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脸色,是想起来了吧?那东西是我的,还给我。”
“我没带在身上。何况,这是我爹的遗物,他没说是哪位朋友寄放的,想必本就属于他,我不能交给你。”若对方客客气气地提出请求,她还会考虑,但这人显然不怀好意。
“你明明就知道这东西,还跟我装傻?”王老头狞笑。“这份密书是我和荆天波从别人手上抢来的,说好大家平分,他却独吞逃走,我没追杀他,因为这秘籍只有一半是读不通的,先让他拿着也无妨。但近来另一半密书重现江湖,只要凑全两份,就能练成绝世神功。你最好乖乖拿出来,不要逼我向故人的女儿动手。”
不妙,对方早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显然有备而来。她强自镇定,脑中迅速运转。“那天你和阿芳遇到无赖,是你安排的吧?”
“那是为了试你的武功,你一出手,我就知道你内力浅薄,看样子是受过重伤,没有痊愈吧?你弟弟掷茶壶那一手功夫是不错,但还不是我的对手。”
“老前辈好眼力,连我受伤都看得出来。”她强笑,对方把她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真要完蛋了,这里荒山野岭,喊救命只有野鸟听得到,荆木礼虽然知道她和王老汉出门,可决计想不到他是人面狼心,怎么办?
“少废话,还不把密书交出来?难道东西在荆老头的儿子手上?”
她低喊:“不在他那里!”
“哼,听你口气,很护着他啊,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
“好吧,我带你去拿。”为今之计只有拖,假装带老人去拿密书,但老人眼光狡猾凶狠,就算将密书给他,大概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把密书放在哪里?”
“在……饭馆的帐房里。”得把他骗回城中,城中人多,他要杀人也不容易下手。
“你想骗我吗?这样重要的东西,你会随便收在人走人出的饭馆里?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会老实。”王老头冷笑,一拳猛击向她腹部。
她避开,连退两步,但后头就是悬崖,无路可退。
老人又一拳挥来,她不得不举臂挡住。这一拳力量极大,震得她双臂、胸口都一阵疼痛。
老人跟着挥出第三拳,她无力挡架,被拳头打中左肩,身子一晃,往后摔入深谷之中……
“啪”地一声,荆木礼刚举高斧头,斧柄突然在他头上断裂,斧头往后掉在地上,还削掉他几根头发。
“荆大哥!”送茶水来的玉儿见了惊呼。“你被劈到了?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捡起斧头,查看手中斧柄,断口处参差不齐,是突然断裂的。
“奇怪,这斧头是新买的,怎么会断?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也许是材料没选好吧。我用另一把就是了。”他不信这些,却忽地想起梁觅。她午后发过病,但及时服了药,骑马离开饭馆时,他在楼上目送,那时她脸色如常,应该不会有事。
“还是我去叫个伙计来修这柴房吧?”一早有顽童玩炮仗,炸坏了柴房,店里伙计都忙,荆木礼就主动来修,可他毕竟是老板,不该做这种粗活。
“天色要晚了,店里会很忙,我来修就好。”她现在应该到王老头家了吧?
玉儿来转述她的话时,他颇为诧异,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那老头死缠烂打,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若能这样结束是最好。
至于玉儿转达时满面喜色,她应该懂这小姑娘的心思,不会放任这姑娘继续盲目迷恋她吧?他很好奇,她要如何和玉儿解释。
玉儿离开了,他把断斧放到一旁,继续修理柴房。木料都是现成的,劈砍成形俊,直接补上破洞即可。
他忙到天色全暗,才把柴房修好。修柴房不是太累,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走出柴房,忽见墙头上黑影一闪,有人翻墙进来,竟然是王老汉。
他愣住,王老汉翻墙的身手利落如猴,不像个老人……他猛然觉得不对,这老头既然有如此功夫,那天怎会被两个地痞打倒在地?
她和这老头走了,老头在此,她呢?
“老丈,我哥呢?”他望向矮墙外,不见她踪影。
“看来,你比她机灵多了。”王老汉打量他警戒的神色。“不过,你太年轻,欠缺历练,功力也有限。横山密书在哪里?”
“什么书?”
“那是一张羊皮纸,上面记载了武功招数。”王老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先告诉我,我哥在哪里?”老人原本表情和蔼,现在却显得狞恶,他心发寒,不是畏惧,是担心,她肯定出事了。
“哼,她掉下得道崖,得道成仙了。”
他只觉眼前一黑,眼前一切好像扭曲了。她掉下得道崖?那个从没有人生还的魔崖?怎么可能?不久之前,他还在和她说话,她离开他眼皮底下才一会儿,怎么会?怎么会?
“她不肯交出横山密书,凭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跟我作对?没两招就被我打下山崖,尸骨无存了。”老人恶毒地冷笑,每个字在他耳中都如打雷一般。“你也不是我对手,还不快把横山密书交出来?”
是这人杀了她?是他把她推下去?他一时心痛,一时恍惚,不,他不信,一定是弄错了……
“不交出来是吧?哼,反正你们俩都得死,以免我得到这秘籍的消息泄漏出去,你乖乖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语毕,王老汉提掌向他猛击过来。
他脑中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挡不挡得住,也是一掌拍出,这一掌使上了他从未用过的十成力,双掌相交,一声闷响,老人如箭一般往后射出,砰地撞破柴房,摔在柴堆里。
这一下太突然,荆木礼愣愣看着柴房的大破洞,回不了神。
刚刚都白修了……
柴房是纸糊的吗?怎么一撞就破,还破得这么大?
