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接去找莎莎,骆彦纬的选择是先去酒店找梅莉萨。他认为唯有如此,事情才会比较好解决。
由于梅莉萨暂时抽不开身,他在包厢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人。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她一进去便歉然说道。
「没关系,是我来得唐突。」
「怎么,是不是莎莎怎么了?」
「嗯。」他把莎莎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唉,怎么会这样?」长叹口气,梅莉萨甚觉头痛地蹙起眉。「我都已经跟她说了不下百次,哪晓得她半句都没听进去。」
「我看很难,照这情况,她是不打算死心了。」他眉头紧锁。
「就是啊!没想到她竟然还跑去找你女朋友,这兴是……」
「她这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再看到她,我或许会跟她正面起冲突。」抑忍着心口的不悦,他语气平缓地对她说着。「恐怕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理智和冷静。」
「我知道,我也谢谢你的包容,只是……说真的我也不晓得拿她怎么好。」
他沉默着,同样没有答案。
「莎莎是我妹妹,我同样不希望她再沉溺下去,但她偏偏对你死心塌地,说真的,我对你的感觉也很复杂,真不知要怨你还是恨你。」她面色凝重。「为了你,她和客人起了很多冲突,已经不只一次被客人打肿了脸,我这个作姊姊的看在眼底,痛在心里,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么痴。
「倘若你对她来说是有那么点机会的话,或许我还不会那么懊恼,不过看你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对莎莎确实一点感情也没有……唉……真是孽绿。」
「难道真的没办法吗?」
「除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想我是真的没辙。」她无奈地道。「对了,你女朋友那边没事吧?」
「目前看来是没什么事。」
「哦?据我所知,女人一旦发现自己男友跟酒店小姐纠缠不清时,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她不会,因为我之前已经跟她坦白过了。」
扬起两道精致的眉,梅莉萨神情一顿。「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她不会说什么的,她很清楚我对她的感情。」
「是这样的吗?」
「无论如何,莎莎那边就麻烦你了。」他不想跟她讨论太多私人的感情问题。「我得走了。」
「好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下回要找我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她另外抄了张纸条给他。
「嗯。」
「我送你出去吧。」
「用不着麻烦。」
「没关系,这摊就算我的,不好意思还让你跑这一趟。」
「别这么说,至少你的明理会让事情好解决得多。」
「我也希望如此。」
走出酒店,她跟他道了声再见,他坐上车离开,一切应该再平常不过……只要方筠薇没撞见这幕的话。
那天他回来,她什么也没问,而他什么也没说。
当筠薇告诉她,他那晚从酒店里走出来,还和一位漂亮的酒店小姐一脸平常地说再见,她听在耳里,痛在心底。
筠薇说那位酒店小姐跟去店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同一个,还说他看起来很正常,没有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去找那个叫莎莎的女人算帐的模样。
至于那通电话留言,她装作不知道,他也没有刻意跟她提起。
日子依旧度过,有些心结却不会因此而过去,她终于知道,要强迫自己不去追究一个人的过去,是多么困难的事;她终于知道,梗在心里的刺,痛得心房血肉模糊,却要强作云淡风清是多么困难的事。
「亚宁,你一定要作个决定!」方筠薇再也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爱是一回事,忠诚是一回事,他故意告诉你他的过去有多糟,要你包容他、接受他,自己却又暗自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真的是太过分了!他当我们女人全是笨蛋吗?既然他根本不想定下来,就不该这样欺骗你。」
钟亚宁面容清冷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你别说我鸡婆,但我觉得你真的该醒一醒了!他如果有心要跟你在一起,就不该还隐瞒那些事,何况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卑鄙吗?利用你的单纯,这样玩弄你的感情,你怎么还忍得下去?你告诉我,你怎么还忍得下去!」
「不要说了。」她的声音轻得没有半点重量,却十分坚定。
「亚宁,」方筠薇又气又急,已是猛跳脚的阶段。「拜托你别这么冷静好吗?你如果不敢跟他撕破脸,就由我来扮这个黑脸!」
「没有这个必要,真的!」她摇头,语气铿然。「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骗我,我都会自己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我怕你根本舍不得跟他分开!」
「不会的,筠薇──」她终于松口,脸上挂着温柔而有些哀伤的笑。「一旦我确定他不是真心爱着我,我一定会勇敢离开他的「请你相信我。」
眼看劝说无效,方筠薇也只能退到一旁静观其变了。
真是皇帚不急,急死太监啊!
她已经搞不懂亚宁这笨蛋在想些什么了。
难不成,她已经爱那男人爱到眼盲心盲的地步了?
