定也很快变成木乃伊。”
“哼,她如果那么担心你,干么还让你跟我一起住?”杜信安对前妻老是说他坏话感到不满。
可杜诗凯却误会了老爸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当我是拖油瓶。”
“什么拖油瓶?你别乱讲!爸爸不是……”
杜诗凯没理会父亲,一转身便跑出厨房,瘦小的身躯刚巧撞上方雪雁的腿,差点挤落运动长裤。
她连忙伸手拉住裤腰,重新系紧丝巾腰带。
“姊姊,对不起。”小男孩发现自己又闯祸,仰起小脸蛋,禁替可怜地道歉。“我有没有撞痛你?”
“没有,我没事。”方雪雁伸手摸摸他的头。“你怎么了?跟爸爸吵架了吗?”
杜诗凯摇摇头,忽地感到一阵晕眩,禁不住坐倒在地。
方雪雁见了,连忙蹲下身。“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从刚刚就有点头晕、想吐。”他细声细气地应。
“你头晕想吐?”杜信安插嘴,步出厨房,一把抱起儿子。
“怎么不早说?”他责备地低语,将儿子抱进房里,放上床。
“你不要管我啦!”杜诗凯推开父亲的手,不欲他替自己盖棉被。“我没事,不用你管。”
“杜诗凯!”杜信安低斥。
杜诗凯别过头,小脸蛋苍白,额头隐隐冒冷汗。
杜信安见儿子难受,不忍再说什么,良久,重重叹口气。“你好好躺着不准乱动,爸爸弄好晚餐后再拿进来给你吃。”
“我不要吃!”杜诗凯不买父亲的帐。“我不喜欢吃水饺,我会吐。”
杜信安没理儿子,板看脸回到厨房,锅里的水早就沸腾了,几颗水饺煮过头,破了皮、馅肉流出。
他瞪看这锅烂水饺,胸口修地冒火,忍不住握拳重击墙面一下,喉间压抑看闷声怒吼。
他关了炉火,挫折地将整锅水饺往水僧里倾倒,跟看打开冰箱,在琳琅满目的微波食品里寻宝,却怎么也寻不到一样能令受伤的儿子胃口大开的食物。
他砰地一声甩上冰箱门。
“你以为这样对自己发脾气就能解决问题吗?”
一道清柔的声嗓悠悠落下。
杜信安一震,回过头,望向方雪雁。
她斜倚在厨房门边,双手闲闲地抱在胸前,以一种近乎睥睨又带着几分娇媚的眼波凝睇着他,即便穿着一袭可笑的运动服,她全身上下已然散发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这般魅力平常或许会令他心动,但此刻只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烦躁。
他不悦地拧眉。“你是来刺笑我的吗?”
“你说呢?”她语带挑衅。
他更焦躁了。“我的事情你管不看,出去!”
她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口气会如此恶劣,面色一沉,秀眉壑拢。“你确定要这样对我说话吗?我可是你未来的摇钱树!”
他哼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还没正式签约。”
她暗暗磨牙。“所以你不想跟我签吗?”
他没立刻回答,嘴唇半嘲讽地抿了抿,跟看忽然朝她咧开嘴。“签、签!当然签,怎么可能不签呢?送上门来的财神爷,我再便也不会白白送走吧?”
他笑得太爽朗、太灿烂,几乎刺痛她的眼。
她咬咬唇。“你没有一点点男性自尊吗?”千么这么快就向她低头讨好?她犀利地瞪他,而他看出她的不满,眼神倏冷。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方雪雁蓦地窒住,容色刷白,她掐握掌心,强抑翻腾的清绪,终于迸出一声冷哼,旋身离去。
杜信安目送她笔直的背影,那傲慢又倔强的姿态,跟他那不听话的儿子简直一个样!
一念及此,他懊恼地又握拳褪了下冰箱门。
“我爸爸很讨厌,对吧?”
当方雪雁进房时,杜诗凯正抱膝坐在床上,怔怔地发呆,小七则趴在床脚边,静静地陪伴小主人。
见她进来,小脸先是一亮,旋即又黯淡。“你刚刚是不是跟我爸在吵架?他真的很烦耶!”
方雪雁没回答,小心翼翼地绕过牧羊犬,在另一边的床沿坐下,将手中的温开水递给小男孩,“喝吧,我加了几滴柠嚎汁,你喝了应该会好过点。”
“嗯。”杜诗凯点头,接过水杯,慢慢嚷饮几口。
方雪雁凝睐他。“你不喜欢你爸爸吗?”