他过去摸摸撞破的缺口,木屑扎手,会痛……他猛然警醒,她掉下山崖了!他还愣着做什么!
他拉起倒地的老人,厉声问:“她在哪里?在得道崖底下吗?”但老人被他这掌打得呕血,昏过去了,半死不活。
此时,玉儿和一个伙计闻声来察看。“什么声音……”见到柴房的大破洞,玉儿惊叫:“哪来的鞭炮,炸了这么大的洞!是谁炸的,我一定要他们赔!”
“不是炸的。”荆木礼扔下老头。“这人把我哥推下得道崖了,快去找人帮忙!”
一听梁觅遇难,常香馆整个炸了,下一刻就有好几个猎户自愿帮忙,随荆木礼上山,玉儿也坚持同行。王老头则被捆起来,关在柴房里。
荆木礼心急如焚,用马鞭狂抽坐骑,其他人几乎追不上他。
他暗自计算,从她离开到王老头回来,接近两个时辰,她坠崖大约有一个时辰了,现在是秋天,但入夜后山区寒冷,低温也能要人命,她下午才发过病,怎么承受得住?虽然她随身带药,万一她昏迷,或是弄掉了药……
即使侥幸没发病,丛林里有各种野兽,平日她当然能应付,但她受了伤,难以自保。
最怕的是,她摔下去就……不,不会的,他许过愿,她不会有事……但万一……
脑中反覆交错她受伤濒死的幻影,他掌心冰冷,不断催促坐骑。
众人赶到得道崖时,明月已升起,月色如冰,山风寒冷呼啸。
玉儿与众人点起火把,散开来找寻,大声呼喊梁觅的名字。
他独自沿着崖边搜寻,月光照亮了陡峭的崖壁和底下的树林,树林深处却幽暗不明,不断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他听得心惊肉跳。她在哪儿?在哪儿?
天色太暗,搜索半个时辰还是找不到梁觅的踪迹,众人聚在一起商议。
“可能真的掉下去了,才会找不到。”
“确定是在这里掉下去吗?”
“阿礼是这么说的,我们这里就一个得道崖,还有别的吗?”
有人低声道:“那不等于没救了吗?这得道崖有魔性,掉下去的人兽没一个能活着回来……”另一人拉他,两人瞧了还盯着崖下看的荆木礼一眼,都闭上嘴。
玉儿走到他身边,道:“荆大哥,这崖范围不小,我们要不要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却见荆木礼目光呆滞,瞪着底下岩壁。
她顺着他目光望去,就见下方几尺峭壁有株小树,挂着一片东西,被风吹得乱飞,定眼一看,是一块浅黄破布。她失声道:“是梁大哥的衣服!”布形残破,显然是人落不时被勾破的,至于落下的人……恐怕足凶多吉少……
众人围过来一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默默散了开去。
荆木礼痴痴望着那破布。她真的死了?他心里空空的、凉凉的,仿佛是自己死了。他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一点感应都没有啊!把她窝藏在心坎多少年,她出事,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玉儿忍泪,试图安慰他。“荆大哥,你别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梁大哥是在底下,我们立刻下去,还是能找到他……”的尸首吗?这崖高数十丈,猴子摔下去也变肉饼了,何况是天生弱质的梁觅?
“要是我当时跟她去……”他身躯发颤,为什么他让她独自跟王老头出门?他都已经察觉王老头不对劲,为什么不多点警觉?
破布被风吹得狂乱,仿佛活了,在夜色里舞得凄狂,他痴痴凝望它。是你吗?
定你等在这里,跟我道别吗?
“不能怪你啊,谁知道那老头心怀鬼胎?要说谁有错,那也是我,我还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坏心眼。”要是先前还怀疑他和梁觅的感情,现在也不得不信了,他眼神如狂,好像想跟着跳下去似的。
“荆大哥,你听我话,别心急,我们先跟大家商量……”她怕他寻短,想把他拉离崖边,但他动也不动。
他低哑道:“她屡屡大病,我曾去城东小庙许愿,不敢求她一生无病痛,只求她长命百岁,我愿终生茹素,保她一生,她不会就这么……就这么……”不亲眼看见,他不信!
他甩开玉儿,走向众人。“有路下去吗?”
众猎户面面相觑。“有是有,前边不远的林子有小路可以走,但走到谷底也要天亮了。”
她怎么挨得到天亮?“没有更快的路吗?不能从这里直接下去?”
“直接下去自然是最快,但我们是人,不是猴子,怎么攀爬这绝壁?”一个老猎户拍拍崖边突起的一块大岩。
“这儿可以绑绳子,缒人下去,但我们带的绳子不够长,又这么黑,弄不好一个失足,又送一条命给这魔崖……”
荆木礼取出绳索,缚在大石上,扯了扯,确定它吃得住他的重量。
众人面面相觑,真要这么干?这太冒险了吧?
老猎户劝阻。“阿礼,你莫冲动……”话末完,就见荆木礼纵身一跃,跳入山谷。
他握着绳子,跳下崖前已看准崖壁上一块突起的山岩,身子一落下,他挥掌拍出,借势反跃而起。山风激起他衣衫,冷冷月光下犹如鹏鸟展翅,他反跃只是一瞬,复又下落。他放脱绳子,顺势扑下黑暗的山谷。
他借由崖壁上突出的岩块,或掌拍、或足踢,减缓下落的势子,崖壁上方还有月光照明,越往下越暗,他失手了几次,所幸眼力好,立刻找到借力处,即便如此,抵达崖底时,他衣衫还是被勾破了几处,掌心也都擦破了。
他一踩到崖底,还没站稳,就放声大叫:“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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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拐徒儿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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