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个百看不厌。安姑娘,你可真有自信。」大笑之余,金氏皇帝来回浏览着眼前两座雕饰,沉吟长考。「待朕想想看,如果是要为公主添嫁妆,这对画眉鸟的确合适……」
登时,云槐夏暗自窃喜,丹凤眼示威似的朝身旁的敌人一瞄。
「可是这只孔雀也真是奇葩,朕从没想过用木片做的鸟儿可以跳上千种舞蹈……」
这下子又换安瑛姿自信的微侧娇靥,满意的看见云槐夏脸色发白。
不要急,不要紧张,更不要自己先吓死自己……云槐夏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同时屏息等待金氏皇帝作出最后决定。
终于,金氏皇帝扬起愉悦的笑容,郑重宣布,「朕决定……」
不高兴,板起俊美脸孔的云槐夏摆明了就是在不高兴。
「公子,您的画眉鸟雕饰不是添作公主的嫁妆之一了吗?」长年在他身边服侍的朱明小心翼翼的端详他臭到不行的脸色。「您已经达成您的目的了,不是吗?还气些什么呢?」
「本公子的画眉鸟雕饰的确被指定添作公主的嫁妆没错,可是……」云槐夏咬牙,「皇上却把那女人的那只鸟收为己用,当成闲暇时把玩的珍品。那你会觉得皇上看重的是我的画眉鸟呢?还是那女人的那只鸟?」
「那只鸟名为孔雀……」朱明的回应马上又换来一阵怒吼。
「随便!那只鸟叫孔夫子都行!」
唔,这样侮辱至圣先师不好吧?可是当朱明眼见话说得愈气愈重的云槐夏,原本俊美无俦的脸孔跟着愈发扭曲狰狞时,便很识相的不敢再搭话。
唉,他真不明白,为何平日在商场上谈笑风生的云槐夏,只要一对上安瑛姿,就像是忘了「理智」两字如何书写?
不同于云槐夏,朱明其实对安瑛姿的印象还满好的,因为他有一日上市集采买东西时,发现身上带的钱不够,是恰巧路过的安瑛姿认出了他,知道他的困境后,先替他代垫付帐的。
他自是惊讶对方这种大方的行为,毕竟会有人是向自己的敌人送糖,而不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洒盐的吗?
「你是你,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
就是她这段出乎意料的话,让朱明开始对这位安氏商号的负责人刮目相看。
不过此时此刻当然不适合对安瑛姿歌功颂德,朱明乖觉的闭着嘴,等待云槐夏骂完。
通常也不会持续太久,云槐夏通常咒骂个两刻钟后,便会自行觉得没趣而停止。
「什么女人嘛!真的……」
果不其然,朱明知道是时候了,谨慎的提议,「公子,您想不想出去散散心?也许透透气有助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云槐夏略微思索后,同意的点头,「也好,我得上总行一趟。」
「小的这就去吩咐备车。」
「不必了,几条街道罢了,走过去便是。」云槐夏否决朱明的话。
「走一走,本公子正好上总行去对几本帐簿。」
云府离金夏商号位于王城中的总行距离颇近,乘车半刻钟,走路最多花半个时辰,所以对云槐夏而言,确实很适合目前想活动一下筋骨、消消气的心清。
而且当他走在街上时,众人认出他,并不断有一蔻年华的姑娘频频回头娇睨他,更是大大的满足了他男性的虚荣心。
嗯,没错,瞧瞧本公子有多受欢迎喜爱啊!这才是正常的姑娘家待他的态度,哪像那女人……好了,莫再想到她,只会气坏自己,本公子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走着走着,他发现某个迎面走来,愈走愈近,愈近愈眼熟的身影,神情马上又变得难看至极。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他?
原本以稍嫌急促的脚步赶着路,安瑛姿一看清楚对面走来的人是谁,厌恶之情自然而然的浮现。
糟!随侍在她身旁的丫头小满亦暗暗喊一声。
眼见两边人马愈来愈靠近,周遭的人群也兴奋喧腾起来,路上行人很快从三三两两添数为三五成群。
云槐夏走右手边,俊容僵凝,考虑着自己下一步是该对安瑛姿视而不见,擦身而过,抑或……
她该怎么做呢?安瑛姿走左手边,很不想但又不得不面对着愈走愈近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应该直接调头往回走,还是……
有如鬼使神差,两人一起停下脚步。
「呵,槐夏公子,日安。」
「呵,安姑娘,日安。」
见鬼了!我怎么会同他同时开口寒暄?
见鬼了!我怎么会同她同时开口寒暄?
