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点情夫 第一章

  由经济部中小企业指导,台湾区螺丝公会主办,南区数间育成中心协办,在高雄举办的“螺丝产业竞争策略暨品管研讨会”,聚集了北中南上百间螺丝大厂老板,共同商讨因应国际间的竞争,以及各国对环保的要求所带来的冲击。
  与会的老板不少是“黑手”出身,简单的POLO衫加卡其休闲裤,皮肤黝黑、嗓音宏亮,个个粗犷豪爽,所以,当一名容貌有如天使般纯净的年轻女子坐在其中便显得特别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
  简妤嬿苍白着一张脸,努力挺直背,忍耐座位两旁频频投射过来的目光,她的纤弱与无助,在这个坐满男性的大型会议厅里,真像误闯狼群的小白兔。
  原本今天到场参加会议的应该是简妤嬿的父亲,但是,三个月前,她父亲突然中风,在工厂的仓库里倒下,被发现后紧急送医开刀,但仍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至今右半边身体仍无法自主行动,就连话也说不清楚。
  她,一个学音乐的女孩,一夕之间必须扛起父亲岌岌可危的螺丝工厂,照顾工厂里十几名员工的生计。
  “小嬿,现在第一排拿麦克风说话的那个就是‘汉扬集团’曹董事长的孙子曹家驹。”坐在简妤嬿身旁的是父亲的结拜兄弟,看着她长大的王叔。“现在这种时机,有能力帮妳的,大概也只剩‘泷森科技’和‘汉扬集团’了。”
  简妤嬿无意识地捏紧小手,直直盯着前方王叔介绍的曹家驹,若非身上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与寄托,她真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不过‘汉扬集团’底下有固定配合的代工厂,大多是他们资深员工出去开的,关系十分紧密,想打进去拿到订单恐怕不容易。”
  “那‘泷森’呢?”简妤嬿想知道自己该先从哪里着手。
  “‘泷森’比较没有原则,机会大些,不过邱副总是个老狐狸,他底下那几个管事的干部也不简单,就算接得到单利润也很差。妳爸以前吃过亏,如果妳要找‘泷森’,自己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她眉头深锁,不自觉地叹口气,希望的光芒何其微弱,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王叔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我自己的螺丝厂实在也……”他没把话说完,跟着也叹气摇头。
  “王叔您别这么说,您已经帮助我们太多太多了,要不是您的教导,我真的手足无措,完全没有方向。”
  父亲病后,简妤嬿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幸福,在父亲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就连家中经济每况愈下,父亲也从来没让她知道。
  “这工作实在不适合妳,要不是妳弟弟还在军中,妳爸怎么舍得让妳出来抛头露面,唉……”面对拜把兄弟一家陷入困境,他却只能一再叹气。
  “王叔,我可以的,我会努力把工厂撑下去,让爸爸安心养病,等弟弟退伍回来接管工厂。”看见长辈为她如此担忧,她勉强打直腰杆,咬牙承诺。
  是的,一直以来她拥有父母的呵护与照顾,现在是该换她来保护父母、保护弟弟的时候了。只是……这个行业对她来说就像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自小只懂音乐的她对“经商”根本一窍不通。
  这样的她拿什么保护家人,又有什么能力将工厂撑下去?
  接管工厂后,一连几个月她按着会计阿姨给她的名单,拜访过去和工厂合作过的同业、贸易公司、五金零件行,人家不是怀疑她的能力给她软钉子碰,就是用下流的言词暗示她可以用“别的方式”做生意,更有直接对她毛手毛脚、大开黄腔的无赖。
  好几次她都想打退堂鼓、想逃避,但一回到家见到中风的父亲和愁眉不展的母亲,她只能将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吞——如果她不能坚持下去,这个家,和那些跟着父亲一、二十年的老员工该怎么办?
