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商殷捕捉到他的视线,明白此事与南宫镜有关,想了一想,决定走一趟衙门,弄明一切。
他主动走向一旁持着镖铐的巡捕。「带铐……免了吧?」
「当然。」领头巡捕不苟言笑,领着伙伴与翟商殷往城中的巡府衙门而去。
直到翟商殷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乾坤楼」才突然如滚水炸开似地吵杂非凡。
「主子近日是否惹到什么人?」姑娘们眼儿滴溜溜地直转。
「莫非是上回前来推销薄酒的那名生意人?」那人在楼内吵闹不休,最后被揪着领子扔出楼,然后越想越不甘心,于是今儿个击鼓叫屈?
「他有什么好吵的?酒那么无味,如水一般,只有颜色能看,还在那里大呼小叫说咱们小识货!」
「还是先前在「乾楼」内发酒疯的那位富家少爷?」那位富家少爷发酒疯也就算了,还欺侮「乾楼」的清白姑娘,害得小碧现在看到男人就瑟瑟发抖。
当时主子听见这消息,立刻前往处理,发现虽然小碧没有真正让那无耻家伙强了去,但看到当时她身上的残败衣衫,却也火了,下令把那家伙揪入石房,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最后主子握着剑,气势凛凛地站在那家伙的腿中央,剑锋挥下,准备闱了那家伙,以防他再作恶——当然,主子并没有实质闱了人家——在那家伙无用到昏厥过去后,主子命人剥去他一身衣裳,扔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倘若是那家伙真为了这事儿到府衙告主子,我肯定到宫人面前反告他一状,剥了他的皮!」小碧不愉快记忆仍在,愤愤地说。
姑娘们喳喳嚷嚷,纷纷揣测,最后蓝衫男子终于受不了地扬手要大伙儿住嘴。
「好了好了,你们别胡乱猜侧,我去府衙那打听一下状况,看看主子究竟被误解了什么。」蓝衫男子难得拧眉,挥手要姑娘们别在店头前大声嚷嚷,徒生事端。
「为什么就只有你能去?咱们也想去。」姑娘们不依。难得有事儿发生,她们怎能放过?倘若真有人诬陷主子,她们人多声势旺,也有个后盾让主子霏。
蓝衫男子揉眉叹息,谁能保证她们去了,不会惹出什么事端?
「你们……别唯恐天下不乱,好吗?」
「怎么这样说呢?我们只是关心主子。」真过分,居然将她们看成瘟神。
随她们吧!蓝衫男子摇头,尔后看向一旁的南宫老爹。
「老伯,不好意思,我先请人替您准备间客房,请您在店内稍事休憩,等楼内事儿处理好,再同您赔罪。」蓝衫男子一招手,立刻有人依言执行,他便往楼外走去,
「蓝哥,我跟你一起去。」南宫镜赶紧喊着。
南宫老爹一把扯住南宫镜的衣袖。「小镜,别瞠混水。」
谁晓得翟商殷这浑小子究竟惹到什么坏事?他可不希望女儿被搅和进去。
南宫镜看着往外走去的一干众人,急慌慌地拿下揪住衣袖的爪子。
「爹,我去去就回。」说着,就往门外冲,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小镜……小镜……」南宫老爹眼看唤不回南宫镜,咂咂嘴巴,也只能跟着瞠浑水了。
翟商殷跟着巡捕来到巡府衙门,远远便瞧见一名矮小官人在衙门前走来转去。
「大人。」翟商殷朝他拱手。
「哎呀,商殷,你怎么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官人疾步上前。「你楼内这么多姑娘,怎么还跑去拐人家民女?」
翟商殷笑笑,知道这位心肠好的官人只是担心自己。
「大人,就您看来,商殷像这么恶劣的人吗?」
官人张着嘴。「可……人家都告上官府来了……」
应该不会有人吃饱撑着没事做,闲着无聊来告发他吧?
「哦?是谁?」是谁污蠛他的名声?
「大人,先进去吧!提告者在里头等许久了。」领头巡捕说.
「啊,对哦!」他都忘了里头还有个人。
官人匆匆往衙门侧边的小径而去,绕过长廊,从耳房进入巡府厅堂。
领头巡捕看着自家大人消失的背影,接着面向翟商殷。
翟商殷徽微一笑,走上石阶,撩起衣摆跨过门槛,进入厅堂后即看见康亦贞站在角落,翟商殷了然一笑。
官人跟着出现在厅堂上,康亦贞与翟商殷双双站在中央,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巡捕。
「康亦贞,请再详速一次所告内容。」宫人坐得笔直。
康亦贞清清喉头,将稍早的陈述内容再说一回,不外乎是翟商殷泯灭人性,抢了人家民女等等。
翟商殷边听边感到莞尔,他今日才知晓康亦贞的同情心原来如此泛滥,撞见南宫老爹千里迢迢寻找女儿,不但好心地指引路线,甚至还替南宫老爹击鼓叫屈。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今早,康亦贞在茶棚边,陪好遇见南宫老爹怒气汹汹地问「乾坤楼」该如何走?他瞧南宫老爹怒气奔腾,立刻明白有好事可看,于是带着看戏心态,好心地替南宫老爹引路,沿路上听他骂呵呵地说着翟商殷如何如何,女儿南宫镜又是如何如何。
康亦贞虽然不知晓南宫镜究竟是谁,但是揣摩南宫老爹的话语,得知翟商殷竟然抢了人家民女——
哈,如此大好机会,他康亦贞怎会放过?尽管明白事情有太多不明朗,告到官府去也许会碰一鼻子灰,然而能够让翟商殷如犯人般被巡捕团团圉住,从「乾坤楼」一路走到衙门,他也欢喜!
