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瘪起小嘴,虽然心里害怕,还是不想拖累别人,挟着哭音嚷着。「这不关她的事,大娘要罚就罚我好了……」
冬秀抿起的嘴角抖了抖,再也装不下去,噗哧一笑。「我又没说要罚你,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很坏似的……」
这两句话让靖儿惊讶地抬起小脸,瞅着她脸上促狭的笑意。
「不过看你方才的表现,可以说勇气可嘉,我很欣赏。」冬秀赞许地点头,见他还不敢置信地呆望着自己,唇角的弧度更高了。「过来这儿!」
见大娘朝他招手,要自己过去,靖儿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靖少爷,夫人要你过去……」婢女轻轻推着他说。
靖儿畏怯地来到大娘面前,小心地盯着她的表情,就怕突然又翻脸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要勇敢一点……」冬秀掏出手绢帮他拭泪。「将来无论遇到再痛苦再难过的事,都得要忍耐知道吗?」
一脸惊愣的小脸无措地看着她。
其实她跟这个孩子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冬秀不禁有感而发。「这世上还有很多不幸的人,他们遭到坏人欺压迫害,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不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所以要比别人更坚强……」
虽然靖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却可以看得出眼前的大娘跟过去的大娘有着天壤之别,至少以前的大娘不曾用这么和蔼可亲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你真的是……大娘?」靖儿呐呐地问。
冬秀喷笑一声。「我现在是大娘没错。」
闻言,他歪着小脑袋看着大娘,只听说大娘出了意外,生了一场病,可是病好了之后,就变了个样,还真的没有错。
「要是以后不想来请安也无妨,我会跟你爹提的。」见他这么害怕,冬秀看了也于心不忍。
「不行……」靖儿用力摇头。「我娘说这是应该的,也是规矩,要是不来请安,她会生气。」
她微微一哂。「这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逼你。」
靖儿迟疑一下,才勉强地颔首。
「我可不想再看到有人见了我就直发抖,好像我是会吃人的老虎。」冬秀不禁打趣地说,果然把他逗笑了。
「如果……是现在这个大娘,我就不怕了……」他很小声地回道。
冬秀还是听见了,脸上笑意更深。「不怕了就好。」
「那天……裁不该拿小石子扔大娘,请大娘原谅。」靖儿乖乖地认错。
她佯装左思右想。「咦?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最近记性真是不太好,老是忘东忘西的……」
见状,靖儿低着头偷笑。
轻拍了下他的头,冬秀又说:「好了,回去陪你娘吧。」
「是,大娘。」他偷偷地觑了一眼,见冬秀依旧是一张笑脸才安心离去。
不到一个时辰,婢女又进来禀报,说周姨娘前来跟她请安。
「请她进来。」冬秀又在座椅上坐下。
只见周氏一身素净,来到跟前跪下。「奴婢给夫人请安。」
「呃……」还不太习惯有平辈跟她行如此大礼,冬秀本能地从座椅上跳起来,不过马上又被身旁的婢女按回去。
冬秀摆了摆手。「不、不用多礼了,快起来吧。」
「多谢夫人。」周氏缓缓地起身。
她干笑一声。「以后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
「夫人,礼不可废。」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的夫人,果然就像靖儿所说,确实跟过去不同。「奴婢直到今天才来探望夫人,还请夫人原谅。」
而冬秀也在打量周氏,只见她一身布裙荆钗、脂粉未施,想到对方的遭遇,更多了几分同情。「这倒是无妨,有这个心就够了。」
「多谢夫人。」周氏福了个身说。
她想起相公说过靖儿的娘天天吃斋念佛,那种日子自己绝对过不惯的。「要是你觉得闷,想有个人说说话,随时来找我。」
周氏吃了一惊。「夫人?」
「要是不愿意也无妨,我不会勉强你的。」冬秀连忙开口。
「不,多谢夫人。」就像爷说的,夫人的性子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变得和善亲切,这可是好事。「那么奴婢告退。」
待周氏离开之后,冬秀又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想起一直记挂在心的事。
