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兔 第四章

  陈设简单的作坊里,窗旁的桌边架着装有解玉砂及水的壶,宽敞的桌上摆满各式或宽或厚或利的圆盘锅具,供以打磨、切割。
  另外还摆放许多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玉石、珠宝,等待伯乐一双巧手来让它们展现光彩与价值。
  脸上有着岁月痕迹,一脸严肃的蒋师傅低垂着头认真的来回拉弓,以解玉砂透空雕花手中的玉石,拿着图纸过来的小兔不敢出声打扰,乖乖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看着他专注熟练的动作,从中学习搜弓的技巧与手法。
  与她一道前来的殷槐笙仔细审视收藏在木匣中各式已打磨、雕琢等待镶嵌的珠宝,从中挑起一块绯红珊瑚,对着照射进屋内的阳光,看着上头的花样纹理。
  静谧的空间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师傅与学徒。
  忽地紧闭的门扉突然被打开来人如一阵风般飙进房内,用力带上房门,等见到殷槐笙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槐笙,我四处找你找不着,总算在这里找到你了。”殷尚文,也就是殷槐笙的叔叔,左手抱了一匹布,右手慈爱的拍了下殷槐笙的肩头。
  殷槐笙将手中的珊瑚放回木匣,笑问:“叔叔,您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
  “哎,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我在金织坊看见一匹布,很适合小兔姑娘,所以就顺道买来送她,正巧小兔姑娘也在,快过来瞧瞧看喜不喜欢。”殷尚文笑着对小兔招手,展示手中粉桃色的布匹。
  小兔迟疑了下,这才举步走过去,站在殷槐笙身旁。
  “金织坊的布匹细致精湛,放眼天下,其他布商皆难望其项背,叔叔送小兔这匹布实在是太贵重了。”殷槐笙态度温和,轻笑推辞,没让小兔收下礼物。
  无事不登三宝殿,殷槐笙很清楚总是漾着笑容的叔叔内心其实充满野心、欲望,但他从不说破,也总是与叔叔和平相处。
  小兔乖顺地低垂着头,看着脚尖,心思再次飘回蒋师傅那儿,她很想再站回蒋师傅身边,学习透花的技巧,可碍于殷尚文提及她,使她没办法离开,只能乖乖站在这里听殷尚文拉杂冗长的讨好。
  “你是我侄子,小兔姑娘同你这般要好,叔叔送她一匹金织坊的布算得了什么?除非你把叔叔当成外人,不然这匹布一定要收下。”殷尚文可不容他拒绝。
  “那我就收下了。小兔,还不快谢谢叔叔?”殷槐笙从善如流。
  小兔步上前,接过布匹。“谢谢叔叔。”
  “哈哈,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客气。”殷尚文开怀大笑后,准备进入正题。
  “我去看看蒋师傅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小兔心知接下来的谈话与她无关,找了借口退开。
  殷槐笙从容微笑。“去吧。”
  如释重负的小兔感谢地对他眨眨眼,抱着殷尚文所送的布匹站到蒋师傅身边。
  一直被殷尚文忽视的蒋师傅,佝偻着身躯不被殷尚文的出现所影响,专心努力于手上的工作。
  “哎,不论我怎么看你和小兔姑娘,都觉得你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殷尚文说话的口吻充满欣羡。
  殷槐笙但笑不语,由殷尚文继续说。
  “你们俩若共结连理,叔叔绝对是乐见其成,不过我听说前几日大嫂将她的侄女接进家里住,这还不打紧,真正教我吃惊的是,大嫂有意让你娶她的侄女是吗?”就是为了这件事,使殷尚文甫得知消息,便一刻也待不住,非马上找到殷槐笙不可。
  本来哥哥与侄子相继去世后,由他成为殷家的主事者是再当然不过的事,孰料心有未甘的徐水莲竟使出阴招,把殷槐笙接了回来,让殷槐笙坐上当家之位。
