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个书生带给她很多惊喜,倒是令她起了欣赏之情。
「先生慢用。」她为他添粥布菜。
看得出来他很饿了,所以吃得很快,但举止依然优雅,没有那种狼吞虎咽的粗鲁。
她不喜欢人家用餐时发出一堆唏哩呼噜的怪声音,或者把杯盘敲得铿铿响,而他,很不错。
她不禁更仔细地观察他,看他的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是整齐干净,尽管熬了一夜,两人脸上都难掩疲色,可他只是眼睛红了点,下巴倒是没有半点胡髭,依然一片清爽。
啧,这人……怎么似乎越看越有意思?她竟有点看不足的感受。
却不知他被瞧得很不自在,本就通红的脸,更添一层绯色。
「小姐不用餐吗?」他说,希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别再看他了。
「我……喔,当然要。」她可是饿得肚皮都扁了,怎么可能不吃。
只是……刚才她似乎有种错觉,华少阳比这些美味的早点,更加「秀色可餐」一些。
这念头真蠢,瞧他怎么会饱?她八成是算帐算太久,脑子发晕了。
但不晓得为什么,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要飘向他身上。
也许看他不会饱,却会令她心里很愉快。
尤其看着他脸上的红越来越深、越来越鲜艳……白灵君怀疑自己疯了,竟觉得他容颜倾城,那宛若带笑的唇透着春风的暖意,熏人欲醉。
可他明明是个男人啊,倾城?这形容实在太诡异了,但她想不出其他的字句。
华少阳被看得脸都要烧起来了,飞快地吃晚饭,便想告辞。
谁知他一站起来,双脚就像棉花一样软绵绵,砰一声,又摔下去了。
他摇头,奇怪,怎么觉得好晕?
「喂,你还好吧?」白灵君赶紧放下碗,赶到他身边。「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再睡一会儿再回去?」
「不用了,我没事。」他一手撑着几案,想要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白灵君发现他脸上的绯红越来越明显了,简直像要滴出血来。
这只是单纯的害臊吗?她有些怀疑,不自禁的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哇!」她吓一大跳,也太热了吧?「你在发热耶!」
「有吗?」他摸头。「还好吧?」
白灵君将手搁在他掌上,大掌的温度一样炽热。
「你全身都发热,当然察觉不出自己病了。」
畏怯他浑身热得能烫人手掌,她急忙喊来家丁,让人去请大夫。
「华先生,你先不要回去,我安排客房给你住,你且在府里养病,待得痊愈,再行返家。」
「可是……」他低头,一脸羞愧。「我没有钱付诊金和药费。」
「又不用你付,我自然会处理妥当。」
他忽地愤怒一拍桌,借着这股气势,终于站起来了。
「小姐,小生虽家贫,但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恕小生无法接受小姐的好意。」说着,他就想走。
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怎么走得了?才不过两步,他又砰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所以说书生迂腐,就是这样。她使劲又把他扛回长榻上安顿好之后,方道:「我是说,霓裳坊的员工若有生计问题,都可已预支薪酬,况且商行也应该保证员工身体健康,因此你不必太介怀诊金和药费的事。」
「真的?」他虽然虚弱,还是反复与她确认了三回,才安下心来,同意留在白府内养病。
而高提至半空的心思一旦落下,他再也撑不住,彻底昏迷过去。
「喂?」白灵君又吃了一惊。好端端地,他怎么说到一半就没声没息了,不会出问题吧?「华先生,华先生……」她摇了他几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出个声啊!不会熬一夜就要死了吧?华先生……」
「来人啊、开来人──」白灵君大叫。她真是慌了,这书生的身体怎么如此虚弱?
白府的家丁们被她指使得团团转,个个心里都很纳闷,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小姐,今天是怎么了?竟为了一名新来的小帐房,把白府上下弄的鸡飞狗跳?
白灵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她就是好紧张,从昨晚到今天,她被华少阳又惊又吓得简直快去了半条命了。
这个人是她的克星吗?为何一遇到他,她就啥事都不对劲了──
【第三章】
华少阳这一病就是三天,烧烧退退、退退烧烧,病情总是反复,也让白灵君担心得不得了。
她差点就把老大夫的白胡子揪下来,问他:「到底会不会医?倘若无能,白府立刻再请新大夫,哪怕花多少钱,也要请来名医治好华先生!」
老大夫很委屈,想白府上至已逝的老祖宗到现在的大小姐白灵君,人人有个头疼脑热,不是他一手诊治,什么时候出过差错?结果大小姐……
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还是女孩向外呢?
不过白灵君异常在乎华少阳的事,倒是传得白府人尽皆知了。
这当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高兴,向来一心只管事业的大小姐,终于也有了情动的迹象,看来白府的喜事不远。
至于发愁的……当然是柱头儿了,他死活都搞不懂,自己跟白灵君多年情谊,怎会比不过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病书生?是因为白灵君心肠特别软,最爱照顾病人吗?那他也病看看吧!
他去冲冷水澡,晚上睡觉也不盖被,可是……默默无语泪两行,自己身体太好,不管怎么折腾都不病,实在好可怜。
但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白灵君对华少阳确实是不一样的。
比如她从不下厨,却愿意为他熬药、炖汤。
比如她一辈子没侍候过人,如今却天天为华少阳亲侍汤药。
比如她为他坐立难安,一日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待在客房看护他,他病倒这几天,她连霓裳坊都很少去了,更别提去找那些贪污的帐房算帐。
比如她一向注重耸,手段圆滑,八面玲珑,可这几天,虢国夫人数度相请,她连应付也没有便直接拒绝,完全违背了她的原则。
比如……
反正她的反常是十根手指也数不完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华少阳清醒为止。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有点迷糊,身下睡的床好软,身上盖的锦被也好软,他什么时候睡过这样的好床榻?
八成是在做梦,他摇摇头,转过身,又想继续睡。
突然,他双眼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他他他……她她……不对,为什么他床边会有一个女人?
难道他酒后乱性……神经病,他根本不喝酒。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仔细看了看她,越瞧越是眼熟,好像……
「小姐!」这不是白灵君吗?她怎会在这里?
慢着,他回想自己为何进白府?
对了,他发现霓裳坊的帐目有问题,来找她告发其他帐房贪污事件。
他们为了帐簿的问题,争吵、计算了一整夜,隔日,他在白府用餐,然后……他记忆有点乱,似乎自己病了?
可他怎会没回家,而是留在白府养病?这不像他,自从清风被自己的亲徒弟害死后,他对人性便有了怀疑。
他不排斥与人交往,尤其是有钱赚的时候。
但他绝对不与人深交,或者有些较亲近的行为,只怕步了师父的后尘,也死得凄惨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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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绮女子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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