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 上 第二十五章

  他将再次陷入昏睡的她,小心的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伤好了,就要彻底成为我的人吗?」大掌抚着她的额,唇角有一抹难测的淡扬。「我怎么能『辜负』自己说出的话。」
  烧柴的哔哔剥剥声响和食物的香气让她悠悠转醒,入眼是横木屋梁,高处还挂着一些香料与风干的食材。
  「你醒了,饿吗?」
  「城……城主!」听到一旁的声,袁小倪睁大了双眼。
  她的称呼让他的双眼一眯,似掠不悦,依然温声问:「你昏睡了快两天,觉得怎么样?」
  「我、我好多了。」她忙要起身,却忘了一手受伤,撑起身时,痛缩了一下。
  「你的内伤不轻,手脚的伤虽不碍事,但在伤口未愈合前,也不宜有过大的动作,更不能运功。」任灿玥扶她靠在枕被上。
  袁小倪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仔细包扎妥当,连衣物都被换过,看得出是农家妇人的旧衣物,却干净温暖。
  看到手上重新裹上的干净伤布,和这身虽旧却整洁的妇人衣物,再看着熟练的替她调整衣被,让她温暖的任灿玥,袁小倪抿着唇,谁替她包扎伤口和更换衣物,似乎不用问。
  这种一再发生的亲密,让她的心有些复杂与尴尬。
  「这里是哪里?」她抬眼看着陈设简单的屋内。
  从四周摆设看来,很像生活简朴的庄朦人,说是外厅又摆着床惕,还相当简陋的以布帘和竹条区隔,墙边摆着一桌两椅和一座石砌火炉,还有一道及腰矮泥墙隔出厨房。
  「过了『无陌水塘』的第一个村镇,我们落脚在城镇外围,镇上的大夫已经来过。」任灿玥走往矮泥墙后。「风雪大,你又受伤,需有养伤的地方,到镇内只怕目标太明显,这个不起眼的小屋是最适合的选择。」
  「这个小屋……不像没人住。」屋子虽小又老旧,看起来却相当结实,矮泥墙边还摆着食水、柴薪,显见屋主早已备好要过冬。
  「屋主在镇上的兄弟病倒,还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顾,他和妻子这个冬天过去帮忙,我就租下这间屋子。」
  任灿玥付了足以买下这座老旧小屋的钱,屋主夫妇乐得简直要把屋内的东西全部送给他。
  「在地人对气候的经验,这几天会有一场暴风雪,再加上你的伤还不宜奔波,暂时在这小屋内,避过这场风雪养伤吧!.」
  他端着一碗热呼呼的粥食放到床杨边,一张暂充小桌的椅子上。
  「你刚醒,又受着伤,先简单吃些。」
  袁小倪看着热粥,上头有碎肉和菜,看起来有模有样,虽然这屋内有食材,但她不记得城主会煮东西,虽是记忆缺失,不会的事情应该还是不会吧?!
  「隔壁农妇煮食三餐,我付钱请她多煮些。」像知道她的困惑,他解答道。
  「这屋内的食材,就一并任对方取用了。」
  「城主哪来的钱?」在「溯溪村」,是韩水在打理,他不带任何钱财在身。
  「大总管请韩堂主转交了我三封信,还有一小袋珍珠和碎银,两封信说明目前情况和古城在东方安排的暗桩,最后一封信里面是银票,若是情况生变,这些钱会有用处。」
  「大总管向来思虑严密,连这万一的状况,他都预想好了。」不愧是言常陵,袁小倪对他真是佩服了。
  此时矮泥墙后忽传来动静,袁小倪一惊,警觉戒备。
  「谁?」
  任灿玥抬手要她放心。
  「过来吧,小家伙。」
  只见他走到泥墙后蹲下身像在唤什么,再走来时,一团毛布裹住的小东西,在他臂弯内动着。
  「养伤这几日,若怕无聊,让这只小家伙陪你吧!」一只裹在布内的小猫放到她手上。
  「这是……」树丛内那只小猫圳袁小倪不敢置信地捧着。
  「我把这小家伙也一同带来,它在树丛内冻僵了……小倪?」只见她看着小猫,神态怔恍。
  「当年……你也曾这么带回『小皮』给我」
  在她掌心内的小猫,发出小小咪鸣的叫声,舔着她的手指,酸涩不禁在眼中泛开……
  「伤口痛吗?」见她低垂着螓首,双肩微颤,他坐到床边,捧起她的脸颊。
  「你真的是……灿玥哥哥……」
  多少年来,面对任何痛苦与难受,她早不落泪,因为那会让她失去勇气,但如今……在他温暖的双掌中,热意从眼角济落,无数的泪争涌纷坠……
  「小倪……」她的泪颜瞬间震懂住他,他不解充塞心中的郁闷是什么,只能轻拥住她。
  怀中人洒落的泪,像重重敲在他心房上一样,任灿玥心疼、不舍,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深深烙刻在心的罪恶感……
  数天后,沿海一带规模最大的市集「茂口」,附近一座隶属官府的大宅,宅后大房,今日排满一具具的尸体!
