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这十年来自己悄悄咽下的心酸和泪水,以及受到屈辱的伤痛……只身前往国外念书后,她吃了更多更多的苦,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很多个夜里,她常坐在书桌前痛哭,哭完后抹干泪水,咬牙告诉自己要变得更坚强,要勇敢地向前走。
她好不容易摆脱重重伤痛,好不容易挥别充满泪水的过往,她还可以再相信这个男人吗?
纪书庭泪光闪烁地望着齐御麟,心里一片混乱。唉……他真的是她命中的天敌,天敌!只要他一出现,总是有办法轻易拨乱她的心弦,明明知道要管住自己,可……
他眼中的赤诚让她的心融化了,但她不敢再一次赌上自己的真心,她忘不了十年前那个悲惨的纪书庭,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像是烂泥,自我厌恶几乎想自残。
而这一回,倘若她又狠狠摔了一跤,她绝对不会再有力气站起来了,因为她真的好累好累……
过往的阴影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无时无刻都会窜出来咬她,提醒着她……别傻了,别再天真了,你忘了当年你摔得有多惨?你输得一败涂地,现在真的还要相信这个男人吗?然后,心惊胆颤地等待是否还有更致命的一击?
不……
她好怕,真的好怕!
“庭庭,答应我,重新开始好吗?”齐御麟加重手里的力道想抓住她。
她却用力抽回手,瞬间武装自己,眸光森冷。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全为事实,其实,那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有认真交往的男朋友,你不要再来扰乱我。”唉……柏瀚,对不起,这一刻,就请你帮我一下吧!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男朋友?”齐御麟无法置信。
“没错。”心慌意乱中,纪书庭像是攀住浮木般脱口而出。“就是这场大会的主办人……贺柏瀚,他也是我的恩师贺夫人的公子,我们在巴黎念书就认识,交往很多年了。”
“我不相信!”齐御麟还是抱着质疑的态度,他是有想过这些年她身边很有可能出现护花使者,毕竟,她是那么漂亮出众。但,见到她之后,由她望着自己的挣扎眼神,齐御麟知道她对他余情未了,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他逼问着。“你是骗我的吧?因为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根本没有热情。”打从纪书庭和贺柏瀚在会场交谈,他就一直仔细地观察他们,贺柏瀚一脸热切;可纪书庭表情波澜不兴,压根儿不像面对心上人。
“热情?”这两个字让纪书庭冷嗤,空气也降至冰点。“齐御麟,你少自以为是,你懂什么?快三十岁了还这么傻、这么愚蠢,以为热情可以当饭吃吗?没错,我面对柏瀚时少了那份生死相许的激情,但……”她的眼底滑过伤痛及嘲弄。“我不会忘记,激情的火焰乍看绚丽,可也会灼伤人。柏瀚很适合我,他温柔体贴,懂得包容我的一切。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他的身上有一股非常安定的力量,我相信他就是最适合我的男人。”
齐御麟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嗓音破碎。“庭,你始终无法原谅我,是吧?就算知道当年我不得已离开你的原因,你还是很恨我?”如果真是如此,他并不责怪她,早在十年前,他就决心扛起所有的罪,宁可让书庭恨他一辈子,也不想毁了她的前途。
看到他深邃的眸子瞬间盛满伤痛,那股忧伤就像黑色的漩涡,几乎要溢出来淹没两人……纪书庭心好痛,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能以更多的冰霜来武装自己。“我刚才就说过,不要再提十年前的事,那些都不重要,我该走了,日后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不敢再看他一眼,她踉跄转身,迅速夺门而出。
深夜。
从拍卖会返家后,纪书庭来到浴室泡澡,她在窗台边点了香氛蜡烛,还滴了几滴泡澡精油在浴缸的热水中,让整个人被熏衣车的芳香包围。
她泡了好久,甚至放了有催眠作用的音乐,但是……没有用,一点都没有用。
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胸口有一股情潮四处乱窜,越是命令自己要沉静,整个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
唉……
算了!那该死的齐御麟真是她命中的天敌,不管分离多少年,只要他一出现,总是有办法搅乱她的心。
水温降低了,纪书庭心不在焉地起身,以浴巾擦干身体后套上睡衣,回到房间草草吹个头发就躺在床上,知道今晚注定要失眠了,她干脆又起身到厨房煮咖啡。
煮好的咖啡冒着氤氲蒸气及扑鼻香味,她怔怔地望着,整个人仿佛又坠入十年前,那个蝉声唧唧的夏天……
火车上,两个才十八岁,约好私奔的小俩口依偎着,脸上全是幸福与期待。齐御麟搂紧她的肩头,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抵达目的地了,搭火车坐了四个多小时,庭庭,累了吗?”
