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林宛茜的婚礼,夏若琪原本不想去,但考虑她跟宛茜的“恩怨”,总觉得也该是解决的时候。
曾经那样要好,十几年没联络也很可惜。
两人又不是什么国仇家恨,还是说你爸夺我爸财产,我妈设计你妈入狱这类的戏剧情节。
不过就是那个男生没选她、不过就是她自己觉得伤心又尴尬……现在宛茜要结婚了,去说一声恭喜,以后有时间约出来喝个下午茶,谈笑过去,即使两人不能恢复高中时代的情谊,但至少也不要有遗憾。
及至后来跟官厉耘开始不咸不淡的暧昧,夏若琪觉得难题迎刃而解。
她之前之所以很不想去,最大的原因就是会被问!结婚没有?有男朋友没?什么,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帮你介绍,我堂舅的邻居的姑妈的表妹的同学现在还没结婚,人很老实……
如果她跟官厉耘一同现身,当然就能把那些推得远远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宛茜选在年初结婚,官厉耘要回去过圣诞节。
结果就是——她跟臻臻一起出席了。
臻臻原本要带她的闪婚老公一起去,但在知道她要单枪匹马赴会后,很有义气的把老公从陪同出席变成接送司机。
好日子结婚的人不少,夏若琪跟着贺明臻在饭店服务生的引导下才找到林宛茜宴客的餐厅。
三楼富贵厅。
负责收礼的是宛茜的姊姊——虽然多年不见,但她们姊妹长得像,很好认。
拿出礼金袋,姊姊看到袋子上的名字,停了一下,抬头看她,笑,“宛茜很期待你来。”
这么直白,夏若琪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贺明臻见状凑上前,开玩笑说:“宛茜不期待我来啊?”
姊姊笑了笑,“你长得这么美,没有哪一个新娘子会期待你啦。”说完,又转向夏若琪,“新娘房在七一三,去看看她吧,她今天早上还在问我觉得你会不会来,啊,对了,你编的每一出戏她都有看,还告诉同事说,这个责任编剧是我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你入围金钟奖的那出戏,她还买了DVD。”
夏若琪觉得自己耳朵都红了——不是害羞,而是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小家子气,好丢脸。
她会来,当然就是想跟宛茜说说话的。
搭了电梯到七楼,很快的找到七一三,夏若琪举起手,看了臻臻一眼,臻臻对她努了努下巴,意思就是“敲门呀”。
夏若琪深吸一口气,内心默数一二三,敲了下去。
“哪位?”很精明的声音,感觉有点类似新娘秘书那类的人物。
“我是宛茜的高中同学。”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您的大名是?”
“夏若琪。”
几秒后,门刷地一声打开,一团白色的东西朝她扑过来。
那个她曾经很熟悉,但已十几年没听过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若琪!”
婚宴过程美好而温馨。
走出饭店后,夏若琪说想自己走走,贺明臻看着她,开门见山地问:“你该不会是在想官厉耘吧?”
“嗯。”
“真的想他啦?”
夏若琪很干脆地回答:“真的呀。”
婚礼那样美好,她又是奔向三十的女生,在那种温馨喜悦的气氛中,她很难不去想起这两个月几乎天天跟她在一起的人。
即使两人怎么看都没有热恋期也没有蜜月期,但跟他在一起就是很自在,很舒服。
不用掩饰,不用伪装,做自己就好,这种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的感情虽然缺乏激情,但很适合她这样的人。
连毛毛那个黏人吃醋精都不防他了,可见他的确很善于解除对手的心防,居然连狗都驯服了。
结婚……
以前真的没怎么想过,总觉得自己无法扮演好妻子跟媳妇的角色,可如果对象是他的话,说不定……
贺明臻见她不讲话,挤了挤她的肩膀,“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跟官厉耘结婚欸。”
“是有点。”
宛茜今天晚上好美。
穿着白纱礼服的她,看起来是那样幸福……
因为看起来太幸福了,于是她忍不住幻想,如果她跟官厉耘结婚,会不会也有相同的表情?
贺明臻深吸一口气,“你是之前就在想,还是经过刚刚婚礼的刺激所以想了?”
