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换下湿透的衣裳后,季清音本已打算要好好质问侄子,为什么要做出那种害人的事情。
但一方面时间已经很晚了,一方面季初兴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骂,早就躲回自己的房里熄灯假睡,害她扑了个空,只好明日再来处理这件事。
两人就同住一个屋檐下,想避也避不了,所以隔日一早,小家伙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姑姑的质问——
“初兴,你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做出推人下河的举动,姑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用完早膳后,季消青就来到侄子的房间,神色非常凝重,而季初兴则扁着嘴,没有回话,脸色臭得很,气氛非常僵硬。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答复,她只好再次问道:“你不喜欢玄公子?为什么?他哪里惹到你了?”
她真的不懂,侄子一向都非常乖巧懂事,不会给她添乱,怎会突然间耍起别扭来?
幸好河水不深,要不然,真有可能会闹出人命,所以她实在无法置之不理,非得问出个结果不可。
季初兴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讨厌他来找姑姑。”
“为什么?”季清音讶异的眨了眨眼。
“反正我就是讨厌。”他撇开头,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初兴,跟姑姑说实话,为什么会讨厌他?”她轻蹙起柳眉,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曾经欺负过你?”
“他没有欺负过我。”
他不希望姑姑被那个男的抢走,他想要永远霸占着姑姑,但他却别扭得无法将这个任性理由说出口,只能继续闷在心里。
“既然他没有欺负你,你为什么要讨厌他?”
她对玄公子很有好感,所以不希望侄子讨厌他,若是能知道问题的症结处,或许就能改变侄子对他的印象。
“反正我就是讨厌他,就是不想见到他!”季初兴被问得烦了,干脆头一转,冲出房去,“姑姑是大笨蛋!”
“初兴?”她讶异的追出房间,发现他居然打开大门跑出去了,逃避这个问题逃避得彻底,还没大没小的骂她笨蛋。“这个小家伙,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季清音一直问不到答案,心情也非常不好,一时负气转过身,回到前厅内,暂时不打算出门去追他。
她想孩子在外头发泄完脾气之后,就会回来了,而她现在也需要冷静冷静,思考侄子为什么会讨厌玄公子,既然侄子不肯回答,她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找答案。
而季初兴在离开家门后,跑没多久就停在附近的小巷子里,微微喘气,一脸的沮丧失落。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好怕姑姑真的被抢走,到那个时候,不就变成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不要一个人,他只剩下姑姑,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将那人赶走,这样姑姑就不会再忽略他了!
“没错,我一定要将那个人赶走!”季初兴重新振作的自言自语,斗志高昂。
“唷,小家伙怎么一个人落单了,都没有大人陪伴?”
此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两名陌生男子,他们俩不怀好意的笑着,一双贼眼紧盯着他不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想干什么?”他警戒的往后退一步。
“你不必知道,只要乖乖跟着咱们走就对了。”
“我才不——唔——”
季初兴才刚转身想跑,其中一名男子就从后面紧紧抓住他,捂住他的嘴,任凭他如何使力挣扎,就是挣脱不开箝制。
为什么要抓他?救命!谁来救救他?
姑姑!姑姑——
“那个小家伙,当真打算闹别扭闹到底了?”
时近正午,季清音己做好午饭,就等着季初兴回来吃饭,但她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侄子回来,不免开始有些担心,打算出门去找他。
他会跑到哪儿去呢?他在城内有一些同年龄的玩伴,就住在附近……
她思考了片刻后,打算先到他玩伴那里去寻找他的行踪,或许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她才走到前门的跨院,就有个不明东西从墙外丢了进来,恰恰好砸在她脚边,害她吓了一跳,“啊——”
这什么东西?是谁在恶作剧?季清音惊慌的捂着胸口,不一会儿定睛一看,才发现脚边的东西很奇怪,是一颗大石外包了一封信,而信与石头是用一条细麻绳绑在一起。
她困惑的蹲下身,将麻绳拆开,拿起信封,发现里头有封信,将信纸从内抽出一看,忍不住错愕的睁大眼——
你侄子咱们暂时带走,不准报官,不准告诉他人,当心他因此缺手断脚,若要侄子安然回归,明日夕阳下时,备妥五百两赎金,城西土地庙前见。
她拿信的双手开始颤抖,越颤越厉害,不敢相信侄子居然被不明人士绑架了。
他们到底招惹了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为什么?
季清音的心瞬间乱成一团,慌得手足无措,几欲崩溃,“初兴——”
“老爷,咱们已经将季初兴给抓到手了。”
“很好,干得非常好!”
田府内,田大寿听着属下报告目前进展,得意扬扬的冷笑着。
他就不信,这一回季清音还能从他的掌心内溜走。
他与郦水县县令是表兄弟,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在郦水城内作威作福,谁知道前一阵子县令却突然训斥他一顿,要他安分过日子,别再去找那季清音的麻烦。
他不懂,之前县令都是袒护他的,怎会态度突然一变,因此连番追问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县令才吞吞吐吐的回答,现在有个“贵人”在季清音背后替她撑腰,不敢得罪那位贵人,就怕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只能赶紧要他收敛态度。
无论他如何追问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县令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很不甘心,表面上是答应县令不再找她麻烦,私底下却还是收买地痞流氓,一直找机会行动,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将她最更视的侄子绑走,果然是天助他也!
