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生气呢?”高晋风不放弃探问她的内心。“因为你的过去被我知道了?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因为你害怕——”
“不要说了!”她阻止他。
“为什么不让我说?因为我说中你的心事了吗?因为我看穿你吗?”他言语犀利,一字一句都劈中善雅心坎。
她看着他那近乎野蛮的黑亮双眸,不觉心惊胆颤,表面却高傲地扬起下巴。
“我只是觉得你很烦而已,高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黏人了吗?你以为这样死缠烂打,我就会喜欢你吗?告诉你,我才会。永远不会!”
她难得说话如此尖锐,他承认自己被刺伤了,从来没听过任何女人对他说这种话,出自她的嘴,更是令他心如刀割,自尊残破,全身都痛。
“你……不会喜欢我?”
“对,我不会!”
她怎能这样说?怎能如此毫不在意地打击他?她可知道,她比最高明的拳击手还厉害,一句话便能KO他……
高晋风乱了,狂了,心口沸腾,理智瞬间燃烧殆尽,他倏地抱住善雅,紧紧地、又愤怒又落寞地抱着。
“你做什么?”她握拳挝打他肩头。“放开我,你放开——”
“跟我谈恋爱吧!”他在她耳畔低哑地嘶吼。“荆善雅,就利用我来治疗你心里的伤痛吧,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
她会好起来?
善雅震栗,心乱如麻。
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夜很静,唯有海涛,低低地吟唱。
善雅站在窗边,凝望月色。这是一间位于渔村的小小民宿,每年她来这里,都会在这儿住一晚,凭吊那个英年早逝的大男孩。
今年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离开医院后,高晋风坚持要她坐他的车来到这个地处偏僻的渔村,民宿没有多余的空房,他一样死赖着不走,厚着脸皮央求老板夫妇让他在户外的空地搭帐篷。
夜深了,温度降了许多,他在帐篷里,不会冷吗?
想着,善雅忽地觉得有些心慌,思绪杂乱无章,她披上薄外套,来到屋外。
空地上,立起一顶深蓝色的帐篷,而他坐在帐篷外,正用野外专用的瓦斯炉煮一锅泡面。
泡面的浓香扑鼻,善雅瞠目结舌,瞪着那个颇为自得其乐的男人。
他也看见她了,笑着扬声。“你来看我的吗?”
她倔强地撇过脸。“只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而已。”
他微笑,不再说话,静静地煮泡面。
她忍不住又望向他,见他穿着单薄,只套着一件棉T恤,微微蹙眉。“你不冷吗?”
他耸耸肩。“不会啊。”
“我是说,你晚上睡在那里头,不会冷吗?”她指指帐篷。
“我有带睡袋。”
睡袋?
她扬眉。“你总是把这些露营用品带在车上吗?”
“嗯。”他点头。“我有个习惯,看哪里风景不错,就会在那里搭帐篷睡上一夜。”
她无言。这男人果然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从不曾在野外扎营过。
“好了。”泡面煮得差不多后,他在上头打了颗蛋,熄火,拿筷子轻轻搅了搅,然后笑着望向她。“要吃一点吗?我煮的泡面可是一绝喔!”
她怔忡地盯着他。
见她一副傻愣的模样,他笑了。“你没在野外露营过吧?以前有睡过帐篷跟睡袋吗?”
她摇头。
“我想也是。”他抿嘴笑,星眸闪亮。“连路边摊都不准吃了,何况让你在野外求生?”
这是在嘲讽她吗?她不悦地嘟嘴。
他看着她娇嗔的表情,目光一柔,朝她诱哄地招招手。“很好玩的,过来吧!”
她一动也不动。
“别担心,我不会再突然抱住你的。”他低声承诺。“我承认在医院的时候,我情绪比较激动。”
她眨眨眼,半晌,不情愿地开口。“我也有不对。你的脸……会痛吗?”
“你关心?”他有意逗她。
她咬咬唇,垂下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就特别容易生气。”
“也没什么奇怪的,我这人天生就欠扁,我家人也很受不了我。”
“不是那样的。”她不喜欢他自嘲的口气。
“那是怎样?”他反问。
她一室,芳心怦然乱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地开口。“为什么是我呢?”
他愣了愣。
她直视他。“为什么你会……对我有兴趣?”
很奇怪吗?他记得她曾说过,她不是个他会感兴趣的女人,真是太小看她自己了。
高晋风微笑叹息,将泡面舀起,分盛入两个纸碗,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其中一个递给她,筷子也塞进她手里。
他吃了一大口,示意她也跟着吃,她拗不过,只得也吃了一小口。
他这才满意了,直视她的眼睛,回答她的问题。“老实说,我也常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你在工作室里吹玻璃,整个人都看呆了,从来没对谁那么入迷过。”
入迷?她轻颤。他这个用词也太直接了吧!
但他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直率地道出心声。“也许你自己没感觉,不过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至少对我来说。”
他一面表白,一面吃着热呼呼的泡面,一时吃太急了,舌头烫到,连忙吐出来吹了吹。
怎么会有他这种人啊?