  她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了。
  “现在休息二十分钟,今天备有港式点心及茶水,麻烦各位先进移驾至大厅。下半段有更重要的议题,请大家务必留下来继续讨论并提供您宝贵的意见。”前方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
  “王叔,我去找曹先生。”听见台上主持人的话,简妤嬿连忙起身,寻着前方那名高大的男子移动的方向急追过去。
  “曹先生,打扰一下……”简妤嬿没有时间犹豫,虽然对方正在跟其它来宾交谈,她还是很没礼貌的打断了他。
  曹家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
  “对不起……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到这儿都有美女找上门,阿驹,艳福不浅喔!”这时,曹家驹身旁的几位工厂老板邪淫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曹家驹似乎并不享受这种“艳福”,淡淡地问。
  “方便到旁边谈吗?”她屏着气息,瞠大眼睛,强作镇静,努力不被眼前这男人的冷漠眼神击退,更不受一旁的秽语影响。
  “美女,啊旁边素哪边?妳想对我们阿驹做什么?”听到她的话,几个老板笑得更暧昧了。
  曹家驹瞇起眼打量她,原本想拒绝——他不认识她,没有私人交情,谈事情不必避人耳目;但是,他也不喜欢身后那些不正经的调笑,这些老板平常粗言粗语习惯了,虽没有恶意,可眼前这个女人脸色都发白了,开黄腔也该有个节制。
  “走吧。”他应了声,率先移动脚步。
  他的步伐又大又快,简妤嬿得用小跑步才追得上他。
  曹家驹一直走到无人的墙角才停下,转身等她开口。
  “这是我的名片……”她递上不久前才印好的名片。
  “春淇企业,业务经理简妤嬿?”他瞄了眼,念着名片上的信息。
  念完,他忍不住扬起眉,再多瞄她一眼,实在想不出这个全身上下没三两肉的女人怎么“跑业务”。
  “是,我们接受客户订制的特殊螺丝,也接建筑用的紧固零件代工……量多量少都没关系,希望有机会能跟贵公司合作。”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就怕他没耐心听完,转身就走。
  她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不晓得为什么,直觉他是个没什么耐性的男人。
  “如果是谈代工的话那妳找错公司了,我们有固定配合的代工厂,都是合作至少十年以上的老交情,很抱歉。”他勾起没半点真诚笑意的嘴角,走了。
  “等等——”她想也没想就拦住他,双手勾住他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就贴在她那软绵绵的胸前,祈求地望着他。“我可以用别的条件跟你交换……”
  他皱着眉挥开她的手,用最后剩余的一点耐心问道:“比如什么?”
  事实上,不管她接下来说什么他都已经打算拒绝,这个女人看来清纯,行为却不检点,也难怪别人看轻她。
  亏他刚刚还好意将她带离那个难堪的状况,想来是多此一举了。
  “比如……我的……身体。”简妤嬿在说完最后两个字后恨不得一头撞向旁边的墙,但是她不能。她只是努力瞠大眼睛,不让内心那些问自己为何要作践自己的声音击退,不让那满满的委屈化为泪水冲出眼眶。
  曹家驹完全没料到她的交换条件竟然是她的“身体”。
  以往听说过某些行业的女业务为了领取高额佣金会以美色诱引客户,但他不晓得原来这个业界现在也开始流行这种歪风,重点是,他怎么不晓得螺丝有这么大的利润,居然足以吸引这个女人用身体来换业绩?
  简妤嬿不去想象他现在估量她的目光中有多少鄙夷成分,在决定这么做时,她已经抛弃所有尊严。
  底牌摊开了,现在的她只能被动地等待判决,被动地等待接下来的命运,而在这种等待的心情下,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般漫长难熬。
  “哧……”曹家驹突然发出笑声。
  她揪着眉心,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哈哈……”他愈笑愈大声,像听见今天最好笑的一个笑话那样地笑。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样。
  “我说这位小姐……”他一开口,嘲讽的意味表露无遗。“妳说妳要用身体做为交换条件,可是我觉得这样吃亏的是我。”
  “什么意思?”
  “也许妳以为自己美若天仙、价值连城,每个男人都渴望跟妳上床,所以妳可以用性做交易。”他摆出嫌恶的表情。“不过,真对不起,我对妳没什么胃口,像妳这样的女人,免费送我我都觉得吃亏,妳另外找买主吧。”
  曹家驹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后随即冷漠地离开,留下一张脸瞬间胀红、羞愧到无地自容的简妤嬿。
  曹家驹回到先前聚在一起闲聊的同业圈里,几个老板促狭地问道——
  “那个小姑娘找你什么事?不是来要奶粉钱的吧?”
