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浴室梳洗,完毕后,习惯性地先煮一壶咖啡,她正在一旁整理行李,见他斟了一杯黑咖啡要喝,连忙扬声阻止。
「你不是胃不好吗?不要这样空肚子喝咖啡。」
他愣了愣,望向她。
她看他表情呆呆的,以为他没听清。「我说,不要空腹喝咖啡,先吃过早餐再说。」
他古怪地凝视她,两秒后,方唇缓缓咧开。「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气息一凛。「谁、谁在关心你啊?我只是……不想等下又要照顾一个胃痛的人。」
她话说得倔,神情更倔,但听入杜非耳里,却更似女人家娇嗔。
「知道了,我不喝就是了。」他乖乖放下咖啡杯,胸窝流过一束暖意。
她继续收拾行李,走动之间,不意撞落他的随身背包,一串钥匙跌出来。她捡起钥匙,瞥见钥匙圈上系的中国结,甚是精致可爱。
「这个结打得好漂亮!」她忍不住赞叹。
他走过来,接过钥匙,若有所思地在手里把玩。「这结,是我请一个专家替我打的。」
她讶异地挑眉。「没想到你会对这种装饰小玩意儿有兴趣。」
「因为这个结里,打的是我的思念。」
思念?什么意思?
她茫然不解,他对她笑笑,拈起那串结,让她看清其中的千丝万缕。
「这里头,结的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她惊愕,不敢相信。
「是那年我将你抱离火场后,偷偷割下的,我请人把那束发打进这个结里,跟我家钥匙圈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她怔忡地望他。
「还不懂吗?」他似笑非笑,彷佛揶揄,却也夹带几分苦涩。
她看着那样复杂的笑容,蓦地领悟了。
用她的发结成的钥匙圈,是开启他家门的关键,对她的爱恋与相思,就是他回家的路。
这太令人难以承受了!夏雨蝶震颤,心乱如麻,她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这男人对她的爱,太深太沉,她承载不起……
「我送给你的那条蝴蝶手炼呢?」他忽问。「为什么不戴在手上?」
她别过眸,故意尖刻地反驳。「为什么要戴?」
「你不会是把它丢了吧?」
「丢了又怎样?」
「不怎样。」
他这口气里,噙的是落寞吗?
夏雨蝶混乱地想,不敢确认他的表情,低头继续收拾行李,借此掩饰心慌。
其实她并没丢了手炼,一直好好地收在那个水晶盒里,也曾想过拆了它泄愤,但终归舍不得。
为何舍不得?她没敢深思。
自从那一夜缠绵后,杜非对夏雨蝶的举动更显亲密了,彷佛已将她当恋人看待,而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假仙装矜持,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他们在西雅图共享一杯咖啡,手牵着手逛跳蚤市场,搭地铁时,她累了倦了,他便让她靠在他肩头打盹。
越过美加边境,他们开车玩落基山脉,在步道健行时,她扭到脚,他逮到机会,立刻背起她,发挥英雄本色,挽救落难美女。
她身子不轻,他却背得云淡风轻,一路快乐地哼歌。
「你好像很开心。」她伏在他背上,有些不情愿。
「嗯,任何时候只要能吃你豆腐,我都很开心。」他也不知是认真或玩笑,说话很贱。
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搥打他。
那夜,他们在溪边的营地搭帐篷,一起看星星,她睡着了,是他将她抱进帐篷里,偷偷亲吻她。
时间走着规律的步调,不论人们是厌倦或眷恋,它不会加速,也无法挽留。
离别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在饭店大厅等待杜非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夏雨蝶打开手机Wi-Fi功能,接收e-mail。
这是温哥华市区一间五星级饭店,明天他们就要前往机场了,今晚是最后一夜。
过了今夜,一个月的期限就到了。
她不晓得杜非打算怎么做,回到台湾后,他会放过她吗?或者又会想出别的花招束缚她?而她,该如何应对呢?
一念及此,夏雨蝶胸口发闷。她实在不愿多想这些令人烦躁的问题,与他之间的关系,太复杂难解。
她点开信箱收件匣,快速浏览,其中有好几封是万佑星寄来的,八成是求她复合的,她看都懒得看,手指往下拨。
忽地,某个信件主旨吸引她的注意,她好奇地点阅,正欲读取内容时,杜非来到她身旁。
「办好了,走吧。」
「嗯。」她点头,收起手机。
他将一张房卡递给她。「这是你房间的钥匙。」
「我房间?」她愣住,愕然望他。他这意思是——
「我们今天不住同一间房吗?」
「对,我会住另一家饭店。」
「为什么?」
他深深望她,许久,许久,嘴角浅浅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因为在上飞机以前,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给了她两张机票。
一张飞往台北,另一张目的地是巴黎,两架班机起飞的时间很接近,前后相距不到半小时。
「我会去巴黎。」他告诉她。「如果你愿意跟我坐同一班飞机,我会很高兴。」
他要她作个决定。
是要回台湾,彻彻底底地切断跟他的关系,或者,与他再续前缘?
不论她作哪个选择,他都会接受的,也只能接受。
她似乎不敢相信他的决断,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直到他送她回房,在房门口,她才哑声问他。
「到底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执着?」
为什么呢?
杜非站在房内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天色由阒黑逐渐泛白,这一夜,他恍恍惚惚,思绪沉沦,纠葛于前世与今生之间。
她问他,为何对她执着?她不晓得,前世的她,也曾这样相问——
那已是他垂死之际,经历了一场严酷战事,他受了重伤,却坚持快马奔回王府见她最后一面。
她在门口迎接他,娇容毫无血色。相信她早听说了,他作战的对象正是她前夫,在他为傅长年洗脱叛国嫌疑后,那厮便乘隙逃出国境,再度与敌国将领勾搭上,费了两年时间精心筹谋,挥军进犯自己的国家。
说到底,傅长年确实是个叛国贼,之前他并未冤枉他。
「王爷明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当时为何还要这么做?」她颤声问他。
傻雨蝶!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扯唇,痛苦地微笑。
这样的笑令她脸色益发苍白,将他揽在怀里,沉痛地低问:「为何对我如此执着?为何要这样……爱我?」
「本王要爱一个女人,何需理由?」他说得狂傲。
她听了,怔怔地含泪。
要哭了吗?可别哭,他舍不得她哭。
他勉力抬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两年前,我强娶你回府,迫你侍奉于我,还得面对王府内一干女子争宠,为了折服你的傲气,甚至坐视王妃欺负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这样的日子每多过一天,你便恨我多一分。」
她不说话,泪光莹莹。
「我其实……很想对你好的。」他强忍伤口痛楚,喘气说道。「可每回见到你冷漠疏离的眼神,也不知怎地,我的性子也跟着……拗上来了,为何你总不愿臣服于我?为何你我不能亲近一些?」
「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的伤会更痛。」她心酸地劝阻他。
他却不肯听劝。「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爱你,这辈子我从来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但雨蝶,我的小蝶儿,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不要说了!」她喃喃恳求,嗓音破碎。「大夫马上就来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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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今生要相爱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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