“想也知道是婚礼的刺激啊。”夏若琪看她稍微放了心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我觉得你对官厉耘好像很有意见,每次提到他,你的反应就异于平常。”
“那是因为我关心你啊。”
夏若琪挑挑眉,一脸怀疑。
“说真的,我不可能对他有意见的。”
夏若琪想了想,同意了,“说的也是。”两秒后,又补上一句,“恩怨也该有个起源,你们又不熟。”
不是不熟,是因为他是我弟——这种话现下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贺明臻越来越能意会什么叫“一旦说了一个谎,就要说一百个谎,然后谎言有如滚雪球,越滚越大”。
她真是猪头,一开始就不该帮这个忙。
可是苍天为证,她当初真的以为厉耘认识若琪之后就会打消念头——厉耘虽然欣赏独立的女人,但他跟独立型的几乎都不长久,因为工作忙、工时长,他需要的其实是棉花女,可在若琪的世界,她自己就是中心。
若琪凡事都以自己为考量,不会为谁运转,那种“男友要她不准穿迷你裙,她就把所有的迷你裙都丢掉”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也不是说她多有个性多不可能为谁改变,而是她爱上一个人需要时间,但男人们总是在约会几次后就迫不及待下命令,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对若琪来说,只不过是约会几次的对象而已,又不是真正爱上,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厉耘习惯主导一切,而若琪除非她爱上一个人,不然她不会让人主导她的一切。
在贺明臻的认知里,他们两人的个性是南辕北辙。
她跟若琪认识十几年,完全知道这女人有多慢热,她会对一个人有好感,但绝对不可能吃几次饭就爱上对方。
所以她才这样放心的帮忙。
女人不会在短时间内爱上男人,男人经过相处便会发现此女跟想象中不同,自然不会有其他动作,时间到了回美国,世界这样大,两人以后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一切船过水无痕。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贺明臻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她跟厉耘分开太久,时间让他进阶成升级版,还是说,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真是太可怕了啊。
贺明臻决定,她得跟官厉耘谈一谈——虽然他人在纽约以及他们的时差有十二小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觉得若琪刚刚说想结婚有点来真的感觉,而她这个姊姊却还搞不懂厉耘的想法。
他想恋爱就好,还是想结婚?
他口中说的“把若琪带回纽约”是讲讲,还是真的纳入人生计划?
这些,她都要弄清楚。
“你们说了什么?”
“我说她很美,她说我更美,我说她才美,她说在她心中我一向最美。”夏若琪躺在床上跟官厉耘讲电话,忆起几个小时前新娘房中的对话,还是觉得有点好笑,“新娘秘书憋笑憋得脸变形,臻臻直接说我们两个脸皮好厚,还说要跟饭店拿去角质霜跟强力刷,帮我们去去厚皮。”
“你有带相机去吗?”
“手机里几张而已,没带相机。”
“传给我,我要看。”
“等等。”
夏若琪按了保留,马上叫出照片,比较过后,很私心地选了一张自己比较美的传了过去。
“说开了,心里很舒服吧。”
“嗯,松了一口气,而且会觉得好奇怪,以前那么好,好到对方的电话是设定在手机快速拨号键里的人,居然那么久没联络。”
“罪魁祸首呢?”
夏若琪愣了一下才知道官厉耘指的是那个导致两人渐行渐远的男生,“噗”的一笑说:“我见到他了,可是,哎哟,跟你讲你一定不信,过程太白痴了,臻臻一直说我是庄孝维一姊。”
“我会信的。”官厉耘的语气一如往常,温和又真诚,“你说我一定会相信的。”
“我……我没认出他……”
男人停顿了三秒,声音带着笑意,“你……”
“没认出他。”
男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我有幸知道详细的过程吗?”
“我跟宛茜说了一会话,跟她说,以前是我不好,张治国喜欢她又不是她的错……”
“那男生叫张治国?”
夏若琪被问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嗯”了一声当回答。
“继续。”
“张治国喜欢她又不是她的错,可是我却因为这样就慢慢跟她拉开距离;宛茜说,是她不好,没体会到我被拒绝的伤心,还约我跟他们一起吃饭看电影,旁边的新娘秘书跟臻臻又一副快晕倒的样子,这时候又有人进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跟一个老爷爷。”
“西装年轻人就是张治国?”
“对,但我完全没认出他,就看到他对我们点点头,然后把老人家带到宛茜面前说,这就是长年住在伦敦的四爷爷,我还想,哇!这招待好强啊,居然连男方家的长辈都背起来了,好厉害。”
她没说的是,当时她还想,这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婚宴包办,等一下去拿张名片,她结婚时也要请这种等级的招待——但这种话她当然无法在官厉耘面前直接说出口。
毕竟,两人是“试着交往”,而不是“正在交往”。
游戏规则既然是她定下的,在取得改变的共识之前,自己得好好遵守。
“宛茜跟老爷爷打完招呼后,西装年轻人就转头跟我说‘好久不见了’,我还在想这谁啊?他就接着说‘我跟宛茜都很期待你能来’。”
夏若琪听到电话那头有很轻的笑声,虽然只有一下子,但她还是听见了,并且从中听出官厉耘的心情很好。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在笑她认不出张治国这件事。
居然笑她——算了,如果立场颠倒,她也会想笑。
“突然发现的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奇怪……喂,你不要笑了啦。”
“我不是在笑你,我是觉得你很可爱。”
超级直球让夏若琪一下呆掉,可爱?这样叫可爱?
