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三公主 第三章

  肖景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了眼怀中的女人,眉心不易察觉的一皱,而后他抽手出来,翻了身继续睡。
  可这个回笼觉还没回成功,房门咚的一声就被推开了,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肖景云掀开眼皮,「谁……」
  齐硕呼吸有些不紊,身上带了些尘土的味道,她眼睛很亮,盯着肖景云看。
  肖景云皱着眼,勉强爬起来,瞇着眼睛看了她好久,似乎才认出来她是谁,「哦,是妳啊,姑娘。」他揉了揉头,一点平素干净清爽的样子都没有了。
  肖景云比齐硕 大了将近十岁,现下也是二十八、九的人了,一夜的工夫,下巴就变得青了些,不过他保养的很好,虽然总是笑咪咪的,但还是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几年之前,还未及笄的齐硕,就是被他的这种气质所吸引,说她对他是一见钟情一点也不为过,只是宫宴上的惊鸿一瞥,肖景云的身影就烙在了自己的心头。
  这时候,肖景云身旁的孟香羽也醒了过来,她娇媚的靠上来,刚准备做些什么就看到了齐硕,而后吸了口冷气,尖叫道:「景云,她是谁呀?怎么会在我们的房里?」
  肖景云蹙眉笑,「吼得我耳朵都疼了。」
  孟香羽搡了他一下,「又是你在外面的野女人?」
  肖景云起身,系了系中衣的带子,「妳半夜才回来,现下不就困得慌,歇着吧。」
  齐硕看了眼狼籍的大床,眼神黯了黯。
  肖景云从她身旁走过,看她一眼,「怎么又来了?算了,跟我出来吧。」
  齐硕却不理他,兀自走到床前,一掀被子,将那惊恐女人的脸和半裸的身躯给遮住,然后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肖景云,「你妻子?」
  孟香羽被捂得尖叫了一声,猛地掀开了被子,指着齐硕 大骂:「妳干什么啊妳!我就是景云的……」
  「妾侍而已。」肖景云不紧不慢的说,也不见恼怒的神色,反而饶有兴趣的瞧着齐硕,「怎么,妳要把这个也轰走吗?姑娘,我到底跟妳有多大的仇,妳非把我搅得妻离子散不可啊?」
  齐硕登时皱眉,「还有孩子?」
  肖景云哭笑不得,「成语而已,快跟我出来,留在这里等着吵架吗?」
  他看了眼床上气得娇容扭曲的孟香羽,安抚的笑了笑,「妳也别气,这孩子脑袋有些不灵光,好生歇着吧。」
  他一扭脸,对着齐硕扬眉,「出来。」言罢,推门出去了。
  齐硕暗自咬了咬牙,谁脑袋不灵光了!
  肖景云是帝都中小有名气的礼乐先生,两年前落户在此,开办了个六合乐馆专招弟子教习各种乐器。
  却因为习乐并不被所有人认同,所以起初光景暗淡,不过后来因为不少学生有幸被选入宫中乐馆,所以这两年来六合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尤是女学生,削尖了脑袋想进来,所以身为馆长的肖景云是很忙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有在听吗?」齐硕不悦的看着走来走去的肖景云。
  「唔,有啊。」肖景云翻手套上外衫,而后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轻轻抽开上面的木板,将玉箫取出插进腰间,心不在焉的应付着齐硕,「妳继续说……小榕,取了刀片来给我刮刮脸,一晚上的工夫,怎么又长出胡子来了?」
  「你在敷衍我。」齐硕走到他面前,满脸认真,「我……」
  「热不热?」肖景云忽的抬眼,笑吟吟的打量着她,她穿着素雅衣衫,发间只插了支素银制的钗,整体的冷色调衬托出了她的冷艳。
  齐硕外套着银青色的猞猁裘,精致的下巴隐在竖起衣领上的狐绒内,更显得她脸小,然而在这焚着暖笼屋子里,她这身装束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不热。」齐硕古怪的看着他,「你没听到我的问题吗?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所以我在转移话题啊,姑娘,妳还真没幽默感。」肖景云失笑。
  齐硕蹙了蹙眉,显然没明白肖景云的意思。
  须臾,随侍小榕端着刀片、皂粉和清水来,「老爷,奴才伺候您净脸。」
  肖景云点了点头,撅着脸对着小榕,眼睛却在瞟着齐硕,「说真的,姑娘,妳这就是遇上我这老实人了,换第二个早把妳赶出去了。」
  小榕给他洗了洗下巴,而后又抹上皂粉。
  「妳搅了我的婚宴,气走了我的娘子,今儿早晨又扰了我的美梦,这些帐我都还没有跟妳算……」
  「你没有不高兴。」齐硕打断他。
  「唔,什么?」肖景云的眼睛又朝她这边斜了斜。
  「我阻止你成亲,你并没有生气。」齐硕认真的戳穿他。
  肖景云愣了愣,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榕突然「啊」了一声,「老……老爷……」
  肖景云觉得脸颊上一疼,原来是方才这一笑,小榕手抖了下,便在他脸上划了个小口子。
  小榕惊得连刀片都掉了,肖景云却是不以为意,拿过汗巾抹去脸上的泡沫,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只是不爱表露情绪而已,妳怎知道我高不高兴了?」他清干净了脸,便站起身来,「罢了,我赶着出门,姑娘妳若是肚子饿,就在我这儿用了午膳再走吧。」
  「我不走。」齐硕别开目光。
  「小榕,午膳过后让护院请这位姑娘出去吧。」肖景云系上披风的带子,脸上仍是挂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类似威胁的神色,「小姑娘,我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妳玩也玩够了,别再缠着我了。」
  「你!」
  「小榕,备马车,去乐馆。」
  齐硕的杏眼微微瞠开,她快走了几步,却仍是控制着自己没有追上去怒喊他的名字。
  肖景云,你以为我会轻易就放弃吗?