  “没事。”他还算厚道,就算瞧不起简妤嬿,也没把两人交谈的事宣扬出去。
  “说正经的,阿驹,现在欧洲各国的环保法规愈来愈严格,这个市场我们到底做还是不做?”开过玩笑,这些老板真正关心的还是如何因应市场面临的冲击。
  “做,一定要做。”他淡定地说道。“我们遇到难关,别人也一样伤脑筋,看是谁先跨过去,先克服技术上的问题、把成本压低,谁就有本事把这个市场吃下来,人家说危机就是转机,这正是站稳市场的大好机会,非做不可。”
  曹家驹说话的同时并没有特别想注意简妤嬿的接续行动,只是她身影正好落在他的视角范围,他瞥见她对着墙壁发了好一阵呆,回过神后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四处张望,接着才离开墙边。
  “我们的实验室已经购进设备,也研发出新的表面处理技术……”他继续向这些长期合作的配合厂商解说“汉扬集团”的下一步怎么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简妤嬿的方向转。
  当他意识到那个女人正朝“泷森科技”邱副总的方向走去,而且猜想到她即将做什么时,一股怒气突然莫名其妙地冲上脑门。
  这个女人疯了!
  难道她打算满场跑,向在场的每个男人说——“只要你给我订单,我就跟你上床……”
  以曹家驹对自己的认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热血青年,也没有日行一善的好习惯,但是,在他还没想通这个女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时,身/体却已经早先一步行动,把她拖进一旁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了。
  “放开我……”简妤嬿纤细的手腕被曹家驹紧紧地揣拉着,疼痛不已。
  她不晓得他到底想做什么,先是羞辱后又如此粗暴地对待她,就算她不知廉耻、就算她令他极度厌恶,他伤她的也够了吧!
  “放开……”听见她的声音,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甩开她的手,就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那动作、那表情,再次重重地伤害了简妤嬿。
  “请问,你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想说吗?”她扬起下巴怒视他,只为维护在他面前早已荡然无存的尊严。
  “妳就这么犯贱?”这女人毫不感谢的挑衅眼神让他也火了。“是谁教妳在这个行业要这样做生意的?妳知不知道邱副总是个什么样的人?白痴啊!就算妳被吃干抹净,最后连颗螺丝钉的订单也别想拿到!”
  那个邱副总是出了名的“猪哥”,最爱拗厂商招待上酒店,在酒店里丑态百出、恶名昭彰,就连自己公司里的女员工也不放过,别的女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她居然还智障到自己送上门。
  简妤嬿愣愣地望着他——他担心她?
  “妳们女人一天到晚高喊男女平等,要求工作平权,可偏偏就是有妳这种缺乏羞耻心的女人,以为躺着赚比较快比较轻松,又怎能怪男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妳们?”他噼哩啪啦骂了一串,骂完却丝毫不觉得痛快。
  简妤嬿咬着唇任由他数落,因为他说得没错,她的行为确实让女人蒙羞了。
  刚刚在会议上见到曹家驹以独到的见解呼吁扣件业的各位前辈团结起来,也要求政府提供必要的资源协助业者升级技术,那挺拔卓越、正气凛然的风采让她燃起一丝希望。
  她期待他是个正人君子,期待他对她心动但却没有下流猥琐的念头,进而因怜香惜玉而给她一个机会,结果,他的拒绝却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难堪的经历。
  这难堪是因为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她想过万一还是碰壁,非得走最后一步,如果对象是他,那么她勉强可以咬牙忍过——结果,她被拒绝了、被羞辱了、被彻底地厌恶了。
  因为太过错愕,一时六神无主,脑中只剩下一个叫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声音,转过身来便朝着“泷森科技”的邱副总寻去,然后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突然间他就冲过来将她拖走,臭骂她一顿。
  曹家驹瞪着简妤嬿,很快便找到自己为什么不痛快的原因了。
  “舌头被咬掉了?哑了?”
