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夷,这个抽屉怎么打不开?”周秋霁忽然道。
“我来——”
他正跨步上前,然而还是晚了一刻,她一个用力强拉,生锈的把手猛地掉了下来,硬生生把那纤纤柔指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仆婢一见,立刻大惊失色,围上前来。
江映城凝眸,抢先一把将她的玉腕握在掌中,仿佛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疼痛窜上心头,割了他自己一般。
“没用的奴才门他忍不住对仆女刻门吼道,“这等杂事还要主母亲自动手,你们闲在一旁都是木头?”
仆女刻门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连忙跪下请罪,脸色无一不煞白。
“不必责怪他们,”周秋霁仿佛全无疼痛,依然笑道:“是妾身好奇这抽屉里装了什么,一时心急而已。”
“还杆在这儿干什么?”江映城对那群仆婢吩咐,“赶紧童药来门
仆女刻门都慌了手脚,应声纷纷往外跑,一会儿的工夫,倒全都不见了,库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不过划了一道小口子而已。”
她说得轻巧,但在他眼中却越发感到疼痛,鲜血变成红色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裙衫上,让他觉得惨不忍睹。
江映城捧起她的皓腕,也顾不得许多,嘴唇贴近她的指尖,一口合住,轻轻吮着,替她止血。
这刹那,他仿佛被电流贯穿了全身似的,打了个寒哆,而她,也僵住了。
他忆起被迷香勾了魂的下雪夜,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那一次,还可以骗自己说是被下了迷香,但此刻呢?
他如此清醒,却仍旧情不自禁,这说明了什么?
江映城发现自己不敢深思,也不愿深思。
这世上,有万千女子,他爱上哪一个都不为过,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个与他刻骨仇恨的记忆纠织在一起的女子,就算他能原谅全部过往,终究无法抹去从前……
“映城……”周秋霁似乎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莫名望着他,有种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她的手,退开一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可是,他该怎样悬崖勒马?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克制他当下所有不堪的念头?
“以后当心一点儿吧,”他只得佯装冷冷地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即可,何必亲为?”
周秋霁起初有刹那惊喜,但看他恢复冰一般的面孔,激颤的心情也瞬间冷却,她想,她是误会了。
转眼已到隆冬,苏品墨决定携周冬痕在京中过年,江映城心下高兴,特意叮嘱府中要好好热闹一番,打算从除夕一直闹到元宵。
大概是大年初二那一日,周秋霁记得入宫饮宴回来之后,江映城有些醉了,与苏品墨在花厅里饮茶。
她命人摘了些水仙摆在花厅四周,被暖笼一烤,水仙的香气便越显清澈,闻之亦能解些酒气。
周冬痕最近迷上敲打编钟,苏品墨便购置了一套,摆在廊下供她练习。此刻,无笙无萧,唯独编钟叮叮咚咚的声音,倒是悦耳别致。
苏品墨忽然道:“映城,你收留我俩在京中过年,叨扰了这些时日,为兄总得送你些什么,以表谢意。”
“你越发见外了。”江映城靠在椅背上,淡笑摇头,“大过年的,何必这样客气?”
“纤樱这钟儿敲得有趣,不过,听久了,倒是单调得紧,若是有人抚琴相和,一定更好。”
话刚落音,只见有小厮捧了一副古琴上前,江映城一看,醉意立刻醒了七分,立坐起来。
“上次猎狐之后,为兄便差人回了趟沁州,把这月牙古琴运了来,”苏品墨莞尔一笑,“算是新春贺礼吧。”
他怔怔凝视着那把古琴,周秋霁本在一尽力泡茶,此刻双手亦似僵住了般,目光锁定在他脸上。
“上次猎狐,我没赢,你也没输……”他上前轻抚琴弦道:“那次的赌约不作数……”
“听纤樱说,那次你本发现了一窝小狐狸,所以也算我输了,而且,家母近日病情好转,愿意将此琴赠予更懂它的人。”
是呵,天底下,大概只有江映城最懂了一月牙古琴,与那曲<秋水>,试问世上还有谁是知音人?周秋霁心理泛着微酸。
“别傻楞看啊”苏品墨浅笑看催促他,“快试试这琴音如何。”
江映城不语,整个人陷入沉默之中,良久方才答道:“好琴配佳人更妙,就像品墨你赠给纤樱姑娘一套编钟,我也想把这琴送给一名女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就连周冬痕也转过头来。
“哦?”苏品墨忙问:“你真这样想?”
“你不愿意吗?”江映城反问。
“品烟去世多年,你能这样想,为兄应该替你高兴才是。”
众人都看着周秋霁,仿佛都认定了她会是此琴的新主人,周冬痕最为兴奋,连连向二姊眨眼睛。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男子忽然这样厚待她,倒教她迷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快把月牙古琴端到秋霁夫人面前则苏品墨吩咐小厮。
周秋霁不由得伸出双手,满怀欣喜地迎接属于她的幸福时刻,这一刻,盼了那么久苍天终究没有亏待她。
然而,她错了。
所有人都错了。
“且慢,”只听江映城道:“去把小竹姑娘请来吧。”
猛然回眸,周秋霁眉心凝结着万般惊骇,像被谁重重地抽了一记耳光。
是她听错了吗?他方才吐露的名字,真是她听到的名字?
