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啸风受不了地拍额摇头。「我的老天爷,戚瑶光,你真的是我所见过最傻的女人。」
瑶光困窘地扯了下唇角,被说中事实,令她感到难堪不已,可她仍厚颜请求。
「对不起,风大哥,我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但这件事可不可以让我自个儿作主?当我真的觉得不行,该是离开的时候,我就会离开,绝对不留恋回头。」
「就怕你想离开时为时已晚,我不想见到你受伤,这世间的男人不是只剩下他一个,我不是要你一定得选择我,可我认为你可以轻易找到另一个真心待你、爱你的好男人,你要睁大眼哪!」狄啸风苦口婆必地劝她回头是岸。
足尖点着翠绿青草,瑶光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嗓音带着些许苦涩滋味。「你说的我全都懂,偏偏我控制不了那颗想爱他的心,风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算了!我说这么多,没有一句你听得进去,你想要爱他就继续爱,我不会再阻止你,不过我希望你别忘了,当你伤心难过、想要找人说话时,我就在你身边,随时都愿意聆听你的心事。」
狄啸风不愿见她闷闷不乐,假如喜欢少主可以让她快乐,那就继续喜欢吧,反正他会一直守在她身后。
「谢谢你,风大哥。」
狄啸风待她的好,教她热泪盈眶,她很清楚她若够聪明,就该选择处处为她着想的风大哥,如此便不会再遭受伤害,不必对触摸不到的爱情充满期待,她会过得很安稳平顺。可是那毕竟不是她想要的,就算前方等待她的是满布荆棘的悬崖,她仍会选择义无反顾往前冲,然后扬着幸福笑容跃入万丈深渊。
狄啸风的反应是一再摇头叹气,仅能由着她去追寻她所想要的残缺的幸福与快乐。
春日的京城,百花盛开,生意盎然。
该是歌舞升平、一派奢华享乐的京城,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下,只因多位身居要职的朝中官员近来莫名其妙死去,原先还没人当一回事,后来发现出事的多是正他壮年、身强体壮的男人,这使得朝中官员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死在路边的将是自己。
为了安抚朝臣,圣上已指派君傲翊着手调查此事。
人们议论纷纷,每一位官员的死法皆不同,有的是跌入不过及膝高的沟里淹死,有的是突然倒在路边莫名死去,更有的是前一夜还与家人友人谈笑风生,看不出任何异状,却在隔日被发现已悬梁自尽,还有更多离奇死亡的案例教人摸不着头绪,简直像是死亡瘟疫在朝中官员间蔓延,好事者甚至在「京馔酒肆」设下赌局,猜测谁会是下一个案例。
无独有偶的是明珠公主死在大漠的消息于此时传回京城,人们盛传明珠公主是无辜死于契丹部族皇子们的内斗,不仅是王公贵族,连平民百姓都等着看圣上如何处理此事。
外头的纷纷扰扰让收到消息的玄勍御颇为满意,他巴不得京城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如此对接下来的计划大大有利。
午后,美丽的春光下。
玄勍御双手盘胸,蛮横地对瑶光提出要求。「我也一起去。」
避了他好些天的瑶光闷声拒绝他的要求。「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她不敢看向他的唇,怕会回忆起那天那记勾走心魂的热吻,是以改为牢牢盯着他好看的下巴,命令自己不再为他心醉神驰。
更重要的是关于他的真实身分,她辗转反侧,猜了又猜、想了又想,无人可问的她始终得不到解答。
玄勍御心下老大不爽,粗声粗气质问:「为何我不能?」
「因为我向来独来独往,身旁突然多一个人,别人会起疑的。」瑶光说服他打消与她同行的念头。
「你总需要有个人帮忙提药箱,况且你不会以为自己在京城已声名远播到所有人都认得你吧?放眼京城,大伙儿都汲汲营营忙着自己的事,谁有多余的心力去在意一个自外地来的女大夫!所以我跟在你身旁,并不会有人起疑。」他说得合情合理,世间道理不就是如此,除非她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然就算她倒在路旁也不会有人理会。
「你说得没错,确实是不会有人注意我,可是你会引人注目啊,尤其我要去的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府邸,而是镇国将军府,你陪我一道儿去,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发现真实身分,你应该老实一点留在家里,我回来后会把在镇国将军府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你。」
他们俩僵持不下的原因就在于苑舞秋的贴身婢女突然上门,说苑舞秋病得厉害,因此特地登门请瑶光走一趟镇国将军府,为苑舞秋把脉诊治。
瑶光自然不会拒绝,便说好让春雨先回去,待她准备好所需的药材用品便会过去,却没想到中途杀出程咬金,让她迟迟无法出门。
瑶光懊恼自己的动作不够迅速,他收到消息的速度则太快,以至于让她进退两难。
她学他怏怏不快,双手盘胸的抱怨。「你不能每次都要别人听命行事,偶尔也该听别人怎么说,好吗?」
眼儿不小心瞄见他好看的唇,连忙害羞移开,改盯他高挺的鼻梁,敛定心神。
「可惜我自小反骨,旁人愈是不让我做的,我愈是想做,况且,在这世间已没人能让我听命行事,所以你可以省点口水,直接妥协,带我去便是。」傲然的下巴扬了扬,命令。
打从春雨一踏入府里,玄勍御就已收到消息,得知心爱的女人病得厉害,他不争气地又急又慌,不晓得她这病是真是假。
那日分别时,蝶儿分明已经认出他,沉寂了这么多天,突然说病了,要春雨上门求助,他不得不先行揣测蝶儿的想法,她究竟是想见他,才让春雨上门?又或者在镇国将军府等他的是天罗地网?