  纵然殷尚文内心拥有诸多不满与不平,可他全都吞忍下来,甚至在这五年间扮演慈和的叔叔,为的就是让殷槐笙无条件信任他。
  现下徐水莲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忍辱负重多年的他当然不会傻傻让徐水莲奸计得逞,无论如何他都要扳回一城。
  殷槐笙故作头疼的抚着额角,长叹了口气。“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这大嫂也真是的,她怎能做出捧打鸳鸯的事来?槐笙,并非叔叔对她有偏见,而是她器量之狭小,殷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你千万不能让她得逞。”殷尚文口沫横飞批评徐水莲。
  殷槐笙认真聆听,不时点头。
  “当年你娘怀了你,我一再告诉你爹,该把你们母子俩接回来一家团聚,可你爹有多怕徐水莲的河东狮吼你是晓得的,任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敢承认你们母子,害得你们吃尽苦头,唉,若不是徐水莲,或许你娘也不会死……”话说到这儿,殷尚文刻意瞥了他一眼,想要激起他对徐水莲的仇恨。
  殷槐笙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唇角悄悄掀起一记嘲讽的笑容,叔叔想利用他制衡嚣张跋扈的徐水莲,他正好也需要迫切想挽回颓势的叔叔和徐水莲闹上一闹。
  殷尚文以无比沈痛的语气道:“槐笙,叔叔我真是每想到这件事一回,心就痛上一回,你明白吗?”
  说谎!口蜜腹剑指的就是殷尚文这种人。
  小兔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她和阿笙在翡翠阁看过酒后的殷尚文多次出言羞辱槐花阿姨,甚至大声告诉其他寻芳客,他怀疑阿笙不是他哥哥的种,是槐花阿姨硬要赖上他哥哥的。
  他竟会以为她与阿笙不提就是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还大言不惭佯装为阿笙打抱不平,倘若他晓得其实阿笙和她对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一清二清,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肯定无比精彩。
  “叔叔,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笑里藏刀,想要取而代之,我心里有数。”殷槐笙双眸灼灼闪耀,无比认真对上殷尚文闪烁不定的双眼。
  心虚的殷尚文干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会明白叔叔才你是待你一片真诚的人。”
  经过五年的观察,他发现殷槐笙好耍得很,随便他说个几句便深信不疑,所以是他多心了,殷槐笙口中笑里藏刀的人应该是徐水莲,绝对不会是他。
  “只是我不免要提醒你,千万得留心徐水莲,她突然要把侄女嫁给你,肯定不怀好意。”
  “谢谢叔叔的关心,我会小心留意。”殷槐笙双手背在身后,佯装感激地回以殷切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殷尚文拍了拍他的肩头,目光飘忽,看着木匣里各式等待琢磨的珍宝,心中的不满与怨怼再次泛滥成灾。
  “殷槐笙,你与德胜虽是堂兄弟,但在我看来就和亲兄弟一样没差别,德胜这些年跟在我身边学习,还算长进,所以我想是不是该让他到城里别间铺子学习学习……”
  眼前的一切本就该属于他,但今日他却得为了拓展在珠宝铺的影响力而讨好殷槐笙,愈想心头火愈旺,却不得不压下所有的不甘心。
  殷槐笙以食指轻点着下巴,爽快做出决定。“有叔叔从旁协助,想来德胜堂哥定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既然堂哥想到别间铺子学习,不如就到城中的珠宝铺去如何?”
