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一直跪在冰凉冷硬的地上,恍恍偬偬间,发觉自己还是最适合以这匍匍之姿在皇宫里存活。
那人上人,天上天,云端般的生涯,果然非寻常人可及……
后来,他纳了太子侧妃,再后来,他登基为皇,有了后宫无数佳丽。
然后他开始宠幸这个妃、那个妃,有时候身上会带着不同女子的香气回到寝宫来,她服侍他沐浴时会看到他的胸瞠前、后背上,有点点吻痕和欢爱后美人留下的浅浅指尖抓痕。不知他是在同她赌气,抑或是本就耽溺于鱼水之欢。
然后她的心一点一点掩埋、死去。
她告诉自己,只要她不是他的女人,不管他宠幸谁,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完全不会为此心碎神伤,痛苦难当。
此后,阮阿童在宫中除了干活儿外,便日日等着二十五岁被放出宫重获自由之身的那一天到来。
近几年来,在他不断半真半假、道是有情却无情的撩拨试探中,她一直把自己这颗心护得很好、很周全,直到昨日,这份固若金汤、坚定不移的心志却开始不争气地动摇了。
昨日,在娘和弟弟的新家外头,他暗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陪她看着小弟念着课堂上做的文章给娘听,看娘在哂完了被子后,坐在椅上抱着一篮豆子边旁边听弟弟说话,脸上满是欢害欣慰之色。
那一幕的温馨,彷佛还留在她心口,暖得发烫,而这一切都是他暗中默默为她做的。
说什么不过是每月命人送她的月银来,可皇城天于脚下的一座院落价值不非,光凭她每月五两的俸银,三辈子也买不了这样的一套宅子。
最令她感动的不是他的出手阔绰,而是这份惜花连盆、体贴入微的心。
他为她家打点安置得妥妥当当,令她在宫中再无后顾之忧,可她该拿什么来回报他这一份眷眷情深?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张看不见也挣不开的软绵绵网于里,寸寸挣扎却渐渐落败。
「唉。」她的轻叹低微得几不可闻,拢紧了绸被,抵御着自内心深处里出的惶然迷惘。
「……阿童,你心情不好吗?」
寂静里苺地传来温和关切的嗓音,阮阿童慌乱地翻身坐起,望着屏风另一端那抹修长风流的剪影,没料想被当场撞见了心事。
「皇上,您渴了是吗?」她下了小榻套上绣花鞋,就要去怜那只一直用红泥小火炉暧着的茶吊子。「皇上要用枣茶还是寥茶?」
「你有心事。」玄清凤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至自己身前,凤眸柔光微荡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朕?」「奴婢没事。」她直觉想抽开手,却在瞥见他眸光一黯的刹那,又心软地反握住了他。
若说她对自己冲动之举还有些懊悔,可见他阵底绽放出灿烂无匹的光芒,脸上涌现欣害之色,她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瞬间再度融化柔软得一塌胡凃。
唉,果真是冤象,真真要了她的命了……
「皇上,您要吃烤白薯吗?」她在心里轻叹,说出口的话里有着藏不住的温柔。
玄清凤绝艳脸庞登时亮了起来。「要!」「您要吃几颗?」「朕想吃你。」
阮阿童心一跳,低下了头,娇羞的红晕渐渐自雪白粉颊浮染了开来。
那么,这就是决定了吗?
虽然不是立时就花好月圆,两情相守,可他们俩彼此都清楚明白,有些关系已经摆脱了阻拦,渐渐回到了原来的方向上。这一次,玄清凤反而不敢冒进,他小心翼翼、珍惜地呵护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美好,唯有在眼角眉梢间,怎么也管不住那流逸荡樣的欢然备悦。
「皇上,这是幽州最新一季的兵布图,请您过目。」文无瑕呈上。
「好,朕来看看。」他眉开眼笑,十分好说话。
文无瑕看了看坐在御案后方的皇帝,眨了眨眼。
往常万岁爷不是一向坚持走「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虚实之间天威莫测」的复杂迂回路线吗?
可皇上今日突然变得如此勤政,倒教人好生不习惯。
「文爱卿,你那是什么眼光瞧朕?」玄清凤目光盯着兵布圆,像是头顶也长了眼睛似的。
「皇上,敢问近日宫内灯花连爆、喜鹊东来、春暧花开了吗?」文无瑕虚心求教。
「文爱卿不愧文官之首,连探听个宫闺秘辛都这般咬文嚼字。」玄清凤持朱笔落在图上某处,勾画了个圈圈,那儿立时变成一处重兵驻扎要塞。
他头抬也未抬,嘴角似笑非笑的又道:「朕若好事功成,爱卿记得届时包个大大的红包封来便是了。」
文无瑕一脸恍然大悟,随即笑得好不灿烂。「皇上立后大婚之典,微臣自当备妥重礼,为我朝帝后永结龙凤之喜志贺。」
一滴朱墨轻声落在图上,留下了一点像是触目惊心的血溃。
「爱卿何出此言?」玄清凤立时回过神来,凤眸微眯,露出不解之状。
「朕几时说了大婚?又几时说要立后了?这种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是爱卿一时失言,也难保教有心之人听去,惹得朝政再生一番波澜。」
文无瑕眼底笑意敛起,清雅容颜掠过一丝感慨之色。
果然是他冲动,有些想左了。
再怎么情深意重,帝皇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个男人,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自然不言可喻,不必多说。
所以阿童姑娘对于自己的「平生心愿」,也已做出妥协了吗?
「臣言行失矩,妄论内宫之事,请皇上责罚。」文无瑕掩住低叹,诚心诚意拱手道。
玄清凤眸光灼灼地盯着他,不知怎地,心头有些古怪地闷塞了起来。
好像就连文爱卿都知道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偏偏这些又极其重要……到底是什么?
