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衙门捕快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跟丢了司徒英,大伙正手足无措之际,幸亏童天成提前返家,听闻事情经过,随即对京城城外方圆百里展开搜索。而当众人找到司徒英和童安安时,两人浑身沾满了血迹,显得狼狈至极。
童安安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一觉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事。她从母亲口中得知,魏侥的尸体在旧月老庙里被发现,而司徒英在经过父亲的疗养后,暂时脱离了危险,被太师府的下人接回去了。
童安安急于得知司徒英的近况,不顾旁人劝阻,直奔太师府,却非但吃了闭门羹,还得到门侍的白眼,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出。
然而,她可不是这么容易打退堂鼓的,到了深夜,她一个翻身越过了太师府的围墙,别说她的轻功已得了司徒英的真传,就以她对太师府的熟稔,也可轻易避过府内的巡守。
蹑手蹑脚来到司徒英的房外后,童安安见到微亮的烛火映照出一个人影,赶紧矮下身形。
她在纸窗戳了一个洞,住内看去,原来那个人是红儿。只见她坐在床榻前,嘀嘀咕咕说着话,「……幸好你师父来访,要不然还没人能治疗得了你的伤,都是那个恶婆娘害的……」
清楚红儿不谙武功,童安安大胆的潜入房内。
「现在你躺在这,也不知要休养多久才能醒来,那个恶婆娘却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今天还来府里找麻烦,真是猫哭耗子……啊!」
一声低喊后,红儿被童安安击昏了。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才不会让妳在背后骂我。有胆,妳就当着我的面说。」童安安将她挪到一旁,忍不住担心的盯视着床上的司徒英。
他的面色苍白,但气息平稳,让童安安放下悬吊的心,她轻声呼唤着他,却怎么也唤不醒。
她默默地在一旁陪伴他,脑中环绕的尽是与他共度的快乐时光。遂地,她记起了父亲讲述治疗司徒英的方法。
「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她扶起司徒英坐正,自己盘腿运气,双掌紧贴他后背,徐缓地将自己的内力一点点过给他,帮助他将真气聚拢。
接着一连十来天,她每夜都来为他疗伤,看着他脸色渐渐红润,她也尽量把疗伤的时间拉得越长,她希望这么一来,他可以早日痊愈。至于红儿,每晚都被点了昏穴或睡穴,当早晨鸡啼时,她才浑浑噩噩醒来,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如此贪睡?
这一日,东方逐渐大白,远远传来鸡啼,童安安运功收起内力。她下了床榻,靠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英,你何时才能睁开眼瞧瞧我?」
这句话她已说了无数次,但响应她的仍然只有浅浅呼息声而已。
她伸手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如果你不曾骗我,该有多好,我们也不至于到这步田地。」见他的呼吸转瞬间又深重多了,童安安不自觉手心冒冷汗。「不、不,我太贪心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计较,包括你骗我的事,也不再计较了。」
彷佛听到她的话似的,昏迷许久的司徒英眼皮抽动了几下,见状,有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在童安安心中跳动。莫非他醒了?她急切地喊着,「英,你醒了吗?」
就在这时,趴睡在桌上的红儿偏巧手臂挥掉了桌面的茶杯,这一声哐啷吵醒了红儿自己,也把童安安吓得飞离了司徒英的屋内,来到屋外的树上。
她依依不舍地凝望他的窗棂,黎明已至,她再待下去势必会被府里的侍卫发现,无奈下,她只好快速离开。
然就在她离开没多久,屋内传来红儿的惊叫声,「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三个时辰过后,童安安便得知司徒英苏醒的消息。这消息不是任何人转告她,而是她看见了太师府门外团团围绕着络绎不绝的女子,她们每个人手中提着各式补品,口中谈论的尽是如何给司徒英调理好身子,司徒英的度量如何之大,不计前嫌地搭救逃婚的未婚妻。
她比任何人都想见司徒英,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太师府中最不受欢迎的人,想见他比登天还难。偏偏她又鼓不起勇气偷偷去见他,毕竟当初逃亲的人是她。
童安安踟蹰于太师府外,来来回回徘徊了许久,最后,她选择离开了那群喧闹的女人。
