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想到。「你记起来了!」
「是啊,要其它事也这么容易想起来就好了。」他叹。
「没关系。」她笑嘻嘻地说:「至少证明你饱读诗书,嗳嗳,还想起其它别的没有?除了〈竹枝词〉之外?」
他眼一训。「刚谁要我『得休休处且休休』?」
她一呆,然后憨笑道:「就当我没问,你休息,我做我的活儿,不吵你。」
反复无常,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念头刚转,一阙诗从他脑袋跃出。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你真的记得!」她一双大眼儿乍亮。
「是啊,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了。」
「我要听我要听,你念慢点——」
「我念你唱,啊,就用你刚才唱的曲调。」
「通吗?」她惊讶问。
「通。」他点头。「〈竹枝词〉是诗名也是曲名——」他见她满头雾水,总结一句:「总之你唱就对了,不会错。」
他都这么说了,喜欢哼曲儿的她怎么可能不照办。
聚精会神,他方念两回,她就记住了。
因为开心,她浑然忘了自个儿声音多嘹亮,她一遍又一遍唱着,直到外头有人喊声:「钥儿,你是在开心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的歌声——」
她声音煞住,俏脸一红,认出是谁在喊她,是住前头的刘大婶。
她冲着穆潇一嘘,明明他也没说话,她却要他不要说话。
穆潇觉得好笑。
她丢下穆潇,端着竹篓打开门招呼。「大婶怎么有空过来?」
「来拾柴。」刘大婶说完后问:「就你一个人?你爹不在?」
「——对。」她想起爹的交代,爹不希望邻居知道他们收留人在屋里,怕他们风言风语,只好撒谎了。
刘大婶又随口问了些没问也不要紧的事,总之东拉西扯,待刘大婶喳呼够了离开,已是一刻钟以后的事。
回头再进爹房间,她发现他睡着了。
站在床边,她细审他不怎么舒服的睡颜。
真怪。她放下竹篓,再一次轻按他眉心。连睡着眉头也皱着,真有那么多烦心事好想啊?
她一辈子没生过什么大病,就连脚扭伤也不曾有过,实在难以理解他会想什么。她想着,说不定记不得过去,真会让人惶惑惊恐、坐立难安?
「我是不是该帮他找些有趣的玩意儿啊?」她嘀嘀咕咕,边捧着针线活儿离开。
正午,杜老爹揣着银两回来。
钥儿已经把午膳准备好了,一锅粥、一碟腌菜、一碟炒鸡子,还有一盘刚从园里摘下、淋着辣椒油的黄瓜丝。
杜老爹进门,先往外边左右觑瞧,再提心吊胆地把门关上。
钥儿从没看过他这样。「您怎么了?在外头做坏事了?」
「你爹是这样的人吗?」杜老爹伸手一个爆栗。
「您还真打呢!」她挲着额头。「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笑的。」
「谁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杜老爹拉张板凳坐下,从怀里捧出荷包。「你瞧,足足五十两银。刚才当铺掌柜告诉我这个价,你爹我以为是我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哇——」她惊讶得好似怕眼前是场梦境,她拿起一块白银,歪头咬了一口。银子是真的!「那玉那么值钱呐?」
「当铺掌柜说那玉有个名字,叫和什么玉的,总之珍贵。我一听反问,既然珍贵,当我五十两会不会太少?」
「当铺掌柜怎么答?」她追问。
「他手一摊,像这样——」杜老爹学着。「跟我说要当不当随便。他吃定咱们芮城就他一家当铺,我只能找他。」
她点点头,把白银丢回荷包里。「您没忘记叫掌柜立个字据吧?」
「怎么没有!」杜老爹掏出一张折得小小的纸头。「我还怕掌柜的欺负我不识字,故意写多了,还特别问了掌柜五十两写在哪儿,拿去药铺子请教,没错,上头确实写着五十两。」
「我拿去给他——」她拿了就走。
结果马上被拉回来。
「爹来就好。」杜老爹抢走当条,把装着五十两银的荷包塞进她手里。「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万一掉了一个,咱们赔不起。爹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会去帮他请个大夫过来。」
有了这五十两银,杜老爹对待穆潇的方式也不一样了;不是见钱眼开,是扎扎实实看清楚穆潇的出身不凡——
杜老爹想,要他是个普通人就算了,人家真的是名门之后,那就该帮他请个大夫,彻头彻尾检查一番,省得将来被反咬一口,说他们轻忽怠慢!
也对。她揣着荷包走开两步,突然回头说道:「爹,要不麻烦的话,搀着他一起到外头吃饭吧!」
「干么?」喝着茶的杜老爹一瞟。
「您不觉得他太寂寞了?」她好声细气地说。「身子不舒坦、记不得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们还把他当犯人一样,只许他待在房里——」
杜老爹不开心起来。「我让他睡我的床已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把他当爷爷伺候?」
「不是嘛。」她扯着爹衣袖。「只是将心比心,如果哪天我脑子撞伤脚也扭了,结果救我的人却只准我待在房里——」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爹对他不够好!」杜老爹啐,甩开女儿的手,大步走向自个儿房间。
本来烧腾腾的脾气,却在看见穆潇凝望窗外的侧影时,倏地消散。
就像是全天下的愁郁,通通跑到他身上似的,加上他长得那么俊。不知怎么搞的,杜老爹觉得看到好看的人被命运亏待,格外让人心疼。
杜老爹是个粗人,想不来漂亮词汇,但一看见穆潇,就明白女儿说得没错。把一个记不得自己、身子又不舒服的人关在房里,确实太折磨人了。
他需要晒晒太阳,需要听人斗嘴,或是闻一闻外头泥地树木的气味。
「起来。」杜老爹大步走到穆潇身边,不待他反应,先把他从床上架了起来。
「等等——」穆潇呻吟着喊,这么一动,又把他脚踝弄疼了。
「等什么,钥儿已经把午膳准备好了,一起到外头吃去。」杜老爹把他风风火火地架到厅里。
钥儿一见爹举动,忍俊不禁,就说爹是刀子口豆腐心!
「趁热吃。」她帮忙拉开板凳,舀了碗粥放到他面前。
「谢谢。」他点头,然后望向坐前方的杜老爹。「那块玉——」
「五十两银。」杜老爹把当条一递,接着端起饭碗,唏哩呼噜喝了一大口,也不怕烫。
穆潇打开一瞧,上头载明当铺名字,还有云龙纹和阗玉当五十两银几字。
「云龙纹和阗玉」几字像箭一样刺痛他脑袋,他紧闭眼呻吟了声。
「你没事吧?」杜家父女俩同时惊问:「哪儿伤着了?」
「没事——」他抬起手,成堆的画面一口气冒了出来,挤得他脑子像快炸掉一般。
「脸都白成这样还叫没事!」杜老爹骂道。「要不要我搀你回房休息?」
「不用。」他吁口气忍住四窜的疼痛。「只是看见云龙和阗玉,好像想起什么,可一眨眼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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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红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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