她没有眼盲心盲,她只是还在等待。
等一个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结果,真正的心死。
站在电话旁,录音机的留言灯是亮着的,深吸口气,她按下收听键,
「嘟──Daniel,我是大富豪的仙仙,你好久没来捧人家的场子了,什么时侯有空也来看一下人家嘛!人家好想你耶,该不会有了新欢吧?不管不馆,有时间过来看看人家吧,等你哟!」……
「嘟──彦纬,我搭后天一早的班机到台北,记得要来接我,对了,还记得我们的三号暗号吗?呵呵,如果忘记我也没办法,就考考你的记忆力还好不好喽!昨天打手机给你你没开机,真不知你在忙些什么,可别又在外头给我拈花惹草,小心我回来后给你算总帐,好啦,不跟你多说,咱们后天见喽!掰掰。」
听完录音机里的留言,她神色木然的按下消除键,看到留言灯熄灭后,她转身走进厨房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已经麻木了,这样的留言每天都有两、三通,留言的女人形形色色,以酒店小姐居多,至于那个即将回国的女人是谁,她则一点底也没有,但这女人的出现,确实彻底击溃她对他的最后一点信任。
原来早在她之前,他就对别人有过这么多的暗号,甚至还有编号,叫她情何以堪?
一小时后,骆彦纬下班回来,她已弄好晚饭端坐在餐桌前,努力表现得与平日无异。
「怎么,你今天下厨做菜?」脱下外套搁在椅背,他扬眉惊讶地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色。
「嗯,不过我手艺不好,还请你多包涵。」
「怎么会呢?你可是早餐店老板娘,我对你的手艺很有信心。」他走到她身侧,在她额上印下一个爱怜的亲吻。「辛苦你了,还替我张罗这些。」
「这是应该的。」她微笑地说着。
「好了,那我们一块儿开动吧。」
「嗯嗯。」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如此,只要她乖巧温驯、不吵不问,他便不会察觉她有任何异样之处,即使夜里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依然睡得深沉,一觉到天明。
这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吗?
她不得不承认,她跟其它女人并无太大差别,即使努力释怀、努力遗忘,一旦稍有风吹草动,仍如惊弓之鸟。
「我来帮你洗碗吧,你去客厅看电视。」用完餐,他体贴地接过碗盘、筷子。
「你刚下班回来,还是我来洗吧。」
「没关系,我今天不怎么累。」
看着他走入厨房的背影,不知怎的,她眼眶含泪。
她真的好想相信他,相信他是个好男人、是个爱自己的男人。
但是,她已经无法确定,他的体贴与他的好,是否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坐在沙发上,思绪百转千回,眼睛盯着电视机,心思却完全不在上头,当他倒了杯热茶给她,并在她身侧坐下时,她甚至还吓了小小一跳。
「怎么了?你在发呆啊?」
「没……没事。」
「你最近是不是常发呆?还是我想太多了?」
「当然是你想太多了。」她言不由衷的笑笑。「我是看电视看得太专心,没注意到你走过来。」
「是吗?」他耸肩没再追问。
「彦纬,后天有空吗?」她决定还是要赌这一次。
「后天?」
「嗯,后天星期日,陪我去逛街好吗?我想买条新裙子。」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他想也不想的点头。
「那么中午十二点我在店里等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说的时候,她还刻意加强语气,但他没有察觉,视线专注在电视节目上,并将她肩头再搂紧了些。
「嗯。」
手捧热茶,她看到摇晃的茶水里映出自己苦笑的脸,她知道,再过两天她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虽然,她好似已经预知了结果。
习惯在星期天睡晚一点,在温暖被窝里多赖点光阴,不过当家里电话刺耳地大响时,骆彦纬也只得撑起身子接起话筒,心里想着最好不是那些女人打来的,要不他可真会抓狂。
「喂?」
「我的老天爷!」说完这句,话筒那端的女人用英语骂了一堆粗话,身旁还件随着小孩的哭声。「都几点了你还在家?」
「啊?」听到这个声音,骆彦纬呆了呆。
「有没有搞错?我还以为你老早就在机场等着接我,没想到、没想到──」她气得快说不出话。
「什么?」他从床上跳起来。「你现在在机场?」
女人再骂了句粗话。「你是怎么回事?竟然忘记我今天回台湾?」
「忘记?什么忘记,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啊!」他莫名其妙地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留言你难道没听到吗?」
「留言?」他更加错愕。
「是啊!我最起码在你的录音机里留了三次言,难道你都没在听?」
「我……我……」
「真会被你气死,打手机不是不通就是没人接,打家里你也总是不接,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唉……」全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大声骂他,而他也认了,谁叫他最近桃花犯得凶,让他看到来路不明的电话号码就不敢接,但他不明白的是,录音机的留言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亚宁她……蹙紧眉宇,他的心渐渐往下沈。
「不要再唉了!限你一小时内给我到机场,要不我砍死你!」接着又是小孩的哭声,哭得让人心烦。
「是是是!我马上过去!」他哪敢怠慢,仓促地换上衣服立刻出门,至于另一个约,恐怕他是无力分身了。
十二点半了,他果然没有出现。
站在店门口,钟亚宁一脸的无关痛痒,知道后头有两个人正为她忧心忡忡,她转身对着她们洒脱一笑。
「你们怎么还不回去?不是已经整理完了吗?」亚宁完全不把她们脸上的担忧神情当一回事。
「在他没来接你之前,我们怎么能放心地走人?」江雪晶摇头。
「用不着担心我,何况我待会儿就要回去了。」
「你要自己回去?」方筠薇面色难看。
「不然呢?」她笑笑。
「宁宁,你心里如果有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底自己难受。」江雪晶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会的。」不肯让她们留在现场跟她一块儿耗时间,钟亚宁千求万求才让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自己则在店里多留了半个小时。
一点了,她已经多等了一小时,应该是够了。
拉下铁门离开店里,她坐着公车回到他的住处,将她早就打包好的行李从衣柜取出,把该拿走的东西一一抽走,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他住的地方,这个她才入住不到两个月的「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骆彦纬除了无措还是无措。
在确认她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搬走后,他沉住气、稳住心,在当天晚上来到早餐店门外按下门铃。幸好她没有拒绝见他,仍像没事人一样站定在他面前,只是她的样子看来不复以往,那陌生的应对冷漠得令他心惊。
