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的人情绪波动,房内的人儿心情亦然。
好不容易将那男人赶出闺房,柳应儿像是被扯掉了线的娃娃般倒在床上,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似地喘息着;她不理解为何自己会对那护卫说出连自己也觉得无耻的话来,但她就是任性地不想教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白玉似的小手,缓缓地抚上自己裹上白纱的小脸。
嬷嬷说,她这脸,毁了……
琉璃的夫君、神医之后的尉迟彦也说,她这脸若想回复以前,除非得到天山的雪狐之血,再加上东海深处的白玉珍珠,否则,即使华陀在世,也束手无策!
只是,天山雪狐与白玉珍珠皆属传言,从来就没有人亲眼瞧见这两样至宝之物,故无人可以肯定此两物,是否真正存在?
所以说,她的脸,没救了……
虽然曾经想过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从那一天她踏进美人阁起,她就已经有了觉悟;就算是被千刀万斩、凌迟至死她都毫无惧怕,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被自己的丫环出卖,还被划花了小脸。
昨天,当春樱替她换药时,她偷偷地拿来铜镜,亲眼目睹了自己那两道可怕狰狞的伤!往后,两道伤痕会成为肉疤,狰狞地、可怕地盘踞在她左边的脸颊上……任她有多胆大包天、多惊世骇俗,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伤心的泪,再也忍不住地倾泻而出,流满了整张小脸……
模模糊糊地呜咽着,声声传入伫立在房外的男人耳中。
房中落泪的人儿以为自己的哭泣声已经压到最低,绝不会教任何人听见,不料还是被他听见了;因为习武的原故,尹进的耳力比一般人灵敏,所以房中细细的啜泣声,他全听在耳中。
脸花了,对女孩子而言,怕是生不如死的痛吧?
想起她的身分,堂堂艳名满天下的花魁,从被捧在手心之上,狠狠地跌落到地府的深渊,这非常人可容忍的地步。
就像他当初拥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却在一场水灾后成为孤零零的叫化儿一样;那痛,至今犹深深地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不曾忘却半分。
她,很难受吧?
所以,刚刚那么无耻的话,纯粹只是想气走他,好让她独自一人偷偷地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哭泣吧?
心,忽地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难受情感,苦涩涩的,似不舍,又似难过。
有什么法子,可以教她不再如此难过?
王妃说,她的脸已是毁了,难道再也没有法子可以治得好她的脸?宫中的御医说不定会有法子……思及此,他看了眼紧闭的门板后,提气一跃,以最快的速度往全京城医术最精湛的老御医府第奔去。
再度回到美人阁,尹进的心情莫名地沉重!
按照老御医的说法,世上的确是没有方法可以治得了她的脸;所以说,她得顶着被划花了的小脸,度过剩下来的日子。
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涩情绪再一次浮上胸口,他一手按住胸口,伫立在柳应儿的闺房之外;他该进去房间,别让她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可是,她想要见到他吗?她还在房中偷偷地啜泣吗?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止住了他的步伐,让他一直无声地伫立在闺房的门外。
「别再装死了!你以为装死可以帮得了你吗?」蓦地,陌生的男性嗓音,带着嘲弄徐徐响起。
为什么会有男人在她的房间里?
从错愕回过神来的尹进,按捺不住自己体内突生的怒火,抬起有力的腿就要像个捉奸在床的吃醋丈夫般,踹开两扇紧闭的门板;只是,他的腿还没有踹下,一道像是清泉般的女声将他失常的理智勾回……
「彦,别再胡说。」
男子?女子?
尹进的动作像是被冻住般僵硬着,踹门的动作犹维持不变;这女声不是属于柳应儿的,所以说房中并非只有柳应儿与那男人,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也在;他没发现自己为此而松了口气,只是放下半抬的长腿,专注地听着房中人的对话……
「我哪有装死,尉迟彦,你这个混蛋!抢走了我的琉璃还不够,现在还要来气死我不成?」这一回,是柳应儿的嗓音,他不会认错这嗓子的。
看来柳应儿跟这对男女应该很熟悉没错,否则她不会用这种娇纵的语气对他们说话。
娇纵的语气?尹进想起每次见到她时,听到的只有她的娇声哝语。
是否只有真心对待的人,她才会用娇纵的语气与他们说话?若非能够进入她内心的人,只能听着她那种虚伪的语调?
而他,似乎不是她认为可以进入她内心的人,所以她只愿意以那软软娇媚的模样以及语气跟他交谈,不,应该说,她连交谈都不愿意,只会以放浪无耻的态度逼他离开。
她,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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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女花魁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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