气氛正凝滞间,一个熟悉的嗓音自上书房门口响起。
「皇上,文相大人,奴婢有要事禀报。」在门口的阮阿童面色有些尴尬,像是有口难言。「文相大人,贵府管象方才递了牌子,入宫急寻大人回去。」
「爱卿象中出了什么事吗?」玄清凤精神一振,立刻还以「反打探」颜色。「好阿童,说给朕听听。」阮阿童犹豫地看了一脸茫然的文无瑕一眼,吞吞吐吐道:「奴婢见那管家神色惊急,没有多问一二。大人可要先行回府料理家事?」
「这……」文无瑕清雅俊眉疑惑地微蹙起。
「家事?」玄清凤顿时乐了,笑得眉眼弯弯。「快说快说,朕最喜欢为臣子解决家中疑难杂事了。」
她努力对文无瑕频频暗示,可惜文相大人一向自诩洁身自好、君子磊落,绝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因此也正色道:「阿童姑娘请直说无妨,若管象所言乃寻常琐事,尽可不必相理。再多大的家事,也绝大不了国事去。」
「就是就是,阿童别再卖关子了。」玄清凤催促,满眼热切得亮晶晶。
「贵府管家前来急请大人回府,说是……呃……」她清了清喉咙,讪讪然道:「有名女子万里寻夫至相府门前,大腹便便,当街控诉大人……始乱终弃。」
大事件!大事件呀!万年王朝最清雅文质翻顾好青年,居然是遗弃孕妻的负心汉了!
「哎呀呀呀!」玄清凤乐不可支,拍案哈哈大笑出声。「爱卿啊爱卿,朕万万没想到爱卿一世清名,居然也会干下此等人神共愤、世所不容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文雅宰相一记冰若寒霜的眼刀给砍断了。「皇上,臣虽不才,自认半生以来严从圣人之道,从未有过任何行差踏错的逾越之举。」文无瑕微笑仍在,周身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今日之事,请容微臣先行回府探究处置个分明,再向皇上详禀,如何?」
就是最后两字的加重语气,教玄清凤再幸灾乐祸也不好意思再吐宰相的槽,反而立刻摆出一副「哎呀!难道朕还信不过爱卿你吗?!」的诚恳神情。
匆忙之间,再无二话,文无瑕告退而去,留下笑到嘴角疑似快抽筋的皇帝玄清凤和一脸好抱歉的宫女阮阿童。
「文相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迟疑再三,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他不是那种人。」玄清凤这下子笑不出来了,顿时醋意大生。「阿童怎知文爱卿是哪种人?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个男人还想页节到哪里去?就连民间普通大户人家子弟,十六岁起便有通房丫头教导敦伦之道,不说正妻侧室小妾,光是收房的房里人,随随便便也得有个三五个,更何况文家乃我朝世家大族,家风再严谨,为了开枝散叶,也容不得他保持「清白」之身。」
他这话虽是道出了普天之下不容推翻的世俗观念,倒也有三分为自己身为帝王之尊,为何得在后宫之中维持雨露均沾的开脱、解释之意。
阮阿童又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所以连文相大人这般清隽男子也是吗?」她心下一紧,神情有些黯然,无比感伤地喃喃:「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什么情有独钟,什么非卿不娶,怕都只是她们女人幽婉心思下的一相情愿罢了。
对男人而言,于女子有情,就已是天恩厚赐了吧?
见她神色不对,玄清凤心一揪,恨不得把刚刚多嘴说出的话统统收回才好。
「呃,其实男人心中真正爱重一个女子的话,其他香花莺燕也不过就是浮云,过过场、做做样子而已。」他重重咳了一声,绝美俊容升起一抹尴尬红晕,「总之逢场作戏,无伤大雅,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黯然无言。
「就、就拿朕来说,」他越说越是心慌,「虽广设后宫乃祖制所订,但朕心中也自有盘算,现在,朕是决计不会让任何一个妃嫔有资格拥有朕的骨血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阮阿童心下一震,霎时浑忘了呼吸。原来这就是他多年来临幸妃嫔,却一直无所出的真正原因一
难道……他一直在等她?
为了她,他还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妥协?
「所以不准再胡思乱想!」玄清凤将她抓进怀里,搂得好紧好紧,字字彷若立誓:「朕说过,这一生,心中只有你一个。」阮阿童心头所有怅然幽伤瞬间冰销瓦解,再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止也止不住的澎湃暖意,眼眶灼热欲泪,喉头澈动地嗓住,小手轻颤着、迟疑了许久,最后终于勇敢环上了他的腰。
「皇上,我……还是很喜欢您。」她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
「阿童,朕不会负你的。」玄清凤心神澈荡,顿时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再也不错过,再也不放手……
可怜不惯害相思,则被你个肯字儿,拖逗我许多时,终乱了爱恨不知……
因先太后的冥诞即将到来,这天一大早,阮阿童?领着几个宫女到御花园中釆新鲜花瓣,再在小厨房里亲手揉制、烘烤出以蜜揉花馅的「百花酥」。
这百花酥是先太后最爱的点心,每到她的冥诞祭祀大典时,皇上都会亲自执拈三炷馨香,并献上一盘百花酥敬奠先太后。
「阿圆,那几朵花儿开得太盛了,香气已淡,是不能用的。」边摘釆,她不忘细细教导、叮咛宫女们个中的巧法。
「像这种含苞的摘三分之一,半开的摘三分之一,剩下的便是开得极艳的,如此做出来的馅清中带香、浓中带甜,口感繁复多变,方能和外头层层酥的饼皮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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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断我纯情路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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