“不累。”晒了一整天的太阳,纪书庭的脸上红扑扑的,笑容宛如花开。“我现在好紧张,也好兴奋!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齐御麟感慨地道:“其实我不怪伯父一直反对我们,我会鞭策自己要早点成功,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风风光光地返家,向伯父伯母证明,我是可以信任的男人,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的女儿。”
“你本来就可以保护我,我相信你的能力。”纪书庭握紧他的手。”
“可是,一开始要辛苦你了。我手边的钱真的不多,拜托朋友先租来的套房坪数也很小,我真的觉得会让你吃苦。”
纪书庭认真地道:“我不在乎!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相反地,倘若那个空间没有你,就算是金碧辉煌的皇宫,都会让我痛苦到要窒息。”
齐御麟心疼地轻抚她的脸颊。“你啊,真是死心眼的傻丫头。”但也因此,他在内心更坚定地告诉自己,这辈子要好好疼爱这个小女人,绝不让她再落泪,更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纪书庭依偎着他,眼底还是有忧郁。“虽然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偏僻,可是,我心底还是有点怕,怕很快就被我爸找到了。不过,就算被他找到,我还是不会屈服,我会努力扞卫我们的爱情,我会想办法再度逃家,这一辈子,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动容地吻着她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像我这样的男生街上随便抓一把就一堆。”
纪书庭笑容好灿烂。“那要问你啊,谁叫你在美语营乱放电,好好的美语助教不安分地当,硬是把我拐出来!”
两人是在几个月前一个美语学习营遇到的,第一眼看到英挺出色的齐御麟,纪书庭的心就被紧紧牵动着。他不但外语能力超赞,和外籍老师沟通毫无障碍,而且幽默风趣,非常会带动全场的气氛,让营区时时充满欢笑声。
上课几天之后,纪书庭知道几乎整个美语营的女生都喜欢齐御辚,大胆一点的甚至频送秋波,直接给他自己的手机号码,找尽借口要和他多聊聊。
当时已经考上台湾第一学府的他有个金头脑,思绪清楚,反应敏捷。不管和他讨论什么议题,他总是可以提出精辟的见解,言之有物,跟一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男生简直是云泥之别。
齐御麟当然也注意到纪书庭,毫无疑问地,她是整个美语营最漂亮醒目的女孩,也是他看过最迷人的女孩。但,她吸引人的,绝对不只外表,还有形诸于外的自信、风采以及内涵。
两人聊天后,他很惊喜地发现这个漂亮女生有兴趣的,并不是一般女孩热衷的化妆技巧或时尚精品,她看了很多书,看事情的角度不盲从,反而有独到的见解,对于未知的领域更是充满浓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齐御麟知道自己被她吸引了,随着美语营快要结束,两人互相凝视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两颗年轻的心擦撞出绚丽的火花。
陷入热恋后,他们才赫然发现,两人的家庭背景相差悬殊。纪书庭的父亲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司,员工约一百多人,母亲是单纯的家庭主妇,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备受父母宠爱。
而齐御麟的父母早已离异,父亲是退伍军人,靠退休俸过日子,家境勉强只能说小康。
齐御麟曾经对纪书庭说过,很担心以后她的家人知道他家的经济情况,会反对他们交往。那时纪书庭还很生气地说,没有任何人可以看不起他,他们会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可是,纪书庭的父亲还是很快察觉到女儿在谈恋爱,一查清楚齐御麟的家世背景,他简直是暴跳如雷,从此除了上课时间,他严格禁止女儿出门,并没收她的手机,形同把她软禁在家,倘若要出门上课,也要司机开车接送,以防他们有见面的机会。
纪书庭的母亲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她觉得女儿和那样的男生交往,简直是自贬身份,因此,她完全支持丈夫专制的决定。
控制欲超强的父亲甚至查出齐家的住址,前往齐家跟齐父深谈,要求对方管制儿子,不能和女儿来往,一切以课业为重。这个举动更是让纪书庭彻底对父亲失望,认为自己的父亲太野蛮了,完全不懂尊重别人,于是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
她费尽心思终于找到机会打电话给齐御麟,要他带她走,两人远走高飞。
原本齐御麟不是很赞同私奔计划,他知道自己还是大学生,现在出去外面根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又如何保障女友的生活?但书庭哭着说她发现父亲在帮她办理海外留学的手续,再不快点走,她就要被硬送到国外了,她不要和他分离,她会崩溃的!
她一声又一声的痛哭声拧痛了他,也让他失去理智。学校那边他只好先办休学,另一方面委托住在台东的朋友帮他们在乡下租好房子,并将钥匙寄过来,等纪书庭终于逮到机会溜出家门后,两人立刻跳上火车私奔。
望着窗外一大片的青翠农田,纪书庭愧疚地道:“我永远不后悔跟你走,可是,我很自责,不该让你休学,毕竟你考上的可是最好的大学,还是很热门的科系。”
“别想这些。”他宠溺地揉揉她的秀发。“只要我真心想念书,无论何时都可以再返回校园完成学业,这段时间我会好好自修充实自己;对了,我会先去找个工作,你不可以去打工喔,我们早就讨论好的,这一年你专心在家里准备重考,我就是你最好的家教。”
大考后公布成绩,纪书庭录取的大学不是她想要念的,重考本就在计划之中。
但,她不想把整个经济重担完全放在齐御麟身上,那样他压力太大了。
“不要啦,我可以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便利商店的兼职,一天大概做个三个小时左右,不会影响我念书。”
“不行!”他很坚持。“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就这么决定了。庭庭,你一定要考个好成绩证明给伯父看,我不是只会带坏你,我们两个更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我们懂得为未来打算,更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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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夫很缠人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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