  「少门主,请。」地方县官亲自迎接「月泉门」少门主沈云希。
  「月泉门」协助朝廷痛击江湖恶匪,常对贫穷的村落施药济助,若遇天灾,出粮出力更是当仁不让,救人也不曾分敌我,在东方,黑白两道与官府都对「月泉门」相当敬重。
  一身浅白毛裘,清逸俊雅的沈云希,来到一具具的尸体前,见着门下的尸体惨状,向来沉稳内敛的他,面色也透着沉痛。
  「这是三天前,从『无陌水塘』运回的尸首,除了贵门之人,也有『三门邪教』,还有两名面貌化骨的人,看不出身分。」地方县官对他说明情况。
  「感谢县太爷的知会,让我门下不至曝尸荒野。」沈云希抱拳致意。
  「少门主言重了,此事举手之劳,更何况人死在本官辖区内,本官亦有责任,此事牵涉『三门邪教』,尚需『月泉门』经验,还请少门主不吝相助。」
  「只要能创尽恶贼邪人,让百姓安居,县太爷尽管开口。」
  闻言,县太爷感谢的连连抱拳,深知「月泉门」对每一具尸体都会再审视,因此一番寒喧后,留下负责的捕头和件作协助便先行离去。
  「少门主,属下已将全部尸身再勘验过,我门下之人确实中了『门毒』毒手。」资深老护院李伯,查验完尸首后,对着少主人道。
  「血烟毒。」沈云希来到门下尸身前端详。「竹管被人用剑削断,『门毒』利用这些尸身和谁进行了一场对战?」
  「这边是『三门邪教』的尸首,其中两具才真让人吃惊。」李伯掀起另一边的尸身盖布。
  「『毒窟窿』、黄眉?!」看到那裹着兽皮的人,还有另一具相当肥硕的庞大尸身,沈云希微讶。
  长久与「三门邪教」对峙,这两人,他一眼认出。
  「这两人死在『无陌水塘』,水塘上的木栈桥道已毁,两边岸上都有『门毒』和『门魔』的尸体,不管『三门邪教』和谁对上,只怕是栽了大筋斗。」李伯道。
  「一剑封喉……」「毒窟窿」致死之招让沈云希声眉。「此种剑招很像江湖传言的『夜风离魅』,『无陌水塘』那一战是和『夜风离魅』对上吗?」
  「请少门主看看黄眉眉心所中之招。」
  「『紫焰剑气』?!」沈云希一愕。「是任灿玥!」
  「紫焰剑气」是任家独有,也只有古城城主才会使用。
  「还有死在另一边岸上的『门毒』尸身,身上所中是刀法。」李伯带着少主人到另一面墙前的尸首。
  「好个以浑厚内劲横扫的刀气,出刀的人,带有拔天裂地之威的强撼,这种刀法江湖上不出八人,只有三个在中原;但还混合着掌劲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了。」
  「相信少门主所指,就是『斜阳古城』的三总管袁小倪。据传袁小倪擅以内劲灌注兵刃,再视对手之能挥刀。」
  「江湖传言,『斜阳古城』城主中了展岳毒手,看来这消息非但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人真的在东方地界内。」虽有听闻,却没掌握到行踪,沈云希沉目。「但是『毒窟窿』所中之招确实是『夜风离魅』的手法,难道那一场对战,这个江湖神秘人物也出现?」
  「此刻老门主被擒、盗药贼尚未落网、古城城主和『三门邪教』又在我东方势力内对上,少门主可要慢下对盗药贼的追捕,转移目标?」
