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席话完全是太夸张了,希儿身上的粗布蓝衣是有补丁,但也不算破,而且他长得粉粉嫩嫩的,脸颊丰润,福气福气的,何来瘦弱之说?但潘修贤只敢在心里嘀咕,可没胆子说真话。
“乖曾孙,你要叫我曾爷爷才是,知道吗?”左尚霖轻拍曾孙的手。
“对了,因为你是爹的爷爷,所以我是爹的爷爷的曾孙,所以要叫曾爷爷。”
他像在绕口令,老人家听得头昏昏、脑胀胀,不过,就在左承希突然踮起脚尖在左尚霖耳畔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后,他脑袋整个清醒。
“那可不成!”他一脸凝重的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娃儿,“这样吧,曾爷爷带你回家玩玩好不好。”
“好。”左承希一张脸顿时发亮。
左尚霖转头,看向脸色同时一变的潘修贤,“听到没有?希儿的娘回来,就叫她到左府去找儿子。”
“什、什么?”他紧张的直摇头又摇手,“不成啊,不成……老太爷,薰仪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可以把希儿带走,不然,她会找那人拼命的!”
左尚霖冷哼一声,“好,就叫她来找老爷子我拼命。”
在潘修贤手足无措时,左老太爷强势的带着左承希上了轿子,离开了胡同。
这下子,又有茶余饭后的新话题,因为已经有人大喊,“不好了,希儿跟着左老太爷离开了。”
一传十后……
“不好了,希儿让强势的老太爷差人硬塞进马车给带走了……”
十传百后……
“不好了,左爷请出老太爷,硬是将哭得像泪人儿似的希儿给强抱带走了。”
真相随着一张张叽叽喳喳的嘴,被加油添醋、越传越离谱。
天色已近黄昏,左府里院的书房内,左斯渊坐在红木长桌后,蹙着浓眉,一手提着毛笔,而桌上的纸张,仍是一片空白。
这几日,正是许多酒品准备送上船,运至南北各商行的交货日期,所以,酒坊内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他此刻在乎的竟是该如何摆平希儿的娘……
所以,这一次出货,老是定不下心来的他,不得不放手由心思细腻的何昆去处理,自己则思索着,该怎么跟韩薰仪交手。
他不得不承认,她很独特,他也欣赏她的胆识,虽然每回与她对峙,他都被逼迫得气呼呼的离开,但这样的感觉却意外的过瘾。
或许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她坚持不当妾,拒绝他,让他更觉得非要得到她不可。
他也许是自负狂傲的人,但是,她曾经属于他,甚至痴等了七年,为何如今能这么简单的说不要就不要?还是她已将他当成不堪回首的回忆,当垃圾处理了?
说来可笑,在他的记忆里,不曾为一个女人花上心思,可现在却要与一个女人斗智,以感情征服她。想到这里,他的唇竟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只要应允他的求亲她就可以予取予求,但她不要;倔强难以说服,他却享受与她对峙的乐趣?如果说,她狠狠的拒绝他,只为得到他的正视与注意,那她绝对成功了!
果然是攻心为上!但矛盾的是,他并不介意自己上了钩,其实他甚至是上了瘾、不时想着她,就连忙于事务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张气呼呼的纯净脸庞……
“心情很好嘛,笑成这副傻样!”
书房门突然被打开,左尚霖像阵狂风似的大步走进来,表情难看。
左斯渊放下手上毛笔,庆幸自己想了半天,纸张上仍没半点对付韩薰仪的战略,不然,爷爷瞧见了,肯定又要叨念他好一阵。“爷爷,我在想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比我要说的更重要?”左尚霖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明明有个现成的曾孙,而你这个当爹的人却放任他住在破屋子、吃穿都像乞儿,若不是老天有眼,我刚好过去找希儿,这会儿,他已经在外面流浪了!你舍得我这老头子可舍不得。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左家的脸要往哪儿放?绝对说你始乱终弃!”
爷爷又演过头了,至少,左府送了不少吃的、用的,京城百姓们可都是有目共赌,要说到始乱终弃,未免太夸张了。
左斯渊在乎的只有“流浪”二字,正想问清楚,竟看到另一个更吸引他的小小身影。
“爹。”两人视线一对上,左承希就笑容腼腆的走向他。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除了是父子天性,再加上韩薰仪并未阻止两人亲近,父子俩已亲密许多了。
左斯渊将儿子抱上膝盖,笑看着他,“真是难得,我每回去找你娘,想带你回来玩,再送你回去,你都不愿意跟,这回,怎么跟曾爷爷回来了?”
“因为有一个秘密,娘要我不能跟爹说,可那很重要,所以我就跟你的爷爷说,你的爷爷就要我一起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了。”被自己的爹抱着,左承希的脸是充满喜悦的。
原来他聪明伶俐的希儿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左斯渊觉得好笑,再转头看向左尚霖,“爷爷,怎么回事?”
“有人想偷偷离开,但希儿被我抢先一步带回来了,不管她再怎么费心安排,也都走不了了,哈哈哈。”老人家可得意了。
左承希浓眉突然一蹙,“这样对吗?爹还是知道娘的秘密了!”
“放心,爹会保密,何况,你的确没跟爹说啊。”左斯渊揉揉儿子的头,“所以,你跟曾爷爷回来,是打算跟爹一起住?”
他却突然很认真的摇摇头,“不是,爹跟娘,若要我选择,我一定选择娘,因为是她把我生出来,也是她养大我的。”
左斯渊一挑浓眉,“这是她教你说的?”
“这是肺腑之言。”小男孩很认真的回答。
见儿子煞有其事的样子,令左斯渊想笑,而左尚霖已经忍不住开口,“希儿懂什么叫肺腑之言?”