康亦贞有了盘算,远远指出「乾坤楼」的大门给南宫老爹;且刻转往巡府衙门,告了翟商殷一状。
「翟商殷,你有何话可说?」端起官架子,堂上大人看向翟商殷。
「康公子说我强抢民女,可有证据?」
「我纯粹瞧不过你的行为,替天行道。」
「就算是替天行道,也得有证据,否则只是诬陷好人。」翟商殷一脸要笑不笑。
枣亦贞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平日就算他们再怎么针锋相对,他也不会没由来地胡乱瞎搞。今日,他就算遇见南宫老爹,听南宫老爹说了些气愤话,但不用想也知道口说无凭,跑来击鼓只是让自己出糗。
两人针锋相对起来,完全忽视端坐在堂上的官人。
突然,巡抚堂外热闹非凡,是「乾坤楼」的人到了。
只见蓝衫男子领在前头,后边花花绿绿全是打扮艳丽的姑娘。
康亦贞在人群中发现南宫老爹,眼睛一亮。
「大人,就是他!」康家大公子朝南宫老爹猛地一指。「是他家姑娘让翟商殷强行掳走!」
南宫老爹倒退一步。他只是来带女儿回去,怎么莫名其妙被卷进来?他不想瞠浑水呀!
「这位老伯,请上前一步问话。」官人说。
南宫老爹心头疑惑地步上前。
「老伯,您的女儿让翟商殷强行掳走,可有此事?」
「啊……」南宫老爹半张着嘴。
「老伯,您别怕,说实话没有关系,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康亦贞上前扶住南宫老爹的手。
南宫老爹望向他。「啊,是你!」他对这位好心替自己引路的年轻人印象深刻,毕竟现下鲜少有年轻人如此善良啦!
「老伯,您把先前在路上告诉我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让大人替您与您的女儿讨公道。」
南宫老爹愣了一愣,然后干笑着。
「老伯?」
南宫老爹搔搔脸颊,小小声地说「唉,我在路上说的都是气话。」没想到你当真了……
「什么……意思?」康亦贞皱眉。
「就是……我跟你说翟商殷抢了我家女儿,其实是我在迁怒……小镜不是被掳抢,而是她自己留书离家出走……」虽然他还是想迁怒于翟商殷,但在公堂上说谎,会遭天谴啊!
「可……我问您要不要到巡府衙门报案,您自己说好的……」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原以为老伯会与翟商殷祖互争论,没想到老伯的言行完全与方才不同。
老伯呀老伯,您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啊?我有这样说吗?」性子来去一阵风的南宫老爹完全忘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自己滔滔不绝地骂着翟商殷。
「当然有。您还说,要我先来报案,等救到女儿,会带女儿前来。」
「爹,你怎么这样!」南宫镜在后头听了,气得直跺脚,没想到爹爹会有此举动。
「小镜,爹爹我……」南宫老爹直觉要安抚南宫镜。「欸,这位公子,先前是我太激动,说出口的话儿有一半不是真的,没想到你这般好心,见不得别人受苦……」
「哈哈,我瞧他只是吃饱太撑没事做,所以才找主子麻烦。」姑娘们哼哼然。老伯把康亦贞这家伙看得太好啦!什么好心?分明找碴!
「大人,既是误会一场,康家公子亦为好心所致,是否能将这事儿当成没发生过?」翟商殷拱手而问。
官人正掩着嘴打呵欠,突然被翟商殷点名,赶紧咳了一声。
「文德,纪录作得如何?」他望向一旁的师爷。
「前头完成,后边正等大人裁决才会记载。」近日公帑被砍了三分之一,总要省点用才行,毕竟白纸也需要银两呀!
「这样啊……且把前头抹去,当没发生这事儿吧!」
「可是大人,就算抹去还是有纪录在……」
「不然便把那页撕了。」
「撕了?」师爷拧眉。「可前端还有记载其他要事,倘若撕去……」
更重要的是这页还有整整半面没写,没利用,这样撕去实在浪费!大人呀大人,您可不可以多多关心您家所剩无几的公帑呀?
「把前端的事抄写到新页面上不就成了?对,我说文德,我知晓你很节省,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该浪费还是得浪费。」官人摇头晃脑。
话不是这样说吧?师爷在心头叹息。
「不,大人,等等!说不定老伯有把柄落在翟商殷手上,所以逼不得已才说谎?」康亦贞叫嚷着,就是不让事情迅速落幕。
南宫老爹正欲开口解释,南宫镜突然愤怒地奔上前,双手擦腰瞪着康亦贞。
「你这家伙怎么搞的?口口声声说殷哥绑架了我,为何不说当初你硬扯着我,要我陪你吃饭,后来还派了两位大汉来捉我的事?」硬把殷哥冠上莫虚有的罪名,自己却行事不轨,真是可笑!
康亦贞直直看着她。
「你是……」记忆迅速翻转,康家大公子终于想起两个月前被自己夹缠的姑娘。
她的模样与前阵子完全不同!
她先前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之所以会与她搭讪,纯粹是太过无聊,没事想找事儿做,而让护卫追她,则是忍不下被踢踹的愤喽,并非因为她漂亮美丽。
但是现在,她依然穿着不怎么台身的宽大衣衫,可流露出来的气质却完全不同,神色顾盼之间透着如牡丹般的妖媚。
是因为翟商殷的关系吗?
翟商殷看着康亦贞直勾勾地望着南宫镜,立刻伸手将南宫镜扯到身后。
「你就是老伯口中的女儿?你究竟和翟商殷是什么关系?」康亦贞问。
「我……是他末过门的娘子。」南宫镜想也不想就说。
「什么?」
「小镜!」
南宫老爹与翟商殷同时发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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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镜入怀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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