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还有上一次。
假如,她犯一次傻,尚可说明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那么第二次呢?没准将来还会再犯第三次……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微闭双眼,不敢继续深究答案。
其实,答案早已浮出水面,只是,她不愿面对而已。
她喜欢他、喜欢这个冷绝薄情的男子……当初,在紫藤花开的季节,她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喜欢一个人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她喜欢他竹露风清的模样、喜欢他吟诗抚琴的才情、喜欢他对那名故去女子的痴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忘记他对自己的薄情,甚至兀自幻想,希望有一天,他不会对自己这样无情。
可她能如实告诉他吗?这一切,只能变成她的小秘密,私藏心底,就像她童年时私藏在布囊中的萤火虫,独自观赏,直至有一天,萤光熄灭。
“很简单,”周秋霁微笑地答,“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昭平的家人。”
多么充分的理由,她庆幸自己迅速找到了这样一个搪塞的理由。
“夫人——”小竹走进来,搁下一只精美的罐子,“奴婢伺候夫人更衣吧。”
“这是什么?”周秋霁摆摆手,要她先不急,目光好奇地瞧着那只罐子。
“是香料,雪娇小姐叮嘱奴婢一定要拿过来,替夫人点上。”
“我从不薰香,”她燮眉表示,“雪娇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雪娇小姐说了,这香料不比寻常的东西,最能调和夫妻之间的感情,增益闺房之乐。”小竹一字一句地道,“小姐命奴婢一定要替夫人点上,否则,要责罚奴婢的。”
呵,不会是什么暖情香之类的吧?周秋霁不由得淡笑。
她很明白徐雪娇又在搞什么鬼,自京郊回府后,她与江映城之间风平浪静,她不生点什么事端就闲得难受。
“奴婢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夫人听了可不要生气。”
“说吧。”她懒懒地靠在树上,“你都说了这么多了,不差这一句。”
“夫人可曾听过府内的流言?”小竹有些尴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哦?是什么?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周秋霁满不在乎道。
“大家都说丞相与夫人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犹豫片刻才说出口,“还说丞相会娶夫人,不过是为了朝政,出于无奈的权宜之计。”
“这话越发好笑了”她打了一个呵欠,“我娘家已经失势,哪里还有利可图呢?”
“这个奴婢就不懂了,只听他们议论,转述给夫人听罢了。”
“你还有什么要转述的,一并说了吧。”周秋霁盯着对方的脸。
小竹不由得脸红了。“不瞒夫人说,雪娇小姐送来这香料,也是为了替夫人澄清谣言啊。”
“哦?此话怎讲?”她凝眉问。
“这香料,实为暖情香,若夫人夜间肯与丞相点了,就说明谣言不可信,两位是货真价实的恩爱夫妻。”小竹躬身答。
原来徐雪娇是这心思,正着行不通,就反着来,总之,非要证明她和江映城假扮恩爱夫妻,便高兴了。
“好,你把东西搁那香笼里吧。”她顺意道,“一会儿丞相打书房回来,你便点上吧。”
“是。”小竹应了一声,立刻忙碌起来。
烛光之下,周秋霁细细打量这丫头。都说她和故去的苏品烟尚似,也不知哪里最相似。
这丫头今天的打扮仿佛仔细收抬过的,那身衣裙也像极了画像上的,非一般奴婢穿着。
“小竹,我看你这衣裳不一般啊,是入府以后添置的?”
“是雪娇小姐替奴才添置的。”小竹脸红道,“本来,奴婢是不敢擅用此等上好衣料的,可雪娇小姐说……说奴婢在夫人屋里伺候,自与别的丫鬓不同,所以要郑重些。”
看来,这丫头也很明白徐雪娇的意图,只不过她尚未与江映城见面,若见了,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周秋霁正思忖着,忽然帘外一阵脚步声,江映城披着斗蓬走了进来。
“外面下雪了,”他笑道,“今年第一场雪。”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土?看到他的斗蓬上积了一片细雪,在烛光下莹白发亮。
“夫君今天倒早,”她轻轻替他弹去细雪,“平日不在书房忙到深夜,是断不会回屋的。”
“下雪了嘛,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江映城今晚的心情似乎极好,双眸亮晶晶的,“记得你说过,最喜欢观赏初雪了,我已叫他们暖了酒、备了些小菜,与你一同观赏。”
他这个样子,倒真像是爱她至极的丈夫,如此细心入微,记得她的喜好。
有时候,与他假戏做久了,仿佛也成真了,活在一种混混沌沌的虚境中,自欺欺人。
“夫人,由奴婢来吧——”
周秋霁刚替他把斗蓬摘下来,小竹便上前接过去,看似乖巧无意,却像预谋已久,迫不及待要他注意到她。
江映城看见了小竹,果然,怔了一怔。
她曾经设想过此刻的画面,不出所料,跟她估计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在她的想象中,他会更沉得住气一些。
然而,她错了,他见到与故人自似的那张脸时,如此难以自持。
“你……”他看看小竹,半晌才出声,“你是谁?”
“奴婢小竹,是雪娇小姐派来伺候夫人的。”她连忙嫣然一笑。
“哦……”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怪不得没见过你……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里?”