“我知道,娘说那叫真心话,如果爹也能掏出真心来说话,娘一定很好说话的,因为她是一个最善良、最温柔、全天下最棒的女人了。”左承希圆圆亮亮的明眸直直看向他爹,似乎在指责他还不够用心。
这感觉真诡异,一张跟他相似的脸庞不悦的瞪着自己,就像自己在指责自己。
左斯渊抿抿了唇,微微一笑,“好,那么,我的儿子有什么好建议,可以让你的娘愿意留在爹的身边?让爹亲身感受一下,何谓全天下最棒的女人?”
“简单啊,我住下来,娘就会留下来了。”左承希俏皮的说着。
“哈哈哈……我这曾孙怎么这么聪明啊!是天才呢!”左尚霖有曾孙万事足,一脸引以为傲的得意神色。
左斯渊亦忍俊不住的笑了。不过,在韩薰仪的眼里,这小子算不算投奔敌营?
但不管如何,他是越来越爱这个聪颖可爱的儿子了!
不怎么意外的,在夕阳西下时,韩薰仪怒不可遏的上左府来要人。
她怕自己带着希儿一起离开会引人注意,特地分开行动,没想到却迟迟等不到修贤哥带着孩子来到码头跟她会合,只得再回胡同看看发生什么事,没想到,回家路上就有人好心的跟她说孩子被左府的老太爷带走了……
刚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一看到左斯渊,她就气得大叫,“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说好绝对不暗中搞鬼的,可我一回胡同,就听到有人说你请出老太爷,不管希儿怎么哭闹挣扎,硬是将他粗暴的丢进马车带走,凄惨的哭叫声,让街坊邻居都听见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左斯渊给了下人一个眼神,该名小厮立即明白的退下去沏茶。
“我胡说?你这个没有风度的小人,不是说要我当一个可敬的对手,那自己怎么来阴的?”她真的快气炸心肺了,“把他还给我,快把希儿还给我!”
“我为什么该还?”他也被她惹火了,“希儿跟在你身边已有六年,这一年,他会住在我这里。”真是的,若不是答应希儿不说,他还真想反问是谁来阴的,想收拾包袱带着儿子搭船走人!
小厮很快的端上了茶水,见两人怒目相对,很会看脸色的退了出去。
她看着小厮退下后,才继续质问:“住在你这一年?少作梦了!希儿呢?你将他软禁了?”
“天地良心,希儿是自愿留下的,而且,是他亲口说要跟我住。”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态度从容的喝着茶,不意外的看到她听见他的话后,顿时怔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的喃喃低语,“怎么可能……”
他放下茶杯,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看到门后有一个蓝色身影,他微笑起身,走到厅门后,将不知何时跑来的儿子牵了过来。
韩薰仪看着儿子眼中蓄满泪水,看来惹人疼惜。
她连忙跑过去,左承希也飞扑过来,紧紧的抱着她,哭叫着,“娘,对不起,我真的好想爹,就忍不住自己跑过来,对不起……呜呜呜……”
她的心顿时抽痛,“你真的这么想跟爹在一起吗?”
“想,可是希儿也想跟娘在一起,就算希儿心里再怎么想爹,也不舍得离开娘,真的,我可以跟娘一起走。”小男孩很聪明,知道娘亲最容易心软。
希儿是多么贴心的孩子啊!她泪眼朦胧,稍微放开了他,却见儿子那双眼仍不时眷恋的看向左斯渊,这令她更加不忍,她无法自私……
“好,我们留下来,住个几天再离开,可是离开的事是秘密,不能跟爹说,好吗?”她几乎是贴靠在儿子的耳畔说的,就怕让左斯渊听到了。
糟了个糕,爹已经知道了,不过,他真的没跟爹说啊……“好,我不说,那我们真的可以留下?真的?”左承希圆润的泪眼熠熠发亮,一看到娘点点头,他就又跳又叫的转身冲向左斯渊,紧紧的抱住他说:“娘跟我要留下了,我们要一起留下了!”
“呵呵……太好了,希儿。”一个低沉苍老的嗓音来自门廊外。
韩薰仪一愣,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就见一名身着绫罗绸缎的老人家,笑得阖不拢嘴的走进来。
左承希一看到他,立即迎上前去,还嘴甜的喊了一声,“曾爷爷。”
“呃——老太爷。”韩薰仪聪敏的意会,连忙行礼。
老太爷?有没有喊错?左尚霖没好气的瞟了左斯渊一眼,却见他摇头。
他这才没纠正她,神情古怪的打量这个在他眼中,勉强称得上是美人的孙媳妇,瞧她脸上连点脂粉也没有、没首饰、衣服更是寒酸,再瞧那双破鞋,越看越受不了。
左斯渊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韩薰仪身前,护卫的意思明显,又给了他爷爷一个别为难她的眼神。
呋!有了媳妇忘了爷爷!左尚霖不怎么高兴的撇撇嘴角,嘟嚷着,“把咱们爷孙俩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什么也不能说?我怎么从没见你对我这么包容过?”
老人家低声啐念着,韩薰仪听不太懂,但对左斯渊快速挡在她前面,让她少点尴尬与不自在,她是感激的。
“好好好,啥也不能说是吧……丫头,咱们终于见到面了,你可别再闹别扭了啊。”左尚霖给孙子面子,但还是忍不住的又叨念一句,指指她一身的衣饰,“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处在什么位置就该穿得像什么样子,懂吗?”
“是。”面对长辈,她也只能点头。但她在什么位置?左爷的小妾吗?她苦笑着。
“我叫下人备晚膳吧,我饿了,希儿呢?”看着曾孙,左尚霖的火气就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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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聘糟糠妻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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