  「不!」沈云希断然道。「追到盗药贼,很多事将有答案,李伯还看不出这之中的关联吗?」
  李伯皱了皱老眉,随即一悟。「擅刀法、女子、跛行一足、难道……」
  「我心早有疑惑之人,却无直接证据,如今看此情况几可断定对方身分,更可知对方为何蒙面盗取『辟毒丸』,此举为着解谁之毒,若袁小倪真就是……」
  沈云希话声一停,想到那夜的蒙面盗药者,雾中离去前那蓦然回眸,透出的的无奈痛楚……云霓……
  「加重人力,把『无陌水塘』一带的城镇列为搜索重点,天罗地网也要把人找出来!」沈云希下令。
  左右心腹马上衔命而去。
  「黄眉和『毒窟窿』已死,三门中,『门魔』一门已形同名存实亡,只剩『教毒』展岳和『教奇』易苍玄,这两人为了不让对方坐大,定然会用尽方法争取自身利益。」
  李伯已了解少门主想做的事。「古城城主身分、地位不同一般江湖人,『三门邪教』定然想捉到他当筹码,只先一步找到人,『门毒』、『门奇』也必有动作,要掌握『教奇』行踪,也就有方向,届时就能找到老门主的行踪。」
  「教奇」易苍玄是三门中,最神秘又极难掌握的,连外貌都无人见过,老门主被擒,对方只放出消息,却不曾提出任何利益要求,至今都毫无线索。
  「我不打算坐待易苍玄行踪,『教奇』、『教毒』之间矛盾可用,真有必要,找上展岳谈交易,加深这两门的嫌隙,也未尝不是一个方向。」
  沈云希犀睿的双眸,自有一番沉思在心头。
  严冬的月夜下,一道挺拔身形伫立池边,俊挺的面庞俯视着结冰的水池,青白的月光在结冰的水层上,仿佛罩了一抹暗郁诡色,空气寒测到像凝滞住,停立良久,便可听到寒夜中传来冰泣似的声。
  冰池层中,断裂似的碰撞作响,寒风,旷野劲扫,回荡着冰响的空洞低吟。
  「韩少爷,这两天的食物。」水池另一头,一个衣服裹得厚厚的农妇,提着特制的大竹篮,胖胖的圆脸堆满笑。「韩夫人身体怎样了?看这冻了的水池裂了似的噼啪响,小心这暴风雪就要来了。」
  当地人,都以结冻的池塘与河冰裂解的声响,来判断暴风雪来袭迹象。
  「她还在休养,谢谢。」任灿玥继续延用「溯溪村」的化名,他朝妇人点头致意,接过她递来的食物。
  「我家的胖丫头和小虎头很喜欢你呀,真是谢谢你还买了玩具给他们。」
  任灿玥再次点头,只是昨日走了一趟最近的市集,见到一些小玩具,顺道买了以谢隔壁大婶的帮忙。
  「不用担心暴风雪,这边的农屋建的扎实,泥也覆的严实,挡了几年都没事,还有需要帮忙的话,不用客气。」这韩少爷一表人才,虽然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但看着就舒服,尤其对妻子真是呵护,这几天就见他屋内屋外为养病的妻子张罗。
  「我会的,天寒地冻,大婶先回去吧!」任灿玥再次谢过对方,胖大婶又是寒喧几句后才离去。
  屋内,炉火烈燃,大火炉上方,两旁钉着粗厚的长木,是专门用来披挂衣物烤暖之用,此刻披着床被让炉火烤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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