  既然要玩,就得玩大一点,热闹一些才有趣不是吗?殷槐笙快乐的抛下肥硕鲜美的诱饵。
  “城中的珠宝铺?”殷尚文一听见城中的珠宝铺,兴奋的双眼亮到不能再亮,嗓音有控制不了的喜悦。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其实他的本意也是想让独子德胜到城中专门贩售高价珠宝给富商贵胄的珠宝铺去,但城中的珠宝铺绝大多数是徐水莲的人马,他担心开口一提,殷槐笙会拒绝,还想退而求其次到城东的珠宝铺去布椿,不料殷槐笙主动提及,省去他一番工夫,实在是太好了。
  “正是,若叔叔不喜欢,让德胜堂哥到其他铺子也成。”他大方提供选择,不认为叔叔会听明到放弃如此鲜美的诱饵。
  “城中的就行,德胜绝对能做得很好。”
  “我相信有叔叔从旁指点,德胜堂哥绝对能让大伙儿刮目相看。”光是想到接下来有层出不穷的好戏可看,殷槐笙的心情就好到不能再好。
  “哈,那是当然。”满腔野心欲望沸腾的殷尚文已蠢蠢欲动,等不及要和徐水莲正面交锋。
  “我得快些回去告诉德胜这个好消息,改天你有空,带小兔姑娘到我家里走走,你婶婶很久没见到你。”匆匆把话丢下,殷尚文和来时一样,像阵风急匆匆推开门再用力带上,赶着回去和独生爱子商量,看如何将徐水莲的人马自城中珠宝铺全数驱离,改换成他的人马。
  殷槐笙语带笑意,悠哉的对着早已紧闭的门板说:“叔叔慢走。”
  蒋师傅放下手中透花到一半的玉石,满脸忧虑地看着殷槐笙:“当家的!”
  殷槐笙轻松地摆摆手。“蒋师傅甭担心,殷夫人与叔叔平日都太闲了,找点事让他们做,活络一下筋骨,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就怕这一活络,会使他们更加水火不容。”蒋师傅自年少时就在殷家当学徒,直到五十年过去,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他依然在此,殷家各代的恩恩怨怨他全看在眼里,不免担心殷槐笙这个决定会使得殷家上下鸡飞狗跳。
  桃花眼轻佻地对蒋师傅眨了眨,唯恐天下不乱地浪荡一笑。“这就是我要的。”
  “……”蒋师傅先是愣了下,随即摇头笑道:“你的性情和你父亲完全不同。”
  “本来就不一样。”殷槐笙一点也不想像他那怕事的父亲。
  小兔没有插入他们的谈话,而是走到殷槐笙身边,右手自然搭在他的手臂上,听着向来沈默的蒋师傅说话。
  “但,你的作风和老爷子非常相像。”蒋师傅又补上这一句,指的是殷家最为强势,也最独具慧眼的人——殷槐笙的祖父。
  “听起来殷家里总算是有个不那么惹人厌的人,可惜已经死了。”殷槐笙自嘲一笑,不是很在意老爷子的性情是否与他相似。
  “老爷子的想法与其他人不同,我倒认为他会喜欢你,而且对你的疼爱绝对会胜于他两个儿子。”老爷子生前最感叹的就是两个儿子无论是性情或作风都不像他,不是太过文弱、优柔寡断,就是徒具野心却能力不足,倘若老爷子在九泉之下听闻殷槐笙所做的事,说不定会的不拍手叫好呢。
  “是吗?”他的口气很不以为然,对于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不会可笑地遐想与期望。
  “蒋师傅,您是说真的?”小兔忍不住出声,双颊兴奋扑红,很开心知道殷家有人会真心喜欢阿笙。
  殷槐笙曲起手指,轻敲了下过于兴奋的小兔额头,“人早就死了,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
  被敲了一记,小兔鼓起双颊,瞪着阿笙,在心里偷骂着老爱对她敲敲打打的臭阿笙。