难道大师兄他们没看到她在土地公庙留下来的暗号?还是已经不在京城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崇德宫
「……退朝!」
在太监的吆喝声中,大殿上的皇族权贵、文武百官全都下跪恭送,直到皇上步出殿外才纷纷起身。
「……自古以来都是由嫡长子继位,岂能随意更改?」
「说得没错。」
大臣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各怀心思地谈论着。
「可是皇上方才不是说他连续作了好几天的梦,都梦到先帝怒目相向,斥责他令骨肉相残,不是个吉兆。」
「兹事体大,只怕皇后娘娘不会答应改用「秘密立储」的方式。」
「太子要是听闻此事,也不会坐视不管……」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这些都在盛永澜的意料之中,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只是静静地步出大殿。
尽管皇上有心改变立储的方式,无非是希望能以仁德为重,而不是以嫡长子来继位,不过可以想见困难重重,老一派的王公大臣自然主张依照宗法制度,这群人的势力极大,绝对会劝谏到底的。
「……荣国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来人嗓音中透着来意不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太监,一听到消息,马上从东宫赶了过来。
「见过太子。」盛永澜心想来得还真快。
「父皇在大殿之上所言之事,不知荣国公有何看法?」太子冷笑地问。
「回太子,自然是尊重皇上的决定。」盛永澜语带保留地说。
太子阴阴一笑。「好个尊重!父皇突然会在今天早朝说出「秘密立储」一事,本太子以为是有人在背后煽动,你说是不是?」
闻言,盛永澜一脸沉着以待。「太子何出此言?」
「明人不说暗话,前几日,你和父皇在御花园内谈了些什么?」在这座宫闱之内,可是有不少他的眼线。
他拱起双手。「回太子,只因首辅大人近日不在京里,皇上缺了一名棋友,于是命臣陪他对弈。」
就是在那一天,皇上私下召见他,表面上是找人下棋,实际上却是想听听自己真正的想法,君臣之间最后达成了共识,他们目的不是在于「秘密立储」,而是要如何才能「废太子」。
想到皇上当时还万分感慨,身为一国之君,却碍于宗法制度,连立储主事都不能决定,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山落在专擅威权、结聚党羽的太子与外戚手中,盛永澜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言,就是要看太子等人将会有何种举动。
「真的只是下棋?」太子哼笑一声。「朝中上下都知你和首辅是父皇身边的股肱之臣,一向信任倚仗你们,不可能只是对弈,一定谈了些什么。」
「太子多心了。」盛永澜还是这句话。
「你可要明白一件事,荣国公这个爵位虽是先帝所赐,还是唯一获得世袭罔替的权力,并不代表就不能收回,将来能不能传给盛家的子孙,可是还很难说。」他愈是不说,太子就愈疑心。
「最好别让本太子抓到任何把柄,否则……」话没有说完,不过威胁恫吓的意味己然溢于言表。「哼!」
当太子走向其他王公大臣,盛永澜才扬起眼睑,面容冷静如常,不过对于最后一句话,令他想到了靖儿母子,不禁心生警戒。
直到接近午时,盛永澜才回到府里,便听说周姨娘有急事要见他。
于是,他立刻来到位于院落内的小佛堂外,看着站在佛前、双手合十的周氏,便走了进去。「是靖儿出了什么事吗?」
「爷……」周氏连忙转身,满脸焦虑。「靖儿没事,是……」
盛永澜举起右手。「慢慢说。」
「是,就在今天一早,妾身到观音寺还愿,也顺便听里头的师父开示,原本以为时辰还很早,午客也不会太多,没想到却……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人……」她相当不安地说。
「是什么样的人?」他拢起眉头问。
周氏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当时妾身的父亲病得很严重,靖儿他爹知道了,便特地请了大夫来为他看病,可惜最后还是药石罔效,妾身也因为太过疲累而晕倒,便是由他诊断出其实是有孕在身,靖儿他爹在旁边听见了,还喜不自胜地说自己要当爹了……没想到这位大夫居然还认得妾身,妾身只好推说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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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夫心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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