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动了一下,一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穿过幢幢的阴影,直勾勾瞪向笑得甜美可人的瑞儿。
都是这个王爷的臭女人害的!隐身阴影中,周小虎粗揖似的双拳悄悄的握紧,仇恨与兴奋之情在他的脸上交织着,备显狰狞。
想当初,他们兄弟俩也只不过摸了这个臭女人一把,吃吃豆腐罢了,却落得周大虎成胆小虎,周家虎霸子威名不再的惨重下场。
如今,他走在路上,非但不再是大摇大摆人人怕,而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落差之大,足教周小虎记恨瑞儿与金鸿烈一辈子。
强烈的恨意压过理智,就算这个臭女人的背后靠山是镇威王爷又如何?他照样……
周小虎信手从路边抄起一块石砖,暴喝着杀将出去。
「出去了?」难得提早下朝,金鸿烈在返回王爷府的途中,已经暗自计画着要带瑞儿出去走走,没想到她却先走了一步。
「是,约一个时辰前,瑞儿小姐与翩皇女殿下出去散心了。」丁总管回答,「若是小人臆想无误,她们应是上节庆市集去了。」
就这么巧?他才想带瑞儿去那里逛呢!
「王爷要前去寻找瑞儿小姐吗?小人立刻为您备马车。」
「不必了。」金鸿烈一口回绝。「马车扰民,本王爷步行便是。」他这个大男人的脚程,应该足以赶得上她们。
开办节庆市集的这几条街道并不长,东横西交错的,恰巧就交织成一个「井」字,走着走着,金鸿烈突然想起来了,这里不就是他与瑞儿再度相逢之处?是啊!再过去便是他当时俯瞰瑞儿当街卖药草的酒楼了。
心念一动,他朝酒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当他快要走近酒楼时,一记女子哀号声贯穿他的耳朵。
「该死的王爷臭女人,我杀了你……」
周小虎的发难来得又快又突然,众人毫无预警,他那暴戾身影便强行突破人墙,好几个人或扑倒或跌坐在地,惊叫声连连。
瑞儿被冲般过来的周小虎吓住了,全身冻结似的无法动弹,无力逃跑。
「小心!」翩皇女却是不假思索,反射动作的一把抱住瑞儿,双双扑向地面,以自己的身躯护住底下的瑞儿。
与此同时,周小虎手持石砖,朝翩皇女的后脑匀狠狠砸下,教她登时血流如注,发出疼痛的哀号声。
周小虎嗜血的红了双眼,虽然明白自己砸错了人,但是砸得顺手的他已经无法收势。不管了!反正这女人是王爷臭女人的同伴,一样该死。
被翩皇女护在下方的瑞儿回过神来,倒抽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周小虎手起手落,恶狠狠的朝翩皇女砸第二下、第三下、第四……
「不!」她放声悲鸣。
「快住手!」回过神来的众人慌张的叫喊着,七手八脚想拉开力狂如牛、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周小虎。
突然,一道强劲疾风力退众人,赫然正是金鸿烈。
他听见女子哀号声,没想太多,只想着要过来帮忙救人,直到发现遭到攻击的对象竟是瑞儿与翩皇女,神情顿时变得可怖。
咚的一声,周小虎手中的石砖掉落地上,惊惧回神,且转身拔腿就跑。
众人义愤填膺,立刻包抄。
原本落在后方的金鸿烈轻功巧施,一晃落在他眼前。
「呀呀……」拚了!周小虎低着头,朝金鸿烈猛撞过去。
金鸿烈文风不动,仅伸单手弹指,指尖劲道直穿周小虎的双腿穴道,在他痛号之际,废了他的双腿。
「有些人,就是不知悔改。」他的声调轻而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好痛啊!鸣鸣……我悔改了,王爷可以看小人发誓……去死!」周小
虎耍诈,突然发难,用头撞向金鸿烈的腹部,却只是换来另一声痛号。怎么那么硬?
「哼。」早在周小虎呼天抢地,声明悔改时,金鸿烈就知道有鬼,所做的也不过是运功蕴气至腹部,使之硬如铁板罢了。
如果有时间,他可以陪这厮玩上一、两个时辰,折磨他到生不如死。
可惜,现下只能速战速决。
众人瞠目结舌,看见金鸿烈单手掀起周小虎,轻松高举,另一手五指如爪,朝他身上各大穴道部位拂过,周小虎登时爆出更加凄厉的哀号声。
「好痛啊!救命!好痛啊……」
最教人惊骇的是,周小虎就此晕厥,待金鸿烈将他甩下时,整个人像团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自此以后,周小虎全身筋脉皆断、骨骷全碎,只能在床榻上终老,连根指尖都动弹不得。
金鸿烈才不理周小虎日后如何,一甩下他,便赶到瑞儿身边。
「瑞儿,你没事吧?」他审视着她,她衣裙狼狙,手脚皆有破皮擦伤,实际上并无大碍。看来真正重伤者,应是翩皇女。
「我没事……是皇女殿下受伤了,她保护了我。」饱受惊吓,瑞儿泪眼汪汪,拚命为翩皇女擦拭后脑勺,却无法还止失血的速度及流量。
「瑞儿,冷静下来,你先为她把脉。」金鸿烈比她冷静。当然,这是因为实际受到伤害的人不是瑞儿,而是翩皇女之故。「你是大夫,先为她把脉。」
金鸿烈的命令声让她回过神来,「对,我是大夫,为她把脉……把脉……」擦拭泪眼,她探向奄奄一息的翩皇女的腕脉。
翩皇女尚未真正陷入昏迷,仍有一丝清醒,却只能虚弱得任由她摆布。
脉动正在减弱当中,瑞儿当下便明白,按照正常情况,翩皇女能成功挽回一命的机率并不大。再者,今日临时起意出游,她任何的医用器具与药草都没带在身上,后悔莫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要在她眼前消逝……而且这人不是他人,是翩皇女,是她新交的朋友啊!
