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会不断的回来烦她;她也知道,最后她还是会一肩扛起他那越滚越大的债务,只因为她是姐姐。
——小泠,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小泠,待会儿记得弄东西给小龙和小强吃,他们打完球肚子会饿。
——小泠,你怎么没有教小龙功课?你看他数学退步这么多,还有小强昨天好像跟隔壁的张大翔打架,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小,为了让父母安心看店做生意,她必须姐代母职,即使她并没有比弟弟们大多少。
对此,她不是没有抗议过,但完全无用。
——他们是你的弟弟,计较什么?你这么能干,多做一点没差啦。
——爸妈年纪大身体不好,以后两个弟弟就交给你了,你多担待点,免得将来爸妈死不瞑目。
于是乎,她认命的扛起担子,纵使她已经快被这个重担给压死了。
「王泠?」
沈劲言的叫唤让她惊悸了下,但她没张开眼,怕被看到眼里的湿气。
他瞄到她的睫毛轻颤,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刚才他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发现今天的她好脆弱。
他不习惯脆弱的她,反而宁可她横眉竖眼、大呼小叫,甚至气焰高张的指着他鼻子骂他混蛋。
「王泠,」他硬着头皮开口:「我想跟你谈阿嬷的事。」
「沈总,」她忽地睁开眼睛:「你不必说了,那不干我的事。」
「你曾经对这件事情发表过看法,不是吗?」
「我承认那次是我反应过度多管闲事,但我保证绝不再犯。」她不屑的挥动着双手。
一时之间,他黯然无言。
切割掉与过去的所有关联,是宛心的坚持,而几番挣扎之后,现实战胜感情,他同意了——阿嬷即将油尽灯枯,而他来日方长。
用这个无情却实际的理由,他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久而久之,这个理由就变得愈来愈理所当然,而他也就愈来愈理直气壮了。
没想到,他自以为的理所当然,却轻易的被她瓦解了,这星期以来,她的指责令他饱受罪恶感的折磨。
他终究不够理直气壮,然而他是有苦衷的,他想要解释清楚。
「王泠,你听我说,」他刻意降低车速:「我必须把阿嬷送到安养院,是因为……」
「沈总,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对你的家务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往下说:「汐止老家卖掉之后,阿嬷就没地方去了,以她现在的状况……」
她终于忍无可忍,朝着他的右耳大声嘶吼:「沈总,我住的地方很快就到了,你大可不必没话找话!如果你太无聊想找人打屁,请去找你那美丽的未婚妻,恕我不奉陪!这样你听——懂——了——没?」
他急忙举起右手捂住震得发麻的耳廓,方向盘因此打滑了下。等把车子稳住,他瞪着她,没好气的问:「王泠,你非得这么冲吗?」
「没办法,我天生脾气不好。」
「看得出来。」
「彼此彼此,大暴龙。」
她自知理亏,可是谁叫他执意要在她最烦最累的时候对她精神轰炸!
不过今天的他,也确实低声下气得有点反常哩,她还是别不识抬举了。
「好啦,如果你非谈不可,那就谈呗。」她又补上一句:「不过,这回是你逼我的,别又说我多管闲事。」
他拿她实在没辙。「算我求你多管闲事,行了吧?」
「行。」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快说吧。」
「卖房子是宛心的坚持,宛心是我的未婚妻,你见过的。」
她当然记得朱宛心,那个美丽而骄恣的芭比娃娃。
「你一定很爱她。」
她想起那张细致的脸庞,胃里泛起了酸,不用说,他绝对是爱她的,否则怎会心甘情愿任她摆布?