  她咬着唇,红着眼眶,不发一语,由着他骂,那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倒像是他故意刁难她、欺负她。
  女人就是这点占便宜,随便掉个两滴眼泪,男人就心软、就没辙了!曹家驹在心中咒骂。
  可是,如果她真的哭了或许他还不会这么生气,气就气她头仰得高高的,偏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出来。
  他真不懂这女人在搞什么,既然都肯用身体来换业绩了,何必还遮遮掩掩,不会干脆用眼泪攻势来博取他的同情——这明明是女人最会的招式。
  “对不起……我刚接触这个行业,什么都不懂……”简妤嬿吸了吸鼻子,向他道歉。“可是我真的很需要机会……”
  曹家驹前一刻还怒气冲冲、一副想把她吞进肚子的凶恶气势,马上被那甜甜软软的道歉声给杀到片甲不留。
  “……要代工是不是?”他别扭地从口袋里拿出先前她递给他的名片假装很认真地看。“过几天我会去你们工厂看看设备跟品质……过得了关再说。”
  他实在很没出息,用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把人家臭骂一顿,结果骂完还不是又心软了。
  “真的?”她没想到情势有了转圜,喜出望外,破涕为笑。“谢谢……”
  这时,大厅里传来要大家进会议厅继续开会的广播。
  “我是说,等看过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的品质再说,别谢那么快。”他板着一张脸粗声粗气地说:“走吧,开会了。”
  简妤嬿跟在他身后,望着他那高大宽阔的背影,突然间悟通了一件事——
  此时工厂吃紧的财务状况已由不得她再踌躇犹豫,因为不想倒下也不能倒下,她必须找个稳固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就是曹家驹。
  她得抓住他的人、抓住他的心,哪怕必须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她都得想办法保住父亲的工厂。
  这一刻,简妤嬿感觉自己正一点一滴地舍弃所有的道德良心,无可选择地向魔鬼屈服……
  台湾素有“螺丝王国”美名,虽然近年来面临其它国家的削价竞争,但是“汉扬集团”仍是全球最主要的生产供货商,也因为价廉物美,在各国市场始终位居龙头,屹立不摇。
  早在环保意识抬头前,“汉扬集团”便已因为关注员工的健康而开始着手改善噪音污染、环境污染等问题,率先在南港成立实验室,也意外地因这份善意而赶在环保法规实施前研发出领先同业的技术。
  目前,这个实验室以及相连着实验室专门生产医疗用螺丝的厂房都是由曹家驹负责管理。
  结束研讨会后,他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门板上响起“砰砰”两声,他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已经打开了。
  “阿驹,你回来啦!”冲进门里的是工厂的会计主任郑淑女。
  “什么事?”他不用想也知道胆子这么大、动作这么粗鲁的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还会有谁。
  郑淑女虽名为“淑女”,但纯属她父母一厢情愿的期望,事实上她国小毕业时就已经一百六十公分高,个性更是完完全全的男人婆,年纪比曹家驹小一岁,常自称是他的“青梅竹马”,不过,曹家驹从没承认过,两人的关系仅仅是小时候的街坊邻居,没别的了。
  “伯父从南部上来了,说是先去拜访几个老朋友,晚上找我们俩一起吃饭。”郑淑女习惯了曹家驹总是冷淡的口吻与态度,自顾自热络地说。
  “我跟我爸吃饭妳凑什么热闹?要也是约我大哥大嫂。”
  他大哥从小立志从医,没有接管家族事业,如今已是台大外科医生,也因为这层关系,“汉扬集团”才决定涉入研发医疗用螺丝这块领域,取得认证。
  “伯父知道你对我不好,他心疼我所以才请我吃饭。”郑淑女被这一番抢白觉得没面子,闷闷地哼了声,也没敢真的对他生气。
  “付妳薪水,让妳没事把我的办公室当妳家厨房撞进撞出,一点规矩也没有,这样还对妳不好?”他挖苦道。
  这个郑淑女就凭仗着双方家里长辈们的交情,动不动就抬出他老爸老妈、爷爷奶奶来压他,殊不知曹家驹这大男人脾性最受不了她的蛮横。
  “怎么一来就听你在训人?官愈做愈大了啊?”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曹家驹转头一看,是他爸。