童安安的期望就在日子的更迭中逐渐变成绝望,算算日子,离司徒英苏醒也个把月了。如果司徒英对她还有情,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不来找她;如果无情,那么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而在生死交关之时他又为何说些情深意重的话?这些疑问,她无从得解,只清楚一件事:自己该努力忘了司徒英,忘记那个骗了自己真心情意的大骗子。
这一天,童安安大摇大摆地在街上巡逻,随着时间的沉淀,她与钦差大人的一场胡涂帐,也早已不是众人的话题,现今的她仅是一个平凡的女捕快。
来到京城最热闹的市集,她正对路旁卖菜的老爷爷寒暄了几句。转过身,一堵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长眼呀,让开!」童安安后退了一步,好看清来人是谁,而这一望,让她的心愉悦地跳了几下,但她随即又摆出一张冷脸。「劳烦你让个路。」
然而,只见司徒英非但不让路,还随着她的左右移动而移动,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有那么多名门千金探视,还差我一个吗?」
「当然,毕竟我是为了救妳才受伤的。」他的口气霸道而不容质疑。
童安安给了他一记白眼,无辜的眼神中充斥着责难,「我是你们太师府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想探望你比登天还难。」
「胡说!只要妳想来,谁拦得了妳?」司徒英坏坏地微笑着。「况且,妳都能在太师府戒备森严时,溜进我房里替我疗伤,怎么待撤了门外的守卫后,妳反倒溜不进来了?」
还不待她反驳,周围已连连响起鼓噪声,原来在小俩口对话的当时,认为有好戏看的百姓竟团团围了上来。
眼见自己即将再度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童安安又恼又怒,忍不住戳了戳司徒英的胸口。「都是你不好!知道我帮你疗伤还继续装病,又想害我成为众人的笑柄。」话毕,她转身就想离开。
但司徒英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面前。「把话说清楚再走嘛!」
围观的众伙也推波助澜地起哄道:「是呀,说清楚再走,我们听了好多传言,干脆你们当事人就在这做个澄清算了!」
「你……」童安安又恼又怒,羞得脸都红了。
「我没装病,我重伤时,昏昏沉沉中可以感受到妳在我身旁,但却没有办法清醒过来。」他将话题拉回原点,再次询问:「可为什么等我清醒时却不见妳的人?」
「我重要吗?」她用力甩掉他握在自己腕问的手,语气酸溜溜地道:「倒是我该问你为何醒来后不来找我?你可别说是因为你府邸门口塞了一大群女子,害你走不出门。」
「我解除婚约的逃妻,」他反将她一军,「我干么找妳?」
童安安被堵得哑口无言。
然而司徒英还是为自己做了辩解,「我大病初愈,下不了床,可我今日才刚能行动自如,就来找妳了。」
听了这话,童安安心头有说不出的欣慰,她凝望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却忍不住又再逼问,「可妳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她嗫嚅说道:「我们之间闹成那样,嗯……就是解除婚约,我想,你一定很恨我,应该不想见我。」
「是的,我恨妳,不过是妳预谋让我恨妳的,责任不在我一人。」
周遭顿时又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见他分明是在推诿过错,童安安不禁大声的反驳,「当然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先虚情假意地对我好,欺骗我的感情,我又怎会逃婚?」
「我过去是骗过妳,但安儿,现在不一样了。」他郑重解释。「妳认为我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妳?」
她摇摇头,眼角余光察觉众人正屏气凝神听她的答案。叹了口气后,她说:「我不想再和你争执了,你负过我,也救过我,一切一笔勾消吧。」
「怎么消也消不了。安儿,妳逃婚时,我极度盛怒,我以为自己气的是失了面子,气的是妳的不知羞耻,可是到后来我才明白,我气的是妳没有爱我,而我却爱上了妳。」
这席话带给一旁围观的群众莫大的震撼,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吃惊,都没有童安安来的震惊,她的身子如同在微风中摇摆的小花,微微颤抖着,分不出是惊、是喜。
「我不想听。」她双手摀住耳朵,「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你的谎言。」
司徒英掀下她摀耳的手,「当我知道妳逃婚是故意作弄我时,我不知有多开心,因为我明白了妳是真心对我,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安儿,我们别再呕气了、和好如初,好不好?」