「有事吗?」她问得平淡,他听得刺耳。
「这话该由我问你。」
「问我?我想我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她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脸,他的一切一切,她都拒绝再看。
他用力地再深吸口气。「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录音机里的留言是你洗掉的不是吗?」他尽可能的压抑怒火。
她抿唇,不让自己心虚也不让自己气弱,然后面不改色地微扯嘴角。
「我不否认。」
「……就这样?」她的理直气壮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已经够了,」她侧过身。「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你不适合安定的生活,不适合只对一个女人专情。」
「你现在又在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她的声音听来平静无温,没有半点要挑起战火的意思,但他却觉胸口的火烧得更加炽盛。
「亚宁,你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存在,现在看来,你心里根本有许多事没有向我说明白。」
「或许吧……或许隐瞒你的人是我。」她没有争辩的力气,她的力气全用在忍住伤痛的感觉。「我一直以为过去的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一切都会好转,你会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我一直这么以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错了,」她笑得凄凉,用一种她从不熟悉的破碎语气。「我错在太相信自己、太相信你、太相信爱情。」
「你愈说愈离谱,我弄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气极。
「你当然不会懂,因为连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你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你却让过去的事一再影响现在的我们,你嘴巴说着那是过去的事,却不曾让那些事彻底结束,所以你永远有接不完的电话,不管是酒店小姐还是红粉知已,一个又一个,多到连我都无法把名字一一记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我只是围绕在你身边的诸多女人之一,比较特别的是,我是那个挂有头衔的。」她痛心疾首,把心里的话一次说个明白。
「你选择我,只是为了摆脱那些个烦人的苍蝇女,因为我总是乖乖听话、总是说着不介意你的过去,加上我没有恋爱经验,我什么都不懂,正是最好哄骗说话的,所以你挑中我,让我当你的幌子,我明着是你的女朋友,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是,你的温柔体贴,任何一个酒店小姐都可以轻易得到,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溃决的指控令他震动得无以复加,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知一向温驯的她,竟会有这么强悍的一面。
「天哪!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不是笨蛋,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我,但我知道,你的爱唾手可得,只要下点功夫,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得到你的爱。」
这一刻,他的神色肃冽得令人心悸,凝视她的深眸覆上一层薄冰,他蹙紧眉锋,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这就是你下的结论?」他冰冷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是,这是我下的结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是这么想的?」
「我只能这么想了。」她似笑非笑,不知怎的,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
「所以,你什么都不说就把东西搬走?你甚至什么都不想问清楚?」
「没有什么好问的,我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她逃避着不去思索他语气里的痛楚是真是假。「包括筠薇看到你走出酒店,和酒店小姐说再见,也包括那些每天打电话给你的女人,更不用说还有更多还没浮上台面的女人有多少!」
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骆彦纬几乎无法开口再说任何话,他的痛心来自于她的不信任、她的不了解,还有她愚昧的种种作为。
如今要他再去面对她的种种指控,他只觉百口莫辩,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往后退了一步,他突然笑了。
他的笑太过突兀,她不由得心惊,感觉理智开始左右拉扯。
「既然你已经下了结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说一句爱你,想必你都觉得不屑吧?」换他不去看她,因为每看一眼,心痛的感觉就会增加一分。
他别开脸,突然觉得这段感情有些可笑,竟会如此草草收场。
他没说再见,只是直接掉头走人,让她在一瞬间还想伸手喊住他。
怎么会就这么结束了?
当她发现他已走远,她才知道她的手举在半空还没放下,然而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下,以倾泻的姿态。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就走?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并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啊!
掩脸痛哭,她问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仓促落幕的爱情,竟然连句点都来不及画上,就宣告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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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暗号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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