  “伯父……”郑淑女见靠山来了,立刻趋向前去抱住曹父的臂膀,委屈地打小报告:“阿驹平常对我就是这么凶巴巴……”
  “闹够了没啊?还不回去工作,我有重要的事跟我爸谈。”曹家驹没耐性看她演八点档肥皂剧,正了正脸色低喝。
  郑淑女也不是不懂拿捏分寸,知道触到他的底线只好乖乖走人,她只是想多点机会跟他相处,不是要惹火他。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曹爸在郑叔女离开后,叨念了儿子几句。
  “那也得有香可怜、有玉可惜。”曹家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汉草’都比工厂的送货司机还壮了。”
  “呵,你喔……咳……”曹爸不小心笑了出来,赶紧咳几声掩饰。“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女从小就喜欢你,不待在她老爸公司坐办公室吹冷气,一路跟着你到台北打拚,这份心不容易啊,要珍惜。”
  “爸……”曹家驹皱了皱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你把我跟她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几年不放出来,我还是不可能喜欢她,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做‘黑手’的,哪个娇滴滴的姑娘肯跟我们吃苦,你都三十一岁了,早该成家了,”曹爸说到这儿不禁微愠。“不然你带个女朋友回来给我和你妈瞧瞧,我就不逼你。”
  “我也才三十一岁,急什么?”同样的岁数,两代人解读不同。
  “你大哥的儿子都已经上国中,女儿今年也要进国小,你姊才大你一岁,她女儿都要念幼儿园了,就你不急。”曹爸瞪大他那双浓眉大眼,教训儿子。
  想想也奇怪,他这儿子念书时荒唐叛逆,成天和朋友鬼混,女朋友一大堆,还经常有小女生哭哭啼啼上门找他,一度让他很担心,谁晓得当完兵回来整个性情大变,不但要求到公司上班,还自己跑去念硕士在职专班。
  这转变当然让父母很欣慰,可是他在男女关系上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以前女朋友那么多,这几年身边却连个异性的影子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你跟妈都有孙抱就好了,别一天到晚拿这个卢我。”比起以前曹家驹是懂事多了,但还是一样缺乏耐性,同样的事多唠叨两次他就差不多快疯了。
  曹父嘴一抿,不说了。
  没办法,谁教他气势输儿子。
  其实怪也怪他自己,娶了个那么漂亮的老婆,生的儿子这般英俊潇洒,打小就常被女生倒追,女朋友交多了,也难怪现在眼睛长在头顶上。
  曹家驹见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知道自己说话口气太冲,扒扒一头短发,问道:“妈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汉扬集团”起源于台湾南部,一开始只是生产一般螺丝螺帽的工厂,后来才慢慢增加机器设备,开始生产汽车螺丝与其它特殊零件、投资设立海外上游原料加工厂,不过,后面这些新增的事业体都交由年轻一辈的打理了,老一辈的还是待在南部熟悉的环境。
  “你姊跟她老公吵架,闹脾气带女儿回娘家住,你妈在家陪她。”
  “又吵?”曹家驹摇头。“二姊那任性的个性再不改一改,迟早被姊夫休掉。”
  “你二姊得改,你就不用?”曹父摇头叹气,真不晓得他这些儿子女儿的脾气是遗传自谁,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难搞定。
  “是……”曹家驹摸摸鼻子,认了。“我打电话给大哥大嫂,约他们晚上一起吃饭。”
  “也好,叫他带我那两个宝贝孙子孙女一起来。”
  “先说,你要是想叫淑女一起去,那我不去,饭你们自己吃。”
  “我说你脾气怎么这么硬啊!就吃个饭,人多热闹有什么关系?”曹爸的心思一下子被拆穿,恼羞成怒。
  “拜托,有她在,我怎么吃得下饭?”他呿了声。
  曹爸猜得没错,曹家驹的确是被女人宠坏了,一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利嘴,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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