  “当家的这么说是没错,可我是真心认为你很对老爷子的胃口,只可惜老爷子没能见到你。”蒋师傅说得非常肯定。
  殷槐笙嘲讽的掀起唇角一笑,不与蒋师傅继续争论,故意转移话题。“小兔,你忘了今儿个过来找蒋师傅,是要拿图纸给他瞧的事了。”
  “哦,你不说我倒真是忘了,蒋师傅,您帮我瞧瞧,这对要以金丝纺织打造的芙蓉金钏儿是否可行?”了解他心思的小兔马上展开画纸请教。
  明白两个小辈所玩的小花样,蒋师傅并不说破,亦不再提及老爷子的话题,他想,或许有一天,殷槐笙会接受自己体内流有殷家血缘的事实。
  将师傅接地图,看见上头细致的图样,注意力马上转移,不住赞赏点头。“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做出这对金钏儿。”
  于是,他们三人转头图纸开始热烈讨论可行的办法,不再谈及令殷槐笙感到不愉快的话题。
  黑幕降临,入夜之后酒楼与商家林立的朱雀大街被成排的灯火照耀得有如白昼,人来人往,热门不已。
  告别蒋师傅的殷槐笙与小兔并肩悠闲走在朱雀大街上,殷槐笙与她十指交缠,不让迎面而来的人群冲撞到她。
  小兔兴味盎然看着自身边走过的富贾士绅、名门贵胄,她不常外出,总爱窝在殷家画她的花卉百兽,难得出门便是与阿笙到珠宝铺或是在京城东走西逛,看有无新鲜的事物。
  “阿笙,蒋师傅跟在你祖父身边那么久,他说的应当没错,你祖父一定会很喜欢你。”小兔忍不住想提,有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阿笙实在不用闹别扭,讨厌殷家每一个人,不管死去或是活着。
  一名卖糖葫芦的男子自他们身边走过,殷槐笙将人拦下了,买了一串糖葫芦,拔下一颗塞进小兔的嘴里。
  “呜,你怎么突然把糖葫芦塞进我嘴巴?”小兔被塞得措手不及,吃着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含糊不清抱怨着。
  “因为你太吵了。”殷槐笙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咬了颗糖葫芦进嘴里,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抱着她的笨头狂啃一番。
  努力吞下嘴里的糖葫芦后,小兔气愤反驳。“不是我吵,是你完全不想听有关老爷子的事吧?”
  “既然知道,你干嘛浪费唇舌?还害我耳朵痛。”不爽快地再拔了颗糖葫芦塞进她嘴里,惩罚她。
  小兔恨恨咬着被硬塞进嘴里的糖葫芦,抢过他手中的糖葫芦,火速拔下一颗塞进他嘴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殷槐笙一时没料到她会使出狠招,猝不及防,嘴里硬生生多了一颗糖葫芦,教他鼓着嘴看着得意洋洋的小兔儿。
  “哼!你晓得我的痛苦了吧?”她挑衅地双手插腰,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塞光了,就不信他还有法子变出糖葫芦来塞她的嘴。
  正巧一名年轻男子挑了一担包子自殷槐笙身边走过,嘴里着:“热腾腾的包子咧!又香又好吃的肉末包子!”
  好看的薄唇朝她露出邪恶的微笑,右手伸出拦下卖包子的,取过一颗冒着热气且香气四溢的饺子。
  发现大难临头的小兔惨白了俏脸,不住往后退,哀号:“不会吧?”
  他坏坏的挑起浓眉,以无比温柔的嗓音说:“一颗似乎不够塞你的嘴,再来一颗?”