“我讨厌他!”杜诗凯倔强地撇过脸。
“为什么?”“……”
“不能告诉雪雁姊姊吗?”她柔声诱哄。
凯凯依然不吭声,小嘴抿着。
方雪雁明白自已尚未得到这小男孩的信任,也许需要多点时间相处,他才愿意对她敞开心房。
她浅浅微笑,很识相地换个话题,指了指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小七。“这是你的狗狗吗?”
“嗯。”
“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三年前,爸爸跟妈咪离婚那时候。”凯凯细声细气地回应。
雪雁不觉心弦一紧。“是你要爸爸妈妈买给你的吗?”
“嗯,我说想要养狗狗当生日礼物,爸爸妈咪本来一直不答应,后来他们离婚了,妈咪就买给我,她说她不能常常陪我,所以我无聊时,可以跟狗狗一起玩。”所以这算是安抚小孩子的玩具吗?
方雪雁悄然叹息,看着凯凯掩饰不住落寞的小脸,心有点疼,不管多懂事乖巧的孩子,面临父母离婚,心里应该都不好受吧!当时他才三岁而已,能够明白为何爸妈要分开住吗?
“为什么叫它“小七”?”她继续问。
“它一开始不叫小七的,妈咪叫它“来福”。”
来福?好俗的名字。方雪雁忍不住莞尔,这很明显是随便乱取的名字。
“后来我跟妈咪一起看“忠犬小八”。”
“忠犬小八?是电影吗?”李察吉尔主演的那部?
“嗯,妈咪看了电影一直哭,说小八在教授死后还每天到车站等他实在太感人了,所以她就想把狗狗的名字改成“小八”。”
“那为什么现在变成“小七”?”
“因为不一样啊!小七是圣伯纳牧羊犬,可是电影里的小八是秋田犬,两个长得根本不一样,差很多好吗?”凯凯很认真地说明。“所以我觉得不能学人家叫“小八”。”
“所以你就替它改名叫“小七”?”方雪雁笑问。
“对啊,小七是我的,它跟别的狗狗不一样,它很聪明又可爱,它会跟我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水远都不分开1”凯凯孩子气地强调。
不知怎地,方雪雁听了这番宣告,莫名地有点心酸。
“它是我的忠犬小七!”凯凯骄傲地宣告。
小七似乎也听懂了主人正称赞自己,抬起头,前脚巴在床沿,撒娇地朝主人状呜了两声。
凯凯伸手揉揉狗狗的头,搔搔它耳朵,小七又是几声汪汪叫。
“雪雁姊姊,你看它很乖对不对?爸爸不准它跳上我的床,它就乖乖的都不上来,它是乖狗狗。”凯凯炫耀。
“嗯,它确实很乖。”她同意。
“所以它不是拖油瓶。”凯凯补充一句。
“什么?”方雪雁错愕。
“老师说的。”凯凯解释。“要做乖小孩才不会变成爸爸妈妈的拖油瓶,小七是乖狗狗,它不是我的拖油瓶。”
方雪雁一震,为何他要特别声明这一点?她想起方才父子俩在厨房的争论,凯凯埋怨爸妈将他当成拖油瓶
莫非这就是这孩子的心结?他是从哪里听来这种词汇的?
她惊疑不定,怔忡地望着小男孩,而他浑然不觉,还自抚摸着爱犬,搔弄它敏感的耳后,小七舒服地眯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爱犬,小七重新趴回地上,他似乎也累了,躺回床上。
“还是很不舒服吗?”她关怀地问。“头晕吗?”
“还好,一点点。”凯凯疲倦地低语。“雪雁姊姊,我想睡了。”
“你不吃晚餐吗?肚子饿不饿?”
“我不饿,我想睡觉。”
“那你睡吧!”她替他拉拢棉被,轻轻拍他胸口,哄他入眠。
不过几分钟,他便睡着了,童颜安详,带着几分令人怜惜的天真。
“他睡着了吗?”一道低哑的声嗓蓦地扬起。
方雪雁回过眸,望向杜信安,他捧着托盘,进退两难地站在门口。
她朝他点点头,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喋声的手势,然后盈盈起身,要他离开房间。
两人一起来到餐厅,他将托盘搁在餐桌上,她瞥见托盘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面。
“你又煮泡面?”
“不是泡面,是乌龙面,加了青菜跟肉片。”他涩涩地苦笑。“凯凯不喜欢吃泡面,说吃多了会变木乃伊。”
方雪雁无语,默默凝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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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当我妈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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