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少数没有提供艺术照的女孩之一,她就放了一张简单的校园制服照,站在爬满紫藤花的花架旁,双手环臂而立,站得笔直亭然,脸上勾着一抹浅淡的笑,下巴微扬,看起来有点神气有点挑衅——这大概是为了应付班长追讨生活照而随便叫人拍出来的吧?瞧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没有在逃避什么。我只是想,你或许不希望在同学会上被问起我们结婚的原因。」
「那会很难启齿吗?再说,对这些十年没有联络的同学,满足他们基本的好奇心即可,却无须当真说得巨细靡遗,交情没好到那分上。」他的妻子虽然一直是家庭主妇,但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甚至可以说非常擅于使用春秋笔法去形容事件的发生,当她存心想敷衍时,就会做到。
他看了看册子上她的照片,然后再抬头望了望她。暗自比对起十年里的变化,觉得并没有太多不同——指长相;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气质……喔,还有身材。
她高中时期的笔迹就非常端正清秀,应该是学过书法,所以笔锋里才会有一种正形。而她书写下的毕业留言,不是世界名言,也不是什么深刻的人生感悟,事实上,非常直白——我希望:亲吻我第一个暗恋的男人;跟我第二个喜欢上的男人谈恋爱;大学毕业后嫁给我第三个喜欢的男人,然后我会爱上他。
多么……别致的人生理想。潘雅湛有点想笑,但眉头却微微撑起。
「如果你觉得我还算能带得出场的话,一同去你的同学会,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困扰。」她才没有逃避,见的是他的同学又不是她的!
说得好像她有多么以他为天似的。潘雅湛可从来不曾这样奢想过,她确实有过很多妥协,但他却不会因此而将她的性格定论为软弱。
他们夫妻多年,太糟糕的开始,使得他们不太愿意更深入地去了解对方,但潘雅湛天生就是个观察力敏锐的人,就算再忽视她这个枕边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对她的性情还是有一些基本的认知的。
至少,此刻,当他看着她十八岁那年的毕业留言时,对她的认识又更多了些?
这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女人。她甚至非常强硬——若是她真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时,就很强硬。
其它的不说,至少,身为一个曾经被她暗恋过的男人,她确实做到她所写下的宏愿——用她的初吻来终结他的初吻。
想来,若是没有十年前那桩意外,这个女人……大概此刻已将她另外两个心愿也顺利达成了吧?
「你……在看什么?」低头将所有衣服折好,发现他仍然在看她,那目光有些奇特,让她不由自主寒毛直竖,坐立难安。于是忍不住问着。
「没。」他缓缓摇头,仍然看着她。
「或者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
「那……」她在想着还可以说些什么来打断眼下这怪怪的感觉,却遗憾地发现脑袋空空作响,搜寻无果。
幸好,他的怪异到此为止。就见他合起毕业纪念册,站起身对她道:「对了,我在妈那边拿到了几个小提琴老师的资料,已经寄到你信箱去了,你有空可以看一下。最好去跟她们谈谈,有了基本了解之后,再跟品琛讨论要跟哪一位老师学。这次不是妈要求,而是品琛自己想学,所以我就不阻止。不过我已经跟他说过,不会再让他学更多别的了。」
「好的,我知道了。」谈到孩子,她就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自在多了。
「我希望这方面你跟我保持一致,可别再因为孩子撒娇请求,就心软得什么都应承下来。」
「不会了……」在他带着点警告的目光下,她有些小心虚地点头。
他淡淡点头。「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你没事就先睡吧。」说完,往书房走去。
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入书房,将门板虚掩,才收回目光。
潘家的教养方式讲的是规短道理,而不来黑脸白脸严父慈母那套,要求小孩子从小就学会什么叫「负责」与「说到做到」。而她家不同,她们三姊妹的父母过世得太早,她们算是被姑妈给拉拔长大,而姑妈是非常随心所欲的人,她总认为凡事都不必强求,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什么都可以,自己高兴就好。不管这样随心所欲的人生最后酿造出来的是苦果或甜果,都要承担下来,不要逃避就好。
教育方式南辕北辙,走的道路大不相同,但到底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虽然,潘雅湛或许并不这么想……
但何妨呢?这个挑剔的法律男,不龟毛就不是他了。
所以,老实说,她对于他要带她去同学会这件事,依然觉得诧异。
他敢这样「家丑外扬」,算是宣告对人生的认命吗?
由于李正棋始终不肯明确地告诉陈绵绵,潘雅湛到底对于她喜欢他的事,心中有没有数,于是等待了好些天、也暗自观察了好些天的陈绵绵决定主动出击。
虽然说是回国熟悉总公司业务,但父亲与大哥终究不放心她,将她安排在大哥身边,当他N多个特助里的一个。虽然她极力争取下放到各部门了解情况,但显然无法说服她大哥同意,就连李正棋也没帮她说话,就在一边装聋作哑的,让她生了好久的闷气。
幸好,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接近潘雅湛——跟他一起研究集团历年来的商业官司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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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的男人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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