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爷皱起眉。「既然如此,夫人何不早些对堡主说明一切?再者,老夫不明白夫人为何要霍桑偷偷带药给您?究竟是什么药不方便让人知晓?让夫人得瞒着所有人,还让霍桑宁可自己被打死也不愿把事实说出口?」
冬艳淡淡地看着他,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把含在嘴里许久的三个字轻轻地吐出来……
「打胎药。」
「什么?」霍爷的身躯微微一震,压根儿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令人震慑的事情,久久无法言语。
跪在地上的霍桑则是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她不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会让人多么震惊吗?她不明白这样的话传到堡主耳里,她有可能永远得不到堡主的宠爱,甚至被休掉吗?
「原因我已经说了,霍桑是在我的不住央求之下才勉为其难答应我的,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霍爷就莫再贵罚他了,就算他有错,也只是错在不该帮了我而已,霍爷这一顿杖打也该足够。」
「夫人……」
「我很对不住您,让您的儿子帮我做这样的事。」说着,冬艳一个屈膝,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若霍爷还消不了气,就责罚我吧。」
霍爷被她这一跪,吓得忙不迭扶起她。「夫人切莫如此为难老夫,老夫知道了,夫人您快快请起!」
冬艳缓缓站了起来,定定地走到霍桑面前,幽幽开口道:「对不起。」
霍桑不语,神色错综复杂地望着她。
「堡主那儿,我会自己跟他说清楚,你……就好好养伤吧。」冬艳说着,转身要离去,未料,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的阎浩天,她一惊,眼底闪过一抹慌与痛。
他,都听见了吧?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利刃一样,在她的胸口上划下一刀又一刀,让她好痛好痛,痛到没法子呼吸。
「堡主!」霍爷也看见阎浩天了,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堡主。」跪在地上的霍桑,有点担忧的看着阎浩天和冬艳。
现在这情况,让人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该让堡主认为他和夫人有暧昧好?还是让堡主得知夫人竟然不愿意生堡主的孩子而偷喝打胎药好?
阎浩天冷眼扫过众人,感觉自己瞬间像个可怜虫,一个被新婚妻子背弃的可笑男人。
该死的……
一切都该死的令人气闷不已!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连她犯了错都还想要包容着的,他的艳娘。
阎浩天未置一词的转身拂袖而去……
冬艳怔着,一向清明的脑袋,此刻却是一整片的空白。
冬艳提着裙摆快步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阎浩天,细白的手紧紧紧紧地抓住他的袖袍……
「夫君,你听我说!」她直觉的认为,不能让他就这样走开,完全没有细想这样急着想要解释什么的行为,已经再也不像以前的她。
尤其,当她发现,他爱她不只一丁点之后。
她像得到一个天底下最好吃的糖果那般,想偷偷地、小心地把它给珍藏起来,连它原来的主人都不可以再把它从她的手里取走。
「你想说什么?」阎浩天冷漠的眸,无情地扫上她那在月光下的美丽脸庞,提唇冷笑。「说你嫁我是迫不得已,跟我洞房是迫不得已,你从来就不想要生下我的孩子?因为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的一字一句,穿透了她的魂、她的心。
他说的,是对,也是错。
至少,有那么一刹那,她是真心想过,也许她是可以生下他与她的小娃的……
如果可以的话。
冬艳幽幽地睨着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阎浩天挑高了眉,望着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我,很难爱一个人,很怕受伤害,我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去爱自己的孩子,因为,在这之前,我至少应该要先爱上你,不是吗?
「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偷偷喝药……」冬艳垂下眸子,扯着谎。「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因为,我是那么的坏……你怨我气我都没关系,可是,不要那样想我,我其实是在乎你的,就算我发现得有点迟。」
她说,她在乎他。
在乎,也是爱的一种,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但,只要一想到她竟想打掉他和她的孩子……阎浩天闭上眼,体内汹涌的怒火完全无法平息。
「说完了吗?」他的嗓音,酷寒犹若冷冬。
冬艳想哭,却笑了,凄艳的容颜像是努力绽放到最后一刻的花。「你不会原谅我,对吧?」
阎浩天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不要我再当你的艳娘了,是吗?」她又问。
他没回答,手一扬,将她紧紧扯住他袖袍的手给挥去,她却再一次紧紧抓住他,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夫君……」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我要出门,放手!」说着,阎浩天微微使劲将她震开,她一个不防便整个人跌坐在地。
他走了,翻飞的衣袍是那样急促。
冬艳觉得掌心一阵刺痛,把手举起摊开,白嫩的手上竟是错落的血痕,上头还沾着尖细的碎石,深深地印在她的手心里。
痛呵。
但,那男人的心应该比她痛一千倍一万倍吧?
因为,他爱上的是一个根本不想帮他生孩子的女人……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无论如何,比起他误会她和另一个男人不清不白,夜晚幽会;比起让霍师兄为了她一辈子背黑锅,甚至可能被打死或赶出从小生长到大的阎家堡,她都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这是她唯一想得到解决眼前混乱的方法……却比她所以为的还要伤人。
伤他,也伤自己。
冬艳轻抚着肚腹,想象着自己真的哪一天有了这男人的孩子,抚着抚着,梗在喉间已久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的上涌,她呜咽的哭出声来……
夜风低徐,那一声又一声刻意压低的哭泣,轻轻地散落在风间。
霍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她那伤心至极的悲鸣哭声,让他好几次想要上前把她拥入怀。
当然,他没有,也不能这么做。
就算,他爱她。
好久好久了……
【第七章】
那晚,阎浩天连夜进了都城,夜宿都城内的牡丹楼,有第一美人封号朗明月的香闺,连七日未曾回过阎家堡。
消息传遍京城,连在宫里的皇上金宿都知道了,自然也传回了阎家堡,堡内上上下下莫不都在议论此事,看堡主夫人的眼神,有责难也有同情,因为阎家堡主从不上花楼,却在新婚不到三个月内入住花楼,连新婚妻子都不回来看一眼,说什么,堡主夫人都难辞其咎。
对,她真的难辞其咎。
冬艳的画笔没停过,案上烛光摇曳,因为她舍不得关窗,只好任那烛光晃动着,累着双眼去画。
边画,边想。
边画,边告诉自己不要想。
在阎浩天不在的这七天,她这个为人妻者,非但没有再去祈求他的原谅,反而趁着他不在,利用白天和夜晚,暗自搜遍了阎家堡所有可能放置藏宝图的地方,巨细靡遗,却一无所获。
她是最靠近阎浩天的人,她很确定他不曾随身携带那么贵重的东西,而在她住的主屋里,更是可以翻的地方都翻遍了,既然,那张图不在暗处,那么,应该就在明处……
或许,是每天都要必经之处?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那么重要的东西,如果需要常常确认它在不在,如果需要确保它不会被不小心弄坏与毁损,那么,它应该就会在离主人很近很近又常常可以看见的地方……
冬艳想到头都疼了,可是,却不能不想。
她需要那张藏宝图,有了那张藏宝图,她才可以真正摆脱这一切,把妹妹从痛苦中救出来,彻彻底底的离开上官云,不再被他当成利用的工具。
这点,是无法改变的,就算现在的她跟刚进来时的她不一样了,对那个男人多了一丁点的在乎,却还是无法改变她必须要背叛他的宿命。
冬艳咬着唇,感觉胸口上传来的疼。
要认命。她对自己说。
一滴泪却落在那宣纸上,晕染开来。
她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忘记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妹妹……她再次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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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娘 上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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