贝齿狠狠的咬住下唇,她双手握拳,掌心热度却愈来愈高。
她很清楚自己拥有的殊能是个不能公诸于世的秘密,莫说春大夫生前便译诗教诲她这一点,后来她接触世人,从待人处世里也体悟到这一点,因为世人对异于常人的人事物都是惊惶且加以排斥的,更重要的一点是……
她抬起有些苍白的小脸,望向金鸿烈。
他知道她身怀这种殊能是一回事,但他能接受她将这秘密主动公诸于世,并谅解她吗?
「阿烈……」她的内心百般挣扎纠结,到最后只有化为一句最轻也最深的爱语,「我爱你。」
「什么?妳……」金鸿烈先是一楞,接着看见她吃力却坚决的将翩皇女的上半身抬高且抱紧,双掌则覆上翩皇女头部的伤口。
瑞儿想用殊能医治她?!他登时领悟,随即倒抽一口气。如果瑞儿用殊能医治一个血崩产妇,便如死去一般昏迷数日才得以苏醒,且这段期间还生死未卜,那么这次她医治翩皇女又必须付出何等代价?
「瑞儿……」心一惊,他出声想制止。
瑞儿却抢先一步,开口向他乞求,「翩皇女是我的朋友啊!而且她救我一命在先,我岂能不出手救她?就算我日后被人排斥为异类也认了,就算我会因为救她而置身险境也甘愿。阿烈,我的心情,你会懂得的吧?」
要命!金鸿烈狠狠的咬牙。对,他该死的懂得她的心情。对瑞儿而且一一间,翩皇女恐怕是自幼长年居无定所的她所交的第一个手帕交,意义自是非同小可,瑞儿想救她也是当然的。
只是……
「瑞儿,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无法为自己医治伤口病痛,而且相反的是,只要有一了点的伤口病痛,反而会变得比别人严重数倍……」他低声且心急的提醒着她曾亲口说出的话。
「我记得。」瑞儿肯定的点头回应。
金鸿烈感到震惊,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但很快的回过神来,担忧的追间,「那你想过吗?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去医治别人的重伤,又会对自身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岂不是愈严重的伤对你的身体健康影响愈大?」
「放心,一切会没事的。」她当然也想过后果,仍投给他一抹绝美坚定的淡笑,执意要做她决定要做的事。
不能再迟疑了,她闭上双眼,双掌散出源源不绝的暖热真气,凝神灌入翩皇女的体内。
金鸿烈这辈子从不曾觉得自己这么无能又无助,只能以高大的身躯做为屏障,为她们遮去好奇张望的眼神,以王爷的身分开始指挥众人,差人前往镇威王爷府通风报信,要丁总管点齐人手赶过来帮忙,同时请大夫到府里等候。
闭着双眼,思绪放空,瑞儿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当然也包含金鸿烈调兵遣将的阵仗,仅对翩皇女的痛楚时也同身受。头破血流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小心轻柔的引导真气注进被外力伤害的主要脉络中,然而愈严重的伤势必须注进的真气就愈多,被消耗掉的体力也愈多,气息愈发虚弱。
犹如春蚕吐丝,而……蚕死丝方尽。
悄然无声的,瑞儿牢牢贴住翩皇女头部的双掌颓然垂落,整个人也失去气力似的往后仰,跌入金鸿烈预做准备的张开臂弯中。
有别于过往医治他人时所带来的昏睡后遗症,瑞儿这回吃足了苦头。
她的头疼痛难当,痛极而醒,醒后痛哭至昏昏入睡,睡着后又痛到清醒,是一连串仿佛没有止尽的折磨。
头痛之外,她的四肢沉重,无力又无助,吃不下任何东西,再精心调制的膳食,一入她口中,不到一刻钟便难受的吐出。
「好难受……呜……师父……阿烈……好难受……」她啜泣。
不眠不休守在床边的金鸿烈扶抱起娇柔的身躯,柔声抚慰,「瑞儿乖,待会儿就不难受了。别哭了,你哭得本王爷的心都摔坏了……喝些水好吗?」
她痛到唇齿打颤,无法自行喝下茶水,他便亲自哺喂,又在她耳边嗯嗯细语,情深之姿,足媲鹂蝶。
站在门边看见这一幕,丁总管红了眼眶,但有要事禀告的他不得不上前打扰。「王爷,毛公公前来传旨,皇上召见您。」
「让他等。」向来最是谨守君臣本分的金鸿烈,此时却语出惊人。
「但是皇上召见……」
「让他等,让皇上等,让全天下的人等!」金鸿烈微侧俊颜,上面写满狠畏与绝望。「直到本王爷最心爱的人苏醒为止。」
「王爷……」跟在丁总管身后的毛公公动容了。
不少暗自守在四下的奴仆间,啜泣声隐隐约约。
听罢毛公公回宫禀告,金氏皇帝非但没怪罪金鸿烈,反而还派出御医为瑞儿诊治,却也束手无策。
只有其中一名御医大胆的预言,「这情况,非病非伤,就只能等了。」
「等什么?」仍是紧搂着昏迷的人,金鸿烈抬起头,犀利又痛楚的神情竟教对方一时语塞,几乎不敢往下说。
「等瑞儿小姐是会活下来,或是……」死去。那名御医没胆把话说完。
「本王爷明白了。」金鸿烈自是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并未迁怒对方,但是要所有的人离开厢房。
他没迁怒对方,是因为不相信瑞儿会死。她若死,他也不独活,就这么简单。
一刻又一刻,一时辰接一时辰,一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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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威王爷的春天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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