  齐硕捏着自己的裙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因愤怒而发亮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在对待齐硕这件事上,肖景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虽然一直笑面迎人,对女人更是笑容可掬,但骨子里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就像对自己的大夫人殷氏和二夫人孟香羽,他顶多做到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但对这个女人吧……她的行为说得上是无理取闹了,但自己一瞧她那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神态,就好想笑,似乎连气都没有了。
  铮的一声响,肖景云用拇指一勾琴弦,「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了。」他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她走了没有?有意思是一回事,但总这样赖着也不是一回事。」
  不自觉的想起齐硕的一大串说辞,肖景云摸了摸下巴,「休夫、负责……这丫头到还真是有想象力啊,可惜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脑子却不好使。」
  正想着,小榕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琴室,「老……老爷。」
  肖景云回神,瞥他一眼,「你怎么来了?莽莽撞撞的!」
  小榕吞了口唾沫,「府里……府里出事儿了!那姑娘……把夫人给伤了!」
  肖景云不痛不痒的「啊」了一声,又勾了勾琴弦,「她还没走?吃午膳了吗?」
  小榕一愣,磕磕巴巴道:「吃倒是吃了,但吃了还不肯走,夫人就出面了……」
  「哪个夫人?」
  「大夫人……」
  「啧……」肖景云这才皱了眉,他的大夫人,可是不好惹的啊,「备车吧。」
  「咯当!」
  一个花瓶被扔到肖景云的眼前,摔得粉碎,他后退了几步,用袖子掩住了嘴,然后四下看了看,只见几个护院围成了圈,将齐硕围在中央,几个人不停错着步打太极,却都不肯出手,像是有些忌惮她。
  齐硕双手拢在大氅内,冷若冰霜,神色倨傲。
  而刚刚那个花瓶……
  「妳怎么这么不要脸,赶都赶不走?」孟香羽恼怒地尖叫。
  「啧,香羽妳真是的,挑这么好的古董砸。」肖景云啧啧叹道,心疼的踢开瓷片,走到护院的包围圈外,仰着头看了看圈中的女子,四目相对,她的眉跳了跳,眸子一颤。
  肖景云瞇眼,「莫非午膳做得太好吃了,妳竟还舍不得走?」
  「我走不走,跟午膳无关。」齐硕颔首。
  「景云你可回来了。」孟香羽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肖景云眼前控诉:「她……」
  「髻都乱了,去找丫鬟拾掇拾掇。」肖景云看她一眼,旋即从她身边走过,抬手扒拉开护院,在小榕的阻拦声下走到齐硕的跟前,言笑晏晏的对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护院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孟香羽愣了一瞬,随即尖叫起来:「景云,你!」
  齐硕也愣住了,目光有些闪烁,对面男人头微微歪着,脸上的笑容纯粹,几缕发丝贴着脸,勾勒出他温暖的弧度,让她的心飞快的跳起来,她的唇下意识的张开,有些呆滞的将手放到他宽厚的手心中。
  肖景云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猛然使力!
  齐硕只觉得手臂被抻得一疼,然后脚踝被人用力一踢,霎时失去平衡,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落地,齐硕侧身着地,浑身都像是要散了架。
  她捂着自己的肩,抬起头来看着肖景云,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打我?」
  「我是在替妳的夫家管教妳。」肖景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笑容未变,「只要休书未拿到一天,妳一天就是人妇,既是人妇,天天赖在一个男人家里成何体统?我这人脾气虽好,但也是有些脾气的。」
  他一向如此,如果能引起他的兴趣,那怎么样都好说,但如果令他腻歪了,那休怪他手下无情。
  齐硕垂下头,捂住肩膀的手缓缓收紧,这样狼狈的待在地上一阵儿后,她才爬起来,侧身摔得很疼,被他拽着的那只手似乎也脱臼了。
  齐硕匀了匀气,才再度抬起头正视肖景云,目光相遇,肖景云的心下意识的抽了抽,她的目光,怎么会这样受伤?好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样。
  或许他下手太重了?他开始这样想。
  「或许我为你所做的事,全都错了。」齐硕咬着银齿,凄凉的笑起来,「你不配,真的不配。」她摇了摇头,扶着肩膀往外走,她从肖景云身边径直走过,头都没抬。
  齐硕想她这两年的隐忍,原来错得一塌糊涂,真没想到,呵,第一个把她这样狼狈的摔在地上的人,居然会是肖景云。
  那一瞬间,真的是灰心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放弃,但只是此刻,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
  肖景云满头雾水,搞不清齐硕话中的意思,更摸不透自己现在的揪心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看着齐硕的背影,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挪着步子往大门那走,一步一步……停了。
  齐硕停了步子,有些难受的捂住胸口,然后猛地呕出口血来!
  肖景云大惊,「姑娘!」
  齐硕软倒下来,肖景云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接住了她,而后吩咐小榕:「叫郎中来。」又看向管家老榕,「命人烧些热水来,再……把这地上的血给我揩了,动作快!」言罢抱着齐硕,匆匆的朝主屋去了。
  端坐在大厅主位的夫人殷氏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神情莫测的摆弄着手边的杯盖子。
  孟香羽忿忿的折回来,站在她身边喘气,「这贱人好会演戏,景云就是心太软了,姐姐妳可要好好的说说他……啊呀,姐姐妳这颈子上的伤……」那是方才孟香羽为了对付齐硕砸杯子时,飞溅的瓷片恰巧抹了她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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