所有的一切都像童安安最想要的结局,但此时此际她却深恐是一场梦。「我怎么信你?你这么能言善道,我……又凶又霸道,你怎会喜欢我,别再骗我了。」
「我在月老庙所说的、所做的还不能代表我的真情吗?」
童安安非常非常认真地望着他,她的心中早已有答案,但她的眼神依旧充斥犹疑。
只见司徒英突然单膝下跪,「我司徒英对天起誓,这一生势娶童安安为妻,否则必遭五雷轰顶……」
他话未说完,童安安赶紧摀住他的嘴。
「英,别胡说。」
这一声英在他耳中听来犹如天籁。「妳答应嫁我了?!」
她还没说话,围观群众已经鼓掌叫好,连番道喜,而童安安则扬起他惯有的坏坏的笑容,「我只叫你别发傻的起誓,可没打算嫁你。」
「哦?」司徒英遂朝围观的人说道:「各位乡亲,麻烦退后一点,免得拳脚无情。」一说完,他立刻施展擒拿手,拿下她。
童安安没料到他好端端地会突然向自己攻击,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落入司徒英的怀中。「你想干么?!」
「别耍性子了,安儿。」他语气温柔地哄着她。
「我哪有?」她被他横抱着,怎么挣也挣不开,情急之下她举起手朝他的脸庞挥了过去。
「又想赏我耳光?」司徒英虽然避得开,但却动也不动,冷眼看她是否真下得了手。
她去势甚急,已来不及收手,赶忙将手转个方向,硬生生地打在自己胸口上。恼怒归恼怒,偏偏她舍不得伤他一丝一毫,尤其他才刚能下床,只有自个暗暗忍痛。
司徒英见状不忍,关心的询问:「痛不痛,帮妳揉揉?」
童安安羞红了脸,侧过头往他怀中深处钻去,拳头轻轻地搥打着他。「你只会欺负我。」
「我才舍不得欺侮妳呢!」司徒英搂紧了她,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个安静的地方,互诉情衷。他遂将她打横抱起,施展上等轻功,远远拋离了围观的人群。
深山中,烟雾袅袅的温泉是司徒英与童安安的定情之处,今日重游,两人皆觉恍如隔世。
两人在树荫下喁喁私语,不觉时光之飞逝。
「为什么你刚才立誓时说『势』娶我为妻,而不是『只』娶我为妻?」
司徒英爱极了与她抬杠,「凭我司徒英文武兼备,有什么事做不到。娶妳,我当然势在必得。」
「臭美!我未必非嫁你不可。」童安安故意撇过头,不去看他。
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几分钟前,妳还说要帮我生孩子的,现在可不许妳后悔。再说,我当着大庭广众宣告和妳共结连理,试问京城中还有谁敢抢我三品钦差未过门的新娘?」
「你真坏!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要我今生非你莫嫁。」
司徒英笑逐颜开,「这很好呀,我们共偕白首。」
「说的真好听,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心思吗?」她食指戳了戳他的心口,「你没有良心,你不说只娶我为妻,是因为你还想纳小妾,对不?」
他击掌叫好,「还是我的安儿机灵,一猜就猜出来。」
「哼,我不许。如果你要纳妾,就别娶我。」
「好,我不纳妾,就娶妳一人。」
「你说的太干脆了,我才不信你舍得下那群红粉知己。」
「如果我说我若要纳妾,必定会经过妳的允许,妳是否就比较相信了?」
「我还未过门,你就想纳妾,说爱我,根本是骗我的。」
「我说的绝无虚言,妳是我最爱、最心疼的人。」
「贫嘴!你才不心疼我,你还诅咒过我一生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是我的错。」他半严肃半玩笑地说:「所以妳只能嫁我,才会幸福。」
童安安故意刁难的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妾?」
「安儿,我没娶呀,我仅是随口说说。」
「说说就代表有心了。」
「安儿,妳不觉得妳话太多了吗?」司徒英扬起一抹坏坏的笑容,随即低下了头覆住了她的唇。
这一刻是无声胜有声,这一对欢喜冤家斗来斗去,终究斗不过月老的一条红线,谁输谁赢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而当两人相偕回禀双方父母婚事时,童天成与徐月娘只差没跪地谢天,幸好这个金龟婿没跑掉,而太师府……就交给圣明的皇上来解决喽!小俩口可还有更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至于是什么事……就留给看倌们自个儿想象去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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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大人不正经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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