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陈婆婆,又有其他客人上门,温碧萝一一耐心招呼,除了店里,一得空她也到后头的工作坊巡视,忙里忙外,虽然很累,可她忙得很快乐。
一天很快就过去,工人们全下工回家,崔师傅也回去休息了,她拿着何掌柜交给她的帐本进入VIP室,把今天的帐目看过一回,察觉自己写的“大户排行榜”才过一天又有异动,她就顺便做了修改。
手肘抵着桌面,支颚看着VIP室豪华的摆设,她不禁轻笑,这些全都是楚天阔送的开幕贺礼。
不只这些,开幕第一天他就大手笔一次买了一千两的香,成为第一位VIP,打开傅家制香坊的销售大门,有了他的“加持”,业绩当然一路长红。
为此她笑着和他说,他肯定是古今中外最吃亏的“债权人”,一次又一次借钱相助,她前债都还没还他就又给她送这么大的贺礼,当真是亏很大。
不过……这几日,她发现他似乎有话想和她说,只是话到嘴边总又作罢,仅留一抹淡笑。
是想和她提成亲一事吗?他若不在意她是傅家的寡妇,她其实也不受这些外在之名束缚,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入境得随俗,人们的观感不能不顾。
虽然她心中早有打算,愿意抛弃一切跟定他,但不是现在,等傅家制香坊生意平稳后,她会找个“专业经营者”来管理它,到时她就能无后顾之忧,抛弃所有与他爱相随。
忙了一天她确实也累了,眼皮渐感沉重,趴在桌上缓缓进入梦乡之际,她的嘴角不自觉弯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自从傅家制香坊重新开张以来,温碧萝从未在店面关门前离开一步,今日却为了楚天阔而破例。
稍早钱管家来店里,请她中午前抽个空到楚府,说他家公子有要事和她商量,她没多想便决定赴约,反正城里人人皆知傅家制香坊之所以能重新营业,是向楚天阔商借大笔资金,他会有“要事”和她谈也是理所当然。
拎了一盒上等的奇楠卧香前来,在钱管家的带领下,她像走迷宫似地来到后院一间小偏厅。
“傅大少奶奶,我家公子在里头等你,请。”领她来到目的地后,钱管家欠身离开。
温碧萝纳闷的步入偏厅,这男人搞什么神秘,有事商谈在书房即可,何必拐这么多弯来此地?
前脚刚踏入,她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力道给揪住,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一记热吻已铺天盖地袭来——
她惊呼一声,看清是他后,抡起粉拳挝他,娇嗔道:“吓我一跳。”
“吓着你了?那我再赔不是。”话落,他又在她唇上吻了两三下。
她轻笑睐他,“你都是这么向姑娘赔不是的?”
“当然只有你。”他舍不得放开她,但她轻推他的胸膛,又睨他一眼,他只得乖乖松开手。
“这是上等的奇楠卧香。”将“伴手礼”递给他后,她困惑地问:“你找我要商量什么事?”
“我只是想你。”想再拥她入怀的意图被看穿,他被赏了一记白眼,无奈一笑。对着厅外伫立在小桥那端的仆人点头示意后,他旋即拉着她的手偕她入座,“想请你吃顿饭。”
“吃饭?我在店里随便都有得吃,何需这么大费周章?”光是走路来此,她就费了一段时间,“我还得招呼客人呢。况且我不在,何掌柜他们怎么走得开去吃饭?”
他装出一脸备受委屈的模样,“没有你陪,我食不知味。”想要她陪不是假话,但想让她好好吃顿饭更是真。
从傅家制香坊重新开业以来,他这个债主兼大户偶尔会特意挑中午时段上门光顾,却每每都见她一人独守,让其他伙计先去吃饭,看得他好心疼。
因此今日,他是特地约她来吃饭的。
明知他是装的,她心头却真涌起愧疚,重新开业以来,她天天忙着制香坊的事,就连莲儿和阿生的婚事也无法抽空帮忙,和他能独处的机会更只剩下店里打烊后、她在VIP室看帐打盹的一小段时间。
而每回见到她疲惫的样子,他总是心疼的说想让她多休息,于是两人常聊不到几句话他就走了。
她把他当亲密的家人,却忙得没时间好好陪他,心头自然充满歉意。
既然今日来了,她就暂且搁下店里的事,好好陪他吃顿饭吧。
“对了,方才钱管家领我前来,我看到东边庭院好多工人忙进忙出,是在做什么大工程?”暂时抛下傅家制香坊,她和他聊起楚家的事。
仆人正好上菜,他笑而不答,只顾帮她夹菜。
见他未有开金口的打算,她提醒他,“你还没回答我。”
笑意布满俊脸,他又再次帮她夹菜,然后凝视着她,不着边际的回答:“没什么,只是一般的维修工程罢了。”
“有钱人。”她不悦地嘀咕。
他神采奕奕的笑了,有她陪他吃饭,他整个心情都好起来,不在意她损他几句。
“对了,天阔,我上次跟你提的‘专业经营者’,你有没有觉得谁是适合的人选?”即使决定暂抛制香坊的事,她还是忍不住又丢出这问题,她与他独处机会不多,自然要抓紧时间讨论,而且早点决定人选她也好早放手,他俩才有更多时间相处。
“你呢?有觉得谁适合吗?”楚天阔反问。她提出的这个想法他很认同,只是要把傅家制香坊交给他人经营,多少还是有风险,人都难免会有私心和贪念,一旦让外人掌权,难保制香坊不会被私吞。
她摇头,“我现在能想到的人,只有崔师傅,但崔师傅他只管工作坊,不管店里买卖的事,何况他年事已高……”想到这里,她轻叹了声,“崔师傅愿意回来帮忙重振傅家制香坊,想必是内心还对婆婆……有一份情。”
上回楚天阔告诉她,崔师傅原是婆婆娘家的长工,两人互有爱意,可惜身份相差悬殊,后来婆婆娘家做主让她嫁给家境普通的秀才公公,哪知公公没太大志气更无长才,婆婆的父亲担心女儿在婆家会饿死,便劝女婿去学一技之长。
可惜公公自恃自己是秀才,不愿做粗活,直到家中经济每况愈下才警醒,在与岳父大人商量后,请了崔师傅来教制香。