他打算以高额的赎金逼季清音低头,只要她交不出赎金,他就能出面“帮助”她,代价就是要她做他的小妾!她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已的侄子,他就不信出这一记狠招,她还不乖乖就范。
只要她是心甘情愿点头做妾,这下子谁都没话可说,就算她背后有贵人撑腰那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手,就算那贵人再贵,他也不看在眼里!
“季清音,这一次看你还能怎么拒绝我,咱们就走着瞧吧。”
田大寿得意的继续笑着,早已迫不及待想得到她的人了。
午时过后没多久,闻人玄羲算准时间来到季家门前,因为今日下午季清音又要到闻府去教琴。
一想起昨晚两人的狼狈,他不禁微微一笑,而她在他怀里娇羞的模样,更是让他回味再三,心中充满着舒畅之意。
原来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后,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总是会被那人的一举一动给影响心绪,身不由己。
他不太习惯不受控制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但若这是喜欢一个人的必经过程,那么他会努办去适应、习惯。
只不过……一想到季初兴对他的莫名敌意,他倒是有些困扰,不知该如何应付那个小冢伙。
闻人玄羲尚未回过神来,原本紧闭的大门却突然由内打开,季清音抱着琴慌乱的冲出门,却没想到门外居然会有人,也压根忘了他会来等她,一时之间来不及停下脚步,眼看着就要撞上——
“啊——”
“小心!”闻人玄羲猛然回神,赶紧张臂稳稳地抱住她,察觉她的神色有异,“怎么了?如此慌慌张张的。”
“呃?”季清音抬起头来,才看清了来人样貌,“玄公子!”
看到他出现,她像是瞧见救星一样,激动的想要开口向他求救,但随即又猛然想起信中的威胁,只能硬生生又住了嘴,半点消息都不敢透嚣。
怎么办?她好害怕、好惊慌,却不能寻求任何援助,只能自己一个人苦苦的煎熬,不知能不能顺利将侄子给换回来。
“到底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他很担心,因为她的表情明显有着惊慌失措,完全没了平时的宁静娴雅。
“我……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睡好。”季清音努力保持镇定,“我今日不去闻府了,玄公子也不必送我,请回吧。”她只想着要快点筹到赎金,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自己临时不去上课、也没找人代为传话很失礼。
“你既然不去闻府,又为何要带着琴出门?”他一听就觉得奇怪。
“我还有急事得办,真的无法与玄公子多谈,后会有期。”季清音没有等待他的回应,离开他的臂弯,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关好门后,深深一鞠躬便马上转身,离去的脚步又急又快。
“季姑娘?”闻人玄羲讶异的瞧着她渐行渐远,真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决定暗中跟在她后头,想知道她隐瞒了些什么,真正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于是,他跟着她穿过繁华的街道,与她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免得让她发现他在跟踪她。
直到季清音进到一间屋子后,闻人玄羲才讶异的停下脚步,只因为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当铺!
她怎会到当铺去?他蹙眉深思。难道是当铺的人请她去教琴?
过了好一会儿,闻人玄羲才等到季清音从当铺内走出来,但她再度出来时,怀里已经没有那一把她非常珍惜的桐木琴,似乎她将琴给当了。
他看着她又是脚步急促的往回走,内心的困惑也越来越深。
她不是靠着那把琴教琴维生,怎舍得将自己吃饭的家伙给典当出去?
季清音因为太过紧张慌乱,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有人暗中跟着她,她怀里放着典当琴后换回来的银票,急急回到住处,进到房里,将藏在床板下暗格的一个小木箱拿出来。
小木箱的箱盖一打开,里头放的全是她当初与季初兴一同逃离京城时所带出的银票,非到逼不得已,她是不会将这一箱银票拿出来使用的。
她算了算箱中银票,共有四百两,再加上她将琴典当出去所换得的一百两,刚好凑满五百两,可以将侄子给换回来了。
要一个姑娘家一日之内凑出五百两赎金,那分明就是刁难,将自己卖了都不一定筹得到,幸好她本来就有四百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不够的部分她立即想到可以典当自己的琴,那琴当初买来时可是有两百两的身价。
她现下已经管不了没了琴之后她该拿什么维生,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换回侄子,只要侄子一切安好,其它问题都可以之后再来想办法解决。
将装着五百两银票的小箱子紧紧抱在怀中,季清音紧咬着下唇,努力振作的低喃,“初兴,你再等一会儿,姑姑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
侄子是她生活中不能缺少的支柱,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侄子,她又该如何活下去,又怎么有脸下去面对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你们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初兴能够平安归来,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一场危难……”她紧闭起眼开始祈祷,语带哽咽。
房门外,闻人玄羲无声靠在墙边,听到了季清音的自言自语,他轻蹙起眉头。
她的小侄子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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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满堂飞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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