想得愈多,心就愈纷乱,愈难以揣测她的心思,曾经以为他们俩心意相通,无须言语便可以清楚明了对方要的是什么,现下却不然,毕竟他们俩分开那么久,他们俩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可悲的他却仍想抓住过往的甜蜜,想以生命赌最后一把,赌从前的他并没有爱错人,赌蝶儿仍对他有情有义,不会出卖他。
这是他对她最后仅有的期待与渴求,希望她不要亲手毁去他们曾经拥有的美好回忆。
「这事关乎你的生命安危,你怎么可以如此轻忽?我知道你担心苑舞秋,但事有轻重缓急不是吗?」她气得忍不住跺脚。
「对我而言,现在最迫切的事就是进镇国将军府,你若不想去也无所谓,我可以代替你去。」
「人家要找的是大夫,你怎么代替我去?」瑶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两人的不同,玄勍御不会以为他骗得了人吧。
「我可以说是你的学徒,你正忙着,所以便由我代替。」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认为会有问题,反正他笃定蝶儿指名要找戚瑶光不过是个借口,她真正要见的人是他。
瑶光猛抚额摇头,快被他逼疯了。「说到底,不管我答不答应,你就是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了?」
「不错,你想耗时间,自个儿慢慢耗,我自己过去。」为了进镇国将军府,他做了一番易容装扮,特意戴上人皮面具遮掩脸上的伤
疤,再在背上装上假驼背,变成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如此便和「京馔酒肆」的玉勤截然不同,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是同一人。
瑶光不想他只身冒险,心一横,豁出去了。「要去就一起去,至少彼此有个照应,真有什么,大不了共赴黄泉。」
慷慨激昂的言词,使玄勍御的心产生异样感觉,热热、暖暖、缓缓流淌过心间,陌生中却带有熟悉感,仿佛在很久远、当他年幼之时,也曾有过相同感觉,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怎么会不记得了?
「随你。」喉头干涩将话扔下后,率先转身疾步离开。
瑶光见状,忙提起药箱在他身后追嚷:「你不是要充当帮我提药箱的学徒吗?怎么掉头就走,连药箱也不提?」
疾步在前的玄勍御已走到小院,倏地脚步一顿,咕哝了声,不快地转头走向她。
瑶光见他回头,逮着机会叼念。「做学徒就要有学徒的模样,否则很快就会被人拆穿。」
玄勍御没好气的抢过她手中的药箱,白了她一眼。「你再这么啰嗦,我就不当你的学徒,改当你的师傅。」
「啊?」还没说过瘾的瑶光蓦然停止叼絮,惊愕
的瞪大眼,他有没有说错,他们两人懂医的人是她,他凭什么当她师傅?
玄勍御恶声恶气。「不想我当你师傅,拿拐杖狠敲你的头,就快点走。」
瑶光下意识地马上抱住自己的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忙不迭地漾着讨好的笑容。「好吧,我们还是照你先前所提的,我当师傅,你当学徒。」
讨好的笑容看在他眼里莫名顺眼,赫然发现,原来她并非仅止沉浸于小小的药理天地里会散发光彩,平时也挺好看的,只是他不曾注意过,心,微颤,遭他刻意漠视,抿唇再次掉头走人。
瑶光小跑步来到他身旁,见他若有所思低垂着头,让本想追问他进了镇国将军府有何计划的她噤声不语,看来到时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们要不要跟铁伯说一声?」忍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闭嘴。」玄勍御冷硬回绝她的提议。
她大胆再说。「要不跟风大哥暗示一下也好,是不是?」
听她提起近来很碍他眼的狄啸风,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黑鸦鸦,转头横了她一眼,扯开一记难看至极的笑容。「要不你留下来和你的风大哥在一块儿,岂不是更好?」
没告诉她的是,铁万山对狄啸风一再以下犯上,刻意挑衅惹恼他一事十分震怒,已于今日清晨命令狄啸风收拾行囊前往闹干旱的山西,负责主导灾民反朝廷。
见他动怒,瑶光可不敢再给建议,她头摇得如后搏浪鼓,双手快速挥舞。「为了不惊动大伙儿,我想还是我们两个自行前往就是。」
「算你识相。」玄勍御冷哼了声,别过脸杀向镇国将军府。
瑶光干笑两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不时偷瞄戴着人皮面具的他,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她能够敏锐察觉他正处于不开心的状态,应是为了苑舞秋的病正心急如焚吧。
她不禁开始想象等他跟苑舞秋再次重逢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想着想着,心情益发沮丧沉重,双腿宛如有千斤重,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如此,她就不用再次看到他与苑舞秋无语泪先流,凄美苦恋的画面。
唉……
***
气派恢弘的镇国将军府是玄勍御自小玩到大的地方,今日再次踏进镇国将军府,物是人非。
镇国将军府的总管见他们来到,热切领着他们进府,走过石子路、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来到君傲翊与苑舞秋所居住的院落。
此处因多了女主人,院中种植的花草树木也跟着改变,院中搭起苑舞秋喜欢的紫藤花架,甚至还搭了一座秋千,供她无聊时玩耍,玄勍御怔然凝望盛开的紫藤花架,看着那座秋千,眼前的景象与过去的回忆交相重迭,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多年前,他意气风发踩着轻快的步伐到户部尚书府的西厢,拂了满身花香去见心爱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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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翼双飞 下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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