四目相对,云槐夏蹙眉,安瑛姿抿嘴,却又不约而同的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天啊!除了嗓音不同外,这两人说话的语气、方式根本就一模一样嘛!众人无不惊奇的暗忖着。
不过当然,不管是云槐夏也好,安瑛姿也罢,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令人惊叹的事实,只忙着重振旗鼓,找回优势。
要怎么样重振旗鼓呢?云槐夏头一抬,身一挺,表情一整,展露出面对世人的翩翩风采、俊美无俦的笑容,重新来过的对她说道:「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安姑娘。安姑娘,近来可好?」
要装蒜,她也会,而且绝对不输他。安瑛姿眉一挑,眼一睐,绽放迷人的笑靥,得体的回应,「谢谢槐夏公子的关心。」
气氛瞬间平和不少,云槐夏随即赞美她身上衣着样式很好看,安瑛姿则称许他腰际所佩戴的玉饰。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愈家常,瞪向彼此的视线愈锐利,教人不禁怀疑这份锐利感若是化无形为有形,说不定就会看见两把刀剑在砍杀对方。
这也难怪云槐夏身旁的朱明也好,或是安瑛姿身旁的小满也罢,一个紧张得几乎要扯坏自己的袖子,一个则是眉头愈攒愈紧。
周遭看热闹的人潮倒是屏息以待,巴不得能再看见更精采的画面。
果然,精采的部分来了。
「好了,我就不打扰安姑娘赶路回家了。」云槐夏笑得挺假的,「毕竟是个女人家,累了就该回家好好休息。」
安瑛姿佯装的笑容冻住了,「我没有要回家,而且什么叫『毕竟是个女人家』?」
「就字面上的意思,女人就该乖乖的待在家里洗衣烧饭生小孩……」糟了,话说得太快、太溜,他竟脱口说出平日暗地里发牢骚的那一套。
「喔!洗衣烧饭生小孩啊……槐夏公子可知道男人为何不动手做这些事吗?因为他们办不到嘛!不过反过来说,女人除了洗衣烧饭生小孩外,还有本事做生意、继承商号、同男人抢生意,更能呈献『孔雀开屏』取悦龙颜,那这个女人岂不是比男人强上太多?」安瑛姿愈气恼,说出口的话愈犀利,且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
「你……哼,一只小小的孔雀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的画眉鸟才是添作皇家公主嫁妆的逸品。除此以外,皇上还龙心大悦,另外赏了本公子黄金白银各千两呢!」博得金氏皇帝的青睐有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莫怪云槐夏会骄傲得将鼻子朝天翘。「就算皇上把你的『孔雀开屏』留在御书房里当珍玩又如何?皇上日理万机,无甚闲暇,我回头再接再厉献上更多更不一样的珍玩,那只孔夫子鸟包准很快就会被扔到墙角生灰尘。」
「你……」安瑛姿又被他的话气到脸色遽变。
小满赶紧上前,提醒道??「小姐,我们真的该走了,再不赶上马车便要迟到了,您不会想第一次晤面就让南鸿船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哼,你说得对……」安瑛姿勉强保持冷静。
这下子却换云槐夏变脸了,「等一下,什么南鸿船长?」他转头,看向朱明,「近来可有异国商船船队入港?」
「没有啊!近来没什么商船船队要入港……」朱明也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吓了一跳,严重怀疑起自己蒐集消息的能力是否退步,竟会漏失这种大事。
「啧啧,谁说没有?人家船队不但早在三日前便入了港,而且一来就是十余艘船。」安瑛姿精神一振,故意拿乔,「谁说商人就只能和商船船队做生意?和渔船也行啊!」
「渔船?」云槐夏微微愣住,很显然的,这对他而言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你和那种捕鱼捕虾的渔船做生意?卖鱼网吗?」
「当然不只是卖鱼网,由安氏商号从中牵线,请托居住在港口边,手工甚巧的人家为那十余艘渔船补鱼网,修复捕鱼工具、船身,更提供他们回航时所需要的粮食、饮水、草药、衣料,且按船型大小统一收费,小船酌收一百两银子,大船酌收三百两银子……这样的利润或许比不上槐夏公子所被封赏的千两黄金白银,可是聚沙能成塔,我这个女人家还是小小赚了笔,也不多,打了二十年契约,一年只赚进六、七千两银子而已。」安瑛姿淡淡的说。
什么?一年只赚进六、七千两银子而已?云槐夏被对方回讽的话气到俊脸险些歪掉。
谁会不想要每年能有六、七千两银子固定入帐,而且还一赚便赚上二十年来着?怎么这女人想得出这种生财之道,他却没有?就是最后一点的认知才让他气歪了脸。
安瑛姿知道自己扳回一城,而且还是很大的一城,不禁露出猖狂的笑容。
「好了,槐夏公子,你就站着慢慢沉思,我这个女人家就此告辞,去赚那每年都只赚进六、七千两的银子了,再会。」最后的最后,她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扬长而去,留下云槐夏主仆,以及看完好戏开始议论纷纷的人群。
「看来这回是安姑娘赢了,一年赚六、七千两银子,而且还一赚就是二十年耶!」
「但槐夏公子也不差呀!他所呈献的珍品博得皇上的青睐,那不就表示金夏商号正式成为皇室的专属皇商?赚大发了!」
「如此看来,岂不是平分秋色了?」
「是啊!就跟之前一样,金夏商号与安氏商号总是平分秋色,哈哈哈哈……」
对他人而言,金夏商号与安氏商号总是平分秋色的事实很有趣,对云槐夏而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恨哪!那女人。」云槐夏脸色铁青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是亟欲脱困的愤怒野兽。
「如果我有办法早一步知悉那女人的思绪就好了,这样我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随即又是一阵咆哮。
也正因为这阵咆哮,他差点要错过朱明含在嘴里的咕哝——
「办法不是没有……」
同一时间,安瑛姿也在安氏商号的帐房中颇为光火,粉拳紧握,贝齿紧咬得快要断掉。
「那男人说有多可恶便有多可恶!」她抬起头,对着空中的某一点娇声怒斥,「最可恶的一点就是,他真的很会做生意。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当他肚子里的蛔虫,晓得他下一步的企图,不然我是无法彻底打败他的。」
「呃,小姐。」小满怯怯的出声,「其实奴婢曾经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
又同一时间——
「带本公子去。」云槐夏命令。
「在哪里?」安瑛姿问道。
话说得不同,但相同的是两人都是双眼一亮,露出充满期待与兴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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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夏公子的冤家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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