善雅凝视他,又无奈又有些心怜,对他的不平之气霎时烟消云散,只留一腔柔情。
她放下泡面,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膝,望着前方波光迷蒙的海面。
潮来潮往,诉说的是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她,也曾有过一段伤心往事。
她低低地倾诉。“家翰……就是我前男友,他就是在这附近落海的,所以每年到了这天,我都会来这里住一个晚上,看看海,跟他说说话。”
他放下筷子,望着她略显仓白的侧颜,静静听她说。
“承欢应该有告诉你,他与我是怎么认识的,本来我是怎么也不肯答应和他交往的,可是……他感动了我,后来我决定跟他试试看。”
话说到这儿,她闭闭眸,脸色更白。“从小到大,我的人生一直很平顺。照着家里为我安排的轨道走,只要我一决定要冒险,就会发生可怕的事。小学时跟朋友偷溜出去玩,结果从秋千上摔下来。大学时拒绝家里为我安排相亲,跟他交往,结果他为了赚钱让自己配得上我,挺而走险在校园贩毒,最后还为了躲避警方追捕,逃回老家,在这里落海失踪。”
她蓦地住口,转头望向他,泪光莹莹闪烁。
“只要我想稍稍偏离人生的轨道,就一定有灾难发生,我不该答应跟他交往的,是我毁了他的人生……”
“那不是你的错!”他握住她的手,试着给她安慰。
她想抽开,他执着地握住。
她摇摇头,泪水更泛滥。“你知道最过分的是什么吗?其实我根本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答应跟他交往?是因为真的喜欢他吗?或者只是想要自由……我可能根本没那么喜欢他,却因此害死了他,我对不起他,真的很对不起他……”
她哽咽,伤心地说不出话来,肩头阵阵轻颤。
他心一紧,不觉展臂环住她,将她搂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善雅,别这么自责。”
她倏地推开他,扬起脸,激越地轻喊:“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接近我,更不要动摇我。我不能接近你,这是不对的……”
她迷乱地低语,而他看着她雪白的容颜,忽然懂了,心脏狂跳不止。“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她倏地一凛,急忙摇头。“我没有,没有……”
“你有!”他坚定地握住她双肩,强迫她直视自己。“你喜欢我,善雅,你就承认吧,你为我心动。”
是,她是喜欢他;是因他心动了,但怎么能够?怎么可以?
她颤栗地落下一滴泪。“我不能再爱了,没资格这样做,我已经有婚约了……”
“那就取消那个婚约,你不需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不懂的——”
“我懂。”他打断她。“你只是太温柔、太善良了,你把太多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要求自己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绝对不可以让最亲近的家人失望。”就跟他那个傻哥哥一样。“你真傻!傻女孩,何必要活得这么辛苦?”
他怜惜地拥抱她,紧紧地,像要将柔弱的她揉入体内,受他保护。
“我不觉得辛苦。”她用力咬唇,忍住脆弱的啜泣。
“可是我心疼你。”他在她耳畔低喊。“你知道吗?看你这样平静无波地过日子,我好心疼。你大笑过吗?大声哭过吗?知道你前男友失踪的时候,你有痛快地哭出来吗?”
没有。
善雅苍茫地想。得知家翰失踪的时候,她赶来台东这座小渔村,跟着她父母一起站在海岸,无助地看海巡人员沿海打捞。
他们找不到他的尸身,无法确定他的生死,而她,只是像木头人似地呆站着,不哭不喊。
他的父母很怨她,说她冷血无情,不值得他们儿子的痴情狂爱。
但她不是无情,只是太震惊了、太自责了,才会无法任性地痛哭失声,身为始作俑着的她,哪有资格表现崩溃?
她凭什么哭?凭什么让别人来安慰她?是她的错啊,都是她的错……
善雅用力抓住高晋风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时候,她多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她,告诉她,家翰会平安回来。其实她也想有人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场意外不是她的错,只是老天捉弄。
她也想哭的,早就想痛快地哭一场了……
“你哭吧!”他轻拍她的背,抚慰着她的嗓音温柔得教她心碎。
“在我面前,你尽管尽情地哭。”
真的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哭吗?犯错的人也有资格哭泣吗?
善雅细声呜咽,泪水一颗接一颗流落,她哭着,啜泣不断,虽然哭的声音仍是低低的,有点压抑,但那的的确确是哭泣。
经过这么多年,她终于能放纵地哭出来了——
她在他怀里入睡。
哭累了,她就这么靠着他肩头,疲倦地闭上眼,而他体贴地用一条睡袋裹住两人的身体,不让她着凉。
天色渐明,空气中的薄雾逐渐散开,沉睡的海水亦惊醒,轻轻地冲刷岸边,高晋风听海浪吟唱,俯看善雅秀气的睡颜。
她的眼哭到微微红肿,他心怜地以指抚摸。
海天连线处,慢慢泛亮了紫色的霞彩,星星一颗一颗灭黯,取而代之的,是暖橘的阳光。
善雅仿佛也感受到天地的变化,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迎接她的,是最美丽的日出,日轮安静地自云上浮现,映亮海面金光灿灿。
她不禁屏息,为眼前迷离壮阔的美景而感动。心弦震颤,应和着海涛的声韵,悠悠地唱歌。
高晋风微笑望她。“醒啦?”
她怔了怔,这才惊觉自己一夜沉睡于他的怀抱,有些甜,有些羞涩,脸颊晕染嫣红。
他牵着她的手站起身,两人肩并着肩,欣赏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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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的丑闻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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