“奴婢沁州人,今年刚满十六。”小竹满面娇羞,看上去十分可人。
“小竹,你下去把酒菜端上来吧,我与丞相要赏雪呢。”周秋霁忽然吩咐。
江映城抬头看着她,那丫头也十分诧异,仿佛没料到她居然会打断他俩。
但周秋霁假装不觉有异,打起帘子,对外再吩咐道:“来人,帮小竹姑娘一把——”
小竹无奈,只得对丞相欠了欠身,前去布菜。
江映城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是好一阵沉默。
“像吗?”周秋霁低低地问。
“什么?”他终于回过神来。
“有几分像?哪儿最像?”她微微笑。
他垂肩,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涩涩的抿了抿嘴唇。
“其实,也不太像……撒盐拟雪,未若柳絮。”
“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你恍神了。”周秋霁不由得感叹。
“我不过多看了她两眼,”江映城恢复谈笑自若,“你这样的语气,倒像是在吃醋”
“她是你那宝贝表妹特意买来的,还穿了一身那样的衣裳。”她亦笑,“你该明白了吧?”
“她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丫头?”他这才忆起。
“我该如何向雪娇交代呢?”周秋霁故意问。
“有什么可交代的?”他轻轻松松坐到榻上,“她送你的丫鬓,你就留着使唤好了。”
“你要喜欢,我可不敢把她当丫蓑。”她努了努嘴。
“再说,我可真要当你吃醋了。”江映城把话题岔开了去,“来,一块儿赏雪吧,难得这样空闲的夜晚。”
周秋霁但笑不语。
一会儿,小竹引了几名丫鬓进来,布上酒菜后又退了出去,他们便坐在窗边赏雪。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大红灯笼,把天空映成一片彤色,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撒在恍如红霞的光亮之中,美得动人。
江映城又嫌太过最静,命府上的伶人在廊詹下吹萧抚琴,曲调幽婉,配合雪景,别有一番滋味。
三更过后,酒菜吃了大半,周秋霁眉心涌起一阵倦意,打了个呵欠。
“怎么,乏了?”江映城看着她,“那你歇着吧,我回书房去了。”
“今晚你可走不得。”
“怎么了?”他不解其意。
“你表妹派来的眼线就在外边呢门她指了指小竹,“我们新婚燕尔的,你天天歇在书房里,不教人怀疑才怪。”
“也对。”江映城思付片刻,点了点头,“前阵子你中毒,我还可说是因为你养病的缘故,现下可再也找不到借口了,既然如此,今晚我就留下吧
“那你可得跟我挤一挤了,”周秋霁笑道,“若你在地上打地铺,同样会惹人怀疑。”
“大雪天的,叫我睡地上?”江映城亦笑,“夫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家相公的?”
她瞪了他一眼,遂站起身来,隔着帘子唤道:“小竹,快端些热水来,丞相要歇着了。”
候在外头的丫头闻声而动,立刻捧了热气氰氦的水盆进来,伺候两人梳洗更衣后,小竹将暖清香点上,用风罩子遮住。
周秋霁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动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大概是不愿引来徐雪娇的猜测,又或者……
其实她心里愿意这样。
所谓暖清香,真的有用吗?呵,管他呢,就试试吧,她这辈子还没见识过呢。
“奴婢就在詹下值夜,”小竹欠身道,“丞相与夫人夜半若有吩咐,可随时唤奴婢。”
值夜?呵,说是监视更贴切些吧?
周秋霁看向江映城,他只淡笑着不回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奴女刻门都散了,烛光熄暗,房门紧闭,只剩他俩。
江映城移步至床边,径自往被子里一躺,倒很不跟她客气。
她感到双颊有些微红,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同床而眠,她甚至不敢正视只穿看中衣的他,但此刻的情形,又容不得她害羞。
“夫人想睡里边还是外边?”他瞅着她,调侃地问。
“妾身随意,一切以夫君的习惯为重。”周秋霁低下头回应,“毕竟夫君在外辛苦,断不可误了明儿个早朝,妾身就算一夜不眠也不打紧。”
他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的一角,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跟了过去,硬着头皮,侧躺在了床缘边。
她的身子紧绷绷的,一颗心跳个不停。虽是下雪的夜里,却不觉得很冷,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那暖情香的昧道似乎已经散发出来了,房里弥漫着一种缠绵的花香,让人闻之酥酝麻麻,沉沉欲醉。
她听见江映城的呼吸声,起初甚为平静,此刻却越发急促起来,她还从没听过他如此的声音,仿佛猛兽低嗅,与平时斯文谦和的感觉大相径庭。
“你熏的什么香?”他嘶哑地问道,“怎么闻着这般不对劲”
“是小竹……”周秋霁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前所未有的柔媚,“小竹撒的香……”
他爬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香炉前,掀开风罩子,想让那香快点熄灭,然而一时之间气味直往上窜,他冷不防又吸进了一大口,整个人猛地怔住了。
“夫君……”她看着他僵住的背影,担忧地问:“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仿佛瞬间化为石像般。
周秋霁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顾不得许多,亦跳下床来,挪步上前。
她脚下有些发软,失去了平日的气力,勉勉强强才来到他的身畔,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及时伸手,扶住了她,这一刻,她离他好近好近,他的呼吸都吹落到她的脸上,浓郁而炽烈。
“映城……”她抬眸看他,昏暗中,却看不真切,只觉得他的两只眸子溢出火一般的光芒。
她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唇吻已似雨点般落下,洒在她的面庞上、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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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的假嫡妻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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