  “客倌,要不要多买几颗?我可以算你便宜点。”卖包子的年轻男子认出他是荷包满满的殷槐笙,大力鼓吹。
  “听起来似乎不错。”殷槐笙认真考虑。
  小兔光是想像嘴里塞满肉末包子的情景便头皮发麻,直想双手抱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成!现下不是惨叫的时候,如今能救她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自救。
  壮烈牺牲的时刻到了!小兔双眸迸射出锐利精光,抱持必死决心,牙一咬,不再抱头鼠窜,而是脚跟一转,带着撒娇的扑向坏蛋怀中。
  “阿笙,我错了,我不该把糖葫芦塞进你嘴里,你别生我的气好吗?”她像只吓坏的小兔儿可怜兮兮仰望上方的大坏蛋。
  带着少女香气的娇软身子突然袭来,使恶整她的念头当场烟消云散,可紧接而来的是独占她的强烈欲念。
  灼热的目光注视着眨巴眨巴的无辜眼儿与粉嫩如花瓣般的唇瓣,加上那总是似有若无缠绕在他心头的香气,她所有的一切皆在引诱撩拨他。
  他没有傲人的自制力,他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看到喜欢的对象就会想尽办法得到,而她,是早在他小时候就看中的,她注定属于他,之所以迟迟未出手,不过是在等她长大,现下他的耐性已达,而她已经长大了。
  怪了,阿笙为何猛盯着她瞧?莫非她的撒娇脱身计谋被他看穿了?他那过于热烈的目光,看得她莫名害羞,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才好。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紧张收回拥住他腰杆的双臂。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当都会众人的面抱他?应该是这样没错,虽然小时候他一点都不介意,可现下两人都长大了,或许他会觉得她这样很腻人,而且又是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被从看见铁定会当成笑话,难怪他会不高兴。
  “没有任何不对,一切都该死的美好极了。”殷槐笙按住她的背心,不许她退开。
  “呃……那个……殷当家的,您还要不要买肉末包子?”见到他们旁若无人亲密相拥的小贩羞红了脸,忍不住出声,若是不多买的话,他还要把包子卖给别人,但更重要的是,殷槐笙尚未付钱哪!
  其他跟人注意到他们俩,纷纷驻足观看,认出殷槐笙后,开始交头接耳,相互讨论。
  众人的目光与指点使小兔感到不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就好。”感受到怀中小兔儿的不安,殷槐笙付了钱给小贩后,并未搭理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改以牵着小兔的手,不疾不徐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饿了吗?”
  慵懒的询问,唤回了小兔的注意力,她连忙伸手后住嘴。“不饿,你别用包子塞我的嘴。”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别怪我独享好酒好菜。”殷槐笙咬了口包子,要她别后悔。
  “呃?你的意思不会是待会儿要带我去吃饭吧?”说实话,她的肚子真的饿了,方才之所以说谎,全是怕被他塞了满嘴包子。
  “你不饿嘛,所以现在换成你看我吃。”他笑着当她的面,享用手中暖呼呼的肉包。
  小兔的肚皮此时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作响,今天忙了大半天才吃两颗糖葫芦,根本填不饱她干扁可怜的肚皮,她瘪瘪嘴,撒娇的摇着他的手。“阿笙,我真的饿了。”
  “你不是怕极了我喂你吃东西吗?怎么会饿呢?”
  “你那根本不叫喂嘛!那叫硬塞!再饿的人也会怕好吗?”
  殷槐笙冷哼了声,并不接话,自顾自拉着她走,故意吓唬她。
  “阿笙,你仔细想想,假如把我饿成兔干,哪天你要敲我的头,咔嚓一声我的头就破了,你不是敲得一点也不过瘾吗?”呜……她知道这样讲很窝囊,可是她肚子真的饿扁了。
  他故作沈吟。“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
  “不是颇有道理,应该说是让你一生都受用的至理名言。”小兔使尽浑身解数说服他。
  “为了吃饭,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将手中剩余的包子引诱的在她面前晃啊晃。
  香气四溢的肉末饺子在眼前,受不了诱惑的她快乐张口咬往。“我真的饿坏了。”
  无辜的眼眸闪烁着恳求的光芒,任他是铁石心肠也会当场化为绕指柔,他温柔一笑,不再使坏。“我带你到‘京馔酒肆’去填饱肚皮如何?”
  小兔点头如捣蒜。“好,当然好。”
  光想到京馔酒肆的烧鸭,她就要口水流满地了,贪嘴的她反客为主,拉着他快步往“京馔酒肆”前进。
  殷槐笙唇角噙着宠溺的笑容,由她带着他上“京馔酒肆”。
  位在朱雀大街上的“京馔酒肆”为京城最大的酒楼,他们拥有最好的厨子、最好的跑堂,以及最好的享受。
  京城的达官贵人皆爱聚焦于“京馔酒肆”,一来可以彰显身份,二来可以与自己身份地位相当的人相识交谈,何乐而不为?