一时冲动,她转过头问他:「你爱她胜过阿嬷,对吧?」
她并不指望他回答,答案已经够明显了,而他似乎也没打算回答,不吭声的继续开着车。
于是这个好不容易起了头的话题就此打住,谁都没再开口。
当发现车子快开过头了,她急急喊着:「停车停车!前面7-11那边。」
他在大马路边停下车后,转头问她:「你搬来这里多久了?我查过人事资料,你以前住文德路。」
「唷,贵公司竟保留我这种行为不检的离职员工资料,真是令人感动。」积了八个月的怨气,令她忍不住咬牙切齿。
发现她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
「想再骂我一次混蛋吗?」
「是很想,可惜今天没力气,我要回家睡觉了,谢谢你的日行一善。」
她忍住哈欠,摆摆手、拖着沉重的身子下车。
看着她消失在7-11右侧的大楼入口,他默默的坐在车内回想她刚才的质问。
——你爱她胜过阿嬷,对吧?
许久,他苦笑着摇摇头。
或许该找个时间和宛心谈一谈了,发动引擎的时候,他这么想着。
然而找时间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交屋隔天,他飞了趟西雅图,回来之后,一堆公务等着他处理,这一忙便过了大半个月。
忙碌是理由,也是借口,他的潜意识一直抗拒着这次谈话的主题。
他默默看着宛心推开只吃一口的牛排,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水,很小心的不弄糊嘴上的唇彩,鲜丽欲滴的丰唇与纤纤玉指上的颜色相互辉映。
多么赏心悦目啊,他不禁赞叹。
眼前这个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无瑕,在认识她的四年当中,她一直美得无懈可击,可以想见婚后的每一天,她也必将如此。
为了完美,她必须一辈子与美食阳光绝缘;她必须正襟危坐保持端庄,连开怀大笑都觉得放肆;甚至当他们亲热的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是她的发型会不会被弄乱……
他重重放下刀叉,因这个想法而烦躁了起来。
「劲言,你今天怎么心浮气躁的?」
令他心浮气躁的人是她,但他能明说吗?他掏出钥匙,往桌上一放。
「宛心,风之华已经交屋了。」
「真的?」
她喜孜孜的将K金钥匙拿在手中把玩着,那不仅是新房的锁匙,更是她的婚姻之钥呢。
「那么,」她略显娇羞的问:「劲言,我可以要我爸看日子了吗?」
他刻意低头喝水,避开她热切的眼光,对于这件原先再笃定不过的婚事,他突然迟疑了。
再说吧,搞不好到头来先悔婚的人是她呢,他不认为她会接受他即将宣布的事。
「宛心,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他注视着她的双眼,缓缓投下第一颗炸弹:「我决定不把阿嬷送到安养中心去。」
有如五雷轰顶般,她顿时眼冒金星。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找中介卖汐止老家了吗?还是你骗我?!」
「我没骗你,而且听说颇有进展,房子应该不久就可以卖掉。」
从西雅图回来之后,他打过几通电话给王泠,而她给的答案总是「颇有进展」,他没细问,因为每次她要不是正在骑车,就是正在讲另外一支手机,没空。
「我不懂,既然如此为什么……」颤抖着双唇,开始泛泪的她看来楚楚可怜。「劲言,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吧?」
「我没忘,但我改变主意了。」他忽略油然而生的愧疚感,狠心转开脸。「汐止那房子太旧了,处理掉也好;可是把阿嬷一个人放在安养中心,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她压抑着陡升的愤怒与惊慌。
「接她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反正新房子够大。」第二颗炸弹投下,速战速决吧。
「我不赞成!」她尖着嗓子断然拒绝。
他握住她的手,安抚着说:「宛心,阿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有责任照顾她。」
「可是她已经精神错乱,谁也认不得了,她真正需要的是医护人员,不是你啊!」
「她还认得我,如果我能每天陪她说说话,对她的病情绝对有帮助,你放心,我会请人全天候照顾她,不会造成你的负担。」
「可是劲言,你有没有想过,让她住在我们家会丢你的脸?」她不死心的试着分析后果:「万一朋友来家里的时候看到她,会被吓坏的。」
「你想太多了,阿嬷并没有攻击性,顶多是胡言乱语而已,朋友们应该可以谅解,再说我的背景大家都很清楚,外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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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我远一点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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