崔师傅的父亲本身就是制香师傅,因此他打小就和父亲学得一身制香本领,只因爱慕婆婆才会选择到婆婆娘家当长工,无奈最后仍无缘娶得佳人。
抱着想让婆婆过好日子的祝福心情,崔师傅用心助公公创业,公公原是感谢他的,可在知道崔师傅爱慕过婆婆后,便气得将他逐出傅家。
崔师傅原本大可自立门户另开制香坊,但他不想与傅家争夺生意,便跑去当木工学徒。本以为只要他不在傅家、不与傅家抢生意,公婆两人的感情就会和好如初,偏偏事与愿违。
经此事后,公公心中的疙瘩未减反而与日俱增,崔师傅离开傅家没多久,公公就和在酒楼卖笑的二娘搭上,一年后纳房为妾。
而崔师傅更为了不想再造成婆婆的困扰,搬到山上独居,一直到现在。
她猜,崔师傅肯定是为了圆婆婆的遗愿才会回来助她一臂之力,只是这事有关婆婆的名誉,即使已知情她仍装不知,为的就是不想让崔师傅觉得不自在。
楚天阔原本的顾虑也是如此吧,是以先前她问他如何请得动崔师傅下山时,他本来还不肯说呢。
其实他们俩也有些像崔师傅和婆婆的翻版,因为他和崔师傅一样,都倾全力帮助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且默默守护着对方。
“崔师傅或许是一等一的制香师傅,但他不适合掌管店面,他太寡言了。”
“这点你们两个就大大不同。”她直觉脱口而出,见他一脸茫然,她硬着头皮再道:“我是说,崔师傅若有你一半的口才,我一定极力推荐他当傅家制香坊的管理者。”
“只是这样?”
“当然。”红着脸,她硬是点头,“那你呢?你有没有想到比较适合的人选?”
夹了一块肉送入她碗里,他摇头,“你太优秀了,我一时还想不到此你更适合的人选。”这话不是恭维,她那些奇怪的贩售招式,什么“来店礼、满额礼”,还弄个“VIP大户排行榜”,短时间内还真无人能出其右。
“好吧,反正这事也急不得,要选一个专业经营者,对方不但要有经营能力,品性也一定要好。”
“照你所说,似乎只有我能符合这个资格。”他挑眉笑道。
她但笑不语,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这事说急不急,拖太久却也是件麻烦事,若不是顾及“社会观感”,她也不用这么赞思量。
日后她若嫁了他,就是楚家人,可她已成为楚家人还紧握傅家招牌,那就着实说不过去,加上若一日没找到傅家制香坊的接手人,她“傅大少奶奶”的头衔便一日无法卸下,未除傅家媳妇之名,她又如何能嫁他?
“天阔,有件事……”她放下碗筷,表情凝重,欲言又止。
关于傅家制香坊,她想得多、想得远,可唯独傅家祖宅地契不见一事,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无条件借她资金重振制香坊,有无地契对借钱一事倒是没影响,但地契一天找不回来,她的心就老揪着,惶惶不安无法平静。
她认为地契已在傅东洋手中,现在他虽然人在牢里,不过万一哪天被放了出来,仗着地契在手想霸占傅家制香坊,那她该怎么办?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对她说这话的同时,他眼神闪烁了下。
傅家双地契在他手中一事,他一直找不到适当机会开口告诉她,这几天他想了想,索性决定不说,等她点头愿意嫁他时,他再将双地契奉还,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我……”温碧萝期期艾艾,一开始没说,现在要开口真的好难。“其实……那个……”
就在她想说却迟迟开不了口之际,偏厅外传来一阵急喊声——
“公子!公子……”
“好像是莲儿的声音?”她看向他。
他微蹙眉,“是莲儿的声音没错。”
“公子——”见他人在偏厅里,莲儿冲了进来。
“莲儿,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他眉头紧皱的问。
“公子。我有……有紧急的事要跟你说。”莲儿手中拿着一封信,稍喘口气后才赫然发现茅芸香也在场,她明显一惊,硬撑出来的笑容很僵硬,“傅、傅大少奶奶,你、你也在?”
“噢,我……我正要走。”温碧萝浅笑道。方才莲儿见到她在,神色有异,想必要和楚天阔商谈的事不宜有外人在,她还是回避一下的好,“店里还忙着呢。”
“我送你。”楚天阔瞪了莲儿一眼,怪她莽撞,大步跨向心上人。
“不,不用,我请仆人领我到门口就可以。”温碧萝说。莲儿跑得这么急,肯定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同他说,不想耽搁他们这对昔日主仆商量事情,她急忙离开。
“呃?傅、博大少奶奶……”
“莲儿,你似乎忘了自己已嫁人,不是小姑娘了,还跑得这般莽撞?幸好你嫁的人是阿生,他人好,不会怪我这个主子没教好你。”他似笑非笑,话中带着责怪之意。
“公子,我不知你正在宴请傅大少奶奶……”莲儿颦眉,有些委屈。她是从家里一路跑过来的,进到楚府后也是一路冲,哪会知道傅大少奶奶也在偏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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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寡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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