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牡丹 第二十五章

  【第九章】
  杭州这边,韩绍花了十天时间,总算把一百万两筹到。
  可难题来了,谁去送?
  被掳的是自己的孩子,身为爹的韩绍自是当仁不让。问题是现在韩天鹤不在,阜康不能一天没人,只能另想办法。
  但如果请钱庄里的伙计领头——不是韩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百万两钱数不小,实在没办法放心。
  几番考虑,韩绍只好召集韩家亲戚二十余人,包括红萼还有她爹,大家一起坐齐了商议。
  开诚布公,韩绍把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所以呢?」韩绍的哥哥,红萼得喊一声大伯的韩明开口。「你要我们怎么做?」
  韩绍答:「我想问问底下这些小辈,有没有人愿意担起这工作——」
  韩绍话一说完,原本窸窸窣窣不停的屋子,忽地静了下来。在场的和韩天鹤同辈的表亲少说也有十来个,但个个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说话。
  瞧这景况,韩绍心寒了。
  想他阜康,发达的时候,这一群人从没忘过来分一杯羹。可阜康一有难,一个个却缩得像只耗子似的,连眼神也不敢跟他对上。
  这就是夸口说愿意患难与共的兄弟!韩绍冷笑。
  一旁红萼瞧瞧左右,发觉没人吭气,急得都快哭了。
  自天鹤被掳,她没一天睡好吃好,一双眼也老是红红肿肿,一看就知她白天夜里,总是以泪洗面。
  要不,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苍白,就像忘了浇水的花蕾,摇摇欲坠?
  韩绍担心她挨不住,原本不让她来,是她坚持听个仔细,韩绍才勉强让他列席。
  韩绍痛心疾首。「你们就这么狠心,宁可见死不救,也不愿意帮忙送银两去救人?!」
  「我说二哥,」韩绍的弟弟,红萼得喊三叔的韩严说话。「天鹤被掳,我们当然心焦,可是您这要求也实在太为难我们了……您看马帮人那么恶,光天化日就把天鹤强掳了去。我们这些人,说身手没身手,带着这一百万两银上路,不是要我们活活去送死!」
  每一个都不愿惹麻烦,纵使是至亲手足,事关性命,也要亲兄弟明算帐。
  「所以你们就傻楞楞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韩绍指着众人骂。
  「话不是这么说——」
  「是啊二哥——」
  「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群人纷纷说着,什么前阵子刚拐伤脚啦,还是家里有人生病,得留下来照顾之类的借口说了一堆,吵得一塌糊涂。
  冷眼旁观的阮单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我去。」
  「咦?」屋子里二十几颗头全移到阮单脸上。
  「我说,我去送。」阮单环顾众人,一张脸绷得死紧。「好歹我也是天鹤的岳父,女婿有难,我实在没法坐视不管。」
  这几句话,像搧了在场叔伯表亲一耳刮,众人面色都讪讪的。
  论亲,外家岳父哪亲过自家兄弟?
  可这么多亲人,硬是没一个有肩膀,敢挺身而出。
  「亲家,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去!」韩绍一口回绝。先不论阮单年纪,单看他拄着拐杖的样子,就怕他挨不了长途跋涉。
  「不然就我去吧。」红萼自他爹身边站起。她这话已经在心里憋很久了,开头一发现众人都不吭声,她脑力就转着——既然没人敢去,就由她来吧!「就像刚才三叔说的,大家都是手无缚鸡汤之力的文弱书生,那么我一介女流,也差不了多少——」
  「不行!」韩绍跟阮单同时喊。「你不能去!」
  红萼迸出泪来。「可是天鹤已经被马帮的人带走快十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爹!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自个儿的夫婿自己救——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理所当然的?
  「不行!」这事两个老的都不答应。「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去!」
  「爹——」泪流满襟的红萼跪倒在地。「算红萼求您俩——」
  韩绍红着眼眶拒绝。「红萼,你有这片心,爹很感动,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要是你在路上有个万一,你说,你要我拿什么脸跟亲家、还有天鹤交代——」
  「我看还是我去——」阮单又说。
  「你也不行——」
  就在屋里吵成一团的时候,几名仆役的欢呼声突然传了进来。「老爷、少夫人,您俩快些出来,看是谁回来啦——」
  一屋子人全挤了出去。
  红萼一见远远跑来的人影,眼泪也顾不得抹了,裙摆一拎立即冲了出去!
  老天!是天鹤!
  「天鹤!」她又哭又叫地扑进来人怀中。「天鹤——老天爷——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韩天鹤抱着亲爱的妻子,心怜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老天,红萼,瞧瞧你瘦的……这几天,你一定很难捱吧?」
  「我快担心死了——」不顾身后还有一堆人看着,红萼忘情地吐露这十天来的煎熬。她从不知道,原来漫无头绪等待的滋味会是如此难熬,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要是你有什么差错,我肯定也活不了了……」
  「傻瓜。」他红着眼眶抚着她发,就知道她会哭得肝肠寸断,他才要想尽办法平安返家。「我不是跟你发过誓,绝对会安然无恙返回你身边?」
  「呜呜……」红萼哭得不能自己。积累多日的忧虑与担心,只能靠滂沱的眼泪发泄。
  尾随在后的韩绍静静地等到小俩口倾吐完相思,才招手要儿子进屋里说话。
  直到这会儿,韩天鹤才发现一干叔伯都在。
  「今天什么风,把大伙儿都吹来了?」韩天鹤牵起红萼的手,边看着众人边往屋里边走。
  仍旧啼哭不止的红萼小声说:「大家是来讨论送赎款的事。」
  韩天鹤一望众人,发觉除了爹跟岳父大人之外,其余皆是满脸愧色。
  「怎么回事?」他在红萼耳边低问。
  她摇摇头,算是帮亲戚们留点面子,不肯当面揭穿。
  韩家大伯说话。「既然天鹤平安无事回来了,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聊,那我们——就先回去?」
  「是啊是啊。」
  几个叔伯一同极有默契的,接连说了几句道贺的话,便一个一个缩着脖子离开了。
  站在原地不动的韩绍频频摇头。「这帮人,我今天总算看清楚他们真面目了!」
  韩天鹤笑问:「爹,您怎么一脸气呼呼的?」
  「我要说了你也会气!」韩绍在厅里坐定,一股脑儿地把方才争论说了一遍。「没想到这一帮二十多人胆子这么小,加起来还比不过红萼一个。她为了救你,刚才还跪下来求我让她去送赎金——」
  天鹤吓一大跳。「你也太大胆了!」
  「有什么办法,」她嘴一瘪。「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关在马帮,什么事情也不做?」
  「对了,」没走掉的阮单出声问道:「马帮那帮人,怎么会突然间放你回来?」
  「不是突然。」他把跟马帮头儿马野龙商议的条件详述了遍。除了无保无息借给马帮十万两银之外,他还带走马帮兄弟一共五十名,分派到阜康各个分号当护卫。他笑说:「那群马帮弟兄个个身手矫捷,我想分号多了他们保护,最少今年不会再有上门掳人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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