  殷槐笙与小兔进到酒楼,掌柜上前招呼两人在一楼看台坐下,点完菜后,小兔开心的倚着栏杆看下方舞娘曼妙起舞。
  “别再把头探出去,小心摔下楼。”殷槐笙啜了口碧螺春,出声提醒。
  “我会注意的。”小兔回得漫不经心,注意力全被下方载歌载舞的舞娘所吸引。
  “我看你压根儿没听进我所说的话,待会儿摔出去成了扁兔,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说归说,他仍在旁边小心留意着,不让她真摔下楼。
  小兔转过头,朝坐在对面的他嫣然一笑。“你不会让我出事的,不是吗?”
  “或许是我看腻了你,干脆一脚踹你下楼,省的你老是惹我。”
  他口是心非道,若非她不时逗他、惹他,他真不晓得眼下的人生有何乐趣可言。
  “呃……有必要这样狠吗?”她偏头想着,自己是否真的常常惹他生气,好像没有,常惹他不开心的人是徐水莲与殷尚文,她是那个承受他怒火的人才对。
  他坏坏的挑了挑眉。“你说呢?”
  “你不该把我一脚踹下楼,你想想,没了我,往后你要敲谁的头、画谁的脸?”她认真的对他细数有关她的功用,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用的人了是不?
  “就这样?”光瞧她认真的模样,就使他心情飞扬,浑身说不出的舒畅,这就是他如此喜欢她、抓紧着她不放的最大原因。
  跑堂在这时送上他们所点的菜肴,小兔住了嘴,不满的冲着他挤眉弄眼,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他还不满足,真是的!
  “客官请慢用。”跑堂的将所有的菜肴送上,恭敬退下。
  小兔张口,准备发难之际,殷槐笙已夹了一块去骨的烧鸭送进她嘴里。
  嘴里吃着美味多汁的烧鸭,她在高兴之余及时想起,这会不会是他的阴谋?连忙退离他远些,怀疑的捂嘴看他。“等等,你不会是要把整蛊烧鸭都塞进我嘴里吧?”
  “要塞你的嘴,我随便拿包子或馒头就成,何必这么浪费?”这个傻丫头,忘了刚才一路喊饿的人是她吗?
  小兔偏头想了下,认同的再拉近两人的距离。“也对,以你的坏心眼,要塞我的嘴,肯定会买五个、十个包子馒头来对付我。”
  “喂你吃你还嫌弃?看来我真的是该让跑堂送上十个馒头来了。”他危险地半眯着眼,食指轻敲桌面。
  “不要!”小兔连忙探出手,压住他打算使坏的右手。
  “怕了?”
  “非常怕。”她用力点头,赶忙夹了块烧鸭喂进他嘴里,以防大爷他心情不好,真要叫人送上馒头,那她就完了。
  殷槐笙吃下她喂上的烧鸭,心情很是愉快,足以迷惑众家少女芳心的桃花眼里,仅容得下她这只可爱的小兔儿。
  “来,再喝口茶,润润喉。”小兔侍候他,端上茶水,让他就口喝下。
  顺着白嫩的小手,他很是享受的喝着碧螺春。
  见他似乎已打消找来跑堂送上馒头的念头,小兔悄悄松了口气,一手托着下巴,看他被她喂得很愉快,内心仿佛有汩汩暖流流淌过,烘托得全身轻飘飘,宛如就要飞上云端似的。
  “你不是饿坏了吗?快吃。”他的话里充满浓的化不开的关怀,眼底尽是宠溺。
  “你也是。”她冲着他甜甜一笑,胃口大开的吃着满桌好菜,当她定眼一看,发现桌上的菜全是她爱吃的,眼儿都笑弯了,开心的几乎想要和下方婆娑起舞的舞娘一同旋舞。
  啊!她真的好快乐、好幸福,真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真希望他能永远这般凝望着她,眸底仅容得下她的身影,仿佛她是世间最漂亮的姑娘。
  她,真的、真的,喜欢他喜欢到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地步。
  他,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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