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玑却依然动也不动,继续维持与他冷战的姿势。
「明儿,你吃点东西吧,虽然这里东西不如府里可口,但你还是得吃点,免得没有体力。」他开口劝她。
「用不着你关心我,你想吃就自己先吃吧。」
他怎么可能比她先用?「听我的话快吃点,牢里有规矩,半个时辰未用饭,便不再给食,不要逞强了。」
「说了不用你关心……」明玑生气地回过头看他,却瞥见牢里的草堆间,有只灰黑蠕动的小物正爬上她的饭盘,她吓一跳,不觉地挥开饭菜,惊声站起。
见她受到惊吓,鄂士隆马上起身问:「怎么了?」
「有……大虫……」她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大虫?」鄂士隆还意会不过来,那「大虫」已经朝他这里窜来,他目光一定,伸手攫住了那惹明玑惊吓的东西。「别怕!只是只耗子,你看它已经被我捉住,不用怕了。」
在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手里的耗子忽然咬了他一口,鄂士隆吃痛甩开耗子,便见那耗子朝那石墙撞去,一命呜呼。
见他受伤的明玑,一时间也顾不得与他的冷战,心一悚地便朝他跑去。
「你怎么了?被咬了吗?」隔着铁栏,她果然看见他手上正沁血的伤口。「怎么办?耗子咬人要不要紧?快让他们找太医看看吧!」
见她这么担心自己,鄂士隆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只觉得心口淌过一道暖流,又让他觉得自己活了起来。「别紧张,只是耗子,又不是毒蛇,不会要命的。」
明玑见他依旧不爱惜自己,便反讥。「你这么坏的人,让耗子夺去性命也太便宜你了。」
「是太便宜了,我应该早些知道我的小命是公主一个人的,除了公主,没有人能让我活得比死还痛苦。」鄂士隆望着她,神情万分愧疚。「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做的你都会接受,是我惹你伤心了……原谅我,明儿。」
明玑因他这段话,再也伪装不出对他的冷淡。
或者说,在他受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恨不了他,因为这世上能让她如此心慌紧张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如今,那些埋怨与气恼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她能与他在一起,将来不论什么事会降临在他们面前,她也没有遗憾与怨尤了。
明玑敛下眼,终于对他微弯唇角,算是接受他的道歉。「把手给我吧。」然后,她取出手绢,细心地为他包扎伤口。
「谢谢你。」他终于也露出笑容。
看着他的笑容,明玑想着至今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自己,她也觉得他好傻,他怎能这么想保护自己?
说不定,额驸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爱着自己,所以他才能这么不惜一切,甚至不顾她的感受。
想着,她心里也生出一丝甜蜜的感动,娇唇弯得更深了。「这下怎么办?我的饭菜都给打翻了,该怎么止饥?」
「吃我的吧。」听见她想用饭,鄂士隆毫不考虑端来自己饭盘,将碗中的窝窝头递给她。「吃吧,幸好还热着。」
明玑接过窝窝头,却将之撕半,一半交还与他。「一起吃吧。」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充满了深情,恍如忘了两人正身陷囹圄,只感觉到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
「没想到,牢里的窝窝头还挺好吃的。」
「嗯,不被关进来,或许还真不知道。」鄂士隆因她的话而点滴在心头,想想自己若不被关进来,或许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夫妻间的爱。
那不该只是单方面的包容犠牲,而是能一起面对艰难的勇气。
「额驸,就算明日我们就得死,我也不会后悔。」
鄂士隆转头看她,伸出手越过铁栏,将她的手紧紧握着。「我也不后悔。」
在牢里待了一宿,天际明亮时,狱卒也进来喊醒依傍就眠的两人。「醒来,皇上有旨,带格格见驾。」
鄂士隆紧握住她的手,才轻轻松开。「皇上要见你,估计没什么要紧,你去吧。」
「那你怎么办?」她不怕自己,反怕他会在自己离开之际有什么意外。「我不去,我要陪着你。」
「你的心在陪着我呢。」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去吧,或者皇上想给我们留活头也说不定。」
明玑思考再三,但为了一线生机,终是起身,随狱卒离开了牢里。
就在明玑走后没多久,安书进了牢里。鄂士隆一见到他,震惊不已。「亲王?!您回北京了?」
「对,昨天的事。」
「亲王,您寄密信奏我爹与云南土司勾结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鄂士隆迫不及待想明白一切。「这是诬赖吧,我爹他绝不可能背叛朝廷!」
「额驸,现在解释这些来不及了,我的密信是富祥陷害没错,可是鄂大人一听到皇上把你关起来,一怒之下便止兵不前,不再与云南土司对阵了。」
「什么,我爹他……」
「现在就算没了富祥的设计,鄂大人也难逃兵变之罪。额驸,我赶来是为了救你,我的人马正在牢外,可以连夜送你离开北京到广州去。」
鄂士隆无法应变这突来的局面,他竟得逃亡吗?「那格格怎么办?我能带她一起走吗?」
「你此行便是流亡,你要格格与你一起亡命天涯吗?」安书问得剀切,随即又道:「好,若是如此,我也能找人安排格格,一起与你离开北京。」
鄂士隆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背,明玑的手绢还紧紧缠在手上,他若是贪得与她同生,她会真正的高兴吗?
想起刚在牢里,两人视死如归的对话,鄂士隆也下定决心。「不了,亲王,我既不带格格走,也不独自逃亡,您就让我去见皇上吧!」
安书讶然,吃惊他竟选了一条最傻的路。「你要见皇上做什么?」
「无论他原不原谅我爹,我都要祈求皇上对我爹的宽罪,还有格格,我要与她一起面对一切。」他已有觉悟,再不让明玑失望。
「额驸,你千万三思,若要去见皇上,只怕你小命会不保。」
「我不后悔。」有明玑陪着他,他无畏无惧。「请亲王成全。」
安书没办法,只得带他去见皇上。
待两人进了慈宁宫,皇上与太皇太后都在场。「罪臣鄂士隆给皇上、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
「不,臣有罪在身,请皇上、太皇太后发落。」
「你何罪之有?」
「臣的父亲有贪案在身,如今又被指与云南土司勾结,虽非事实,但父亲如今临阵怯战,臣与父亲一样有罪。」
「既知有罪,你不乖乖待在牢里候罪,来见朕做什么?」
「臣不想父亲为我一错再错,请求皇上让臣写封家书,劝阻父亲的一意孤行,也请皇上能看臣的薄面,饶恕父亲这一次。」
皇上没想到鄂士隆除了对格格用情至深,还有如此忠孝气节,这原本是太皇太后为了测试他对格格的感情,是否真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才编出鄂海兵变的虚事,没想到竟还意外试出他这番忠行。
「好,既是朕误信富祥在先,朕可以让你写这封信,饶你父亲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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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驸万福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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