在场众人也大感意外,不一会,苏品墨率先回过神来,替大家问出心中疑问。
“你在说什么啊,为何要去请小竹姑娘?”
“小竹与品烟貌似,这琴赠予她,最合适不过。”江映城的一字一句击打着周秋霁的心尖,“我已决定,要纳小竹为妾了——”
轰然一声,她似乎失去了全数听觉,仿佛有千万只蚁,在咬噬着她的耳朵。
好端端的,为何突来这青天霹雳般的噩耗?是幻觉吗?她的确常常作恶梦、常常把人忧天,却没想到会遭遇如此难堪:
“你要娶她?”苏品墨亦感错愕,“几时决定的事?怎么为兄从未听闻?”
“年前就决定了,”江映城镇定淡笑看,“只是忙着过年的事,便耽搁了,对了,夫人,你意下如何?”
他在对她说话吗?现下,他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个冒牌夫人了?
呵,她的意见重要吗?她有什么资格反对?
周秋霁低下头去,害怕泪水夺眶而出,让她此刻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
“厨房里有些水晶梨子,我去削了来——”她连忙赶在情绪尚末崩溃之前,快步离去。
周冬痕立刻跟上她,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在花厅里,江映城正望着她的背影,俊颜神情复杂,恰如那乍暖还寒的天色。
“映城,你到底在干什么?”苏品墨按按不住,急问道,“真要娶小竹为妾?别告诉我,你真心喜欢她,那样的女子还入不了你的眼。”
“我心意已决,过了正月十五,便把事情办了。”他轻轻回答。
“为什么啊?”真是令人直摇头{“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对夫人不满意?我可听说,你是为了夫人才放过那窝小狐狸。这月牙古琴是我们当初的赌注,你当日甘心认输一可见对夫人是十分在意的。”
是的,他在意,在意到可以为了她放弃品烟的遗物。
这说明了什么?想一想,都教他害怕。
他可以再爱、再娶,但绝不应该是她,为何阴错阳差,偏偏是她?
他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现在悬崖勒马还不晚,幸好他还有档箭牌……
只是,看到她离去的背影,他为何心中如此难过?仿佛有人用刀子一点一点划着他的心口,却流不出血来。
对她,他应该狠绝,而非难过。
周秋霁知道,听闻江映城要纳妾的消息,府里沉不住气的,不只是她。
果然,午膳过后,徐雪娇寻了来。
“周秋霁门她怒气冲冲,连名带姓地叫,“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连自己的相公都看不住?”
“呵”她不由得笑了,“人明明是你自己挑的,这会儿却怪我?”
她就猜到有今天,一雪娇表妹迟早会后悔,早知如此,何必作茧自缚?
“你真这么笨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叫你去死,你是不是真去死?”
“表妹,记得我曾经提醒过你吧,”周秋霁淡淡答道,“把小竹搁我屋里,那些暗地里爱慕映城的女子,她们可得要担心了,本来,若我与映城不睦,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取我而代之,这下可好了,来了个与苏品烟相貌相似的小竹,那她们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徐雪娇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表哥说,过了正月十五,就把此事给办了。”她继续道:“我想,也该帮小竹把1女奋筹备起来了。”
“表嫂,能不能别说气话?”终于放下身段,换了一种讨好语气,“咱俩现在应该联于阻止表哥纳妾才对啊。”
周秋霁挑眉,“如何阻止?夫君心意己决,我等有何能耐让他改变主意?还是乖乖顺从的好,否则,惹恼了夫君,反而更不妙了。
“表嫂还真是个贤妻啊门徐雪娇咬着唇,“妹子只是提醒你,现在挽回还有机会,若那贱婢真的进了门,哭的就是你了”
“我真的无所谓,”她只觉得心下一片平静,“无所谓了……”
他与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完成协议之后,迟早要分道扬浪的,又何必过分在意?再说了,她凭什么去争呢?一介凡人,如何跟天上的仙子事宠?呵真是可笑。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们同时抬头看去,便见小竹踏雪而来。
此刻的她神采奕奕,披着一件新制的红狐斗蓬,明丽的颜色衬得她一张娇颜更加楚楚动人。
“夫人、表小姐——”小竹欠身,向两人一一行礼,但与平日不同的是,行过礼后她马上昂起头来,满脸自得的笑意。
这笑意,让徐雪娇的怒火越燃越烈。
“哪儿来的红狐斗蓬啊?”她的语气满是嘲讽,“挺华贵的东西,却披在一个贱婢的身上,真真糟蹋了。”
小竹倒是一笑,从容地回道:“这红狐斗蓬是丞相方才所赠,表小姐若嫌弃奴婢,当初为何要费劲把奴婢买来?”
“你……”徐雪娇杏目圆睁,“你这贱婢敢顶撞我?”
“别一口一个贱婢的,”小竹春风拂面,“过了十五,表小姐该称我一声小嫂嫂了吧?”
徐雪娇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她用力一推,小竹没提防,打了个踉跄向后倒去。
她的身后本是一片池塘,寒天里结了一层晶莹的冰,无奈这冰结得并不结实,此刻砰然一声,裂了好大一个窟雳,人直摔进冰水里。
这一下,连徐雪娇也吓着了,只见小竹在冰水里扑拍了两下,便往下沉去,不一会儿没了踪影。
“来人”周秋霁连忙大叫,“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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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的假嫡妻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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