奇怪,她又不会下降头,为什么官厉耘对她会有种接近无怨无悔的欣赏啊,就好像如果哪天她跌个四脚朝天,他也会说“你真可爱”一样。
好无解~
男人当然不知道她此刻的脑内活动,只觉得她停下来了,于是想把对话接回去,“除了奇怪,还有呢?”
“不可思议。”
“然后?”
“那个瞬间我充分感受到时光流逝对人类产生的影响。”
没错,是他。
但他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毕竟是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张治国在她心中自然跟其他的昔日恋人不同。
小少女初次动心的情怀,一生也就那么一次了。
长大后,她不会再为了想看到某个人一眼而在图书馆一待半天,也不可能因为跟对方说上几句话,就兴奋得在走廊又蹦又跳。
借用臻臻的话,小甜甜经过岁月洗礼,逐渐变成无敌铁金刚。
跟前男友们分开,或多或少都带给她程度不一的伤害,但张治国没有——虽然她很伤心,但也明白,那完全不是他的错,及至后来遇到更多的人,她才知道十几岁的张治国真的是一个好人。
他没有说他要想一想,也没有要她跟宛茜杀个你死我活然后说,因为都舍不得,所以她们两人一样重要——大学时学校有一组奇怪的情侣,说“组”是因为他们是三人行,男生享齐人之福,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欢乐,两个女生却是为爱所苦,越陷越深。
张治国不喜欢她,于是很温和的婉拒了她。
她很伤心,但也很快痊愈。
很多很多的原因,让夏若琪后来每次想起这个人,都觉得他很闪亮,也很三八的想过若哪一天在街头偶然遇见,她要说些什么——但相见不相识实在超乎她的想象范围之外。
“当我知道这个人是新郎的时候,才从他的脸慢慢看出当年那个学生会长的影子,对了,他的眼睛长这样、他的鼻子长这样,没错,他笑起来就是这样。那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明明已经看出来他是谁了,但就觉得很不像,不像到很像随便找个人来冒充的感觉。”
“你以后应该不会再想起他了吧?”
夏若琪扬了扬眉,嗯,有酸味。
正常吧,如果官厉耘老想着初恋情人她也会不爽,即使那个初恋情人已经结婚生了五个小孩也不可以。
“我本来就很少想起来,最近会想是因为接到喜帖的关系,被拒绝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谁会常常去想啊。”补救完毕,夏若琪连忙转移话题,“你呢,最近好吗?”
“我现在人还在长岛,明天才会回纽约,然后要跟老朋友出去几天。”官厉耘虽然自问坦荡,但也不是小孩子,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白。
要去看一个朋友的爷爷,没问题。
去看前女友的爷爷,大大有问题。
即使他跟瑞丝之间已经不存在爱情,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女人能接受“男友陪前女友回乡探视亲人”这种事情。
“那地方讯号不太好,我可能会直接关机。”
华盛顿的讯号没问题,只是既然要陪瑞丝演这一场戏让爷爷放心,还是小心点把台湾这支手机关掉,免得若琪打电话来,两人情话绵绵时刚好被看到——人的表情会泄露心情,即使语言不通,还是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大概四五天而已,我回纽约时再跟你说。”
“好。”
隔天上班,夏若琪却接到惊天指令——人在美国度假的泥姊要她到她家一趟。
接令者整个呆掉,到泥姊家?
“你是多次美签,还没过期对吗?搭今天的飞机过来,顺便把我抽屉里那几个预备企划一起带过来。”泥姊巴拉巴拉地说着,“还有,记得穿体面一点,不准给我穿羽毛衣还是牛仔裤,严禁素颜。”
“啊?”
签证?飞机?虾毁?
夏若琪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十分钟前她还在星巴克排队买咖啡,一进到办公室就看到留言纸条,要她速速回电。
速速回电的结果,就是听到泥姊大叫——“若琪,快点到我这!”
夏若琪想跟她大吼:神经病啊,你现在人在华盛顿,不要讲得好像你人在信义区那样好吗?
你跟台北隔了半个地球啊,你以为是搭高铁九十分钟就到啊?
“我现在遇到超级金主,他有投资香港跟新加坡的连续剧,对台湾市场也有兴趣,不是几百万几千万,是好几亿,如果他愿意投资,舞字说不定可以转型成制作公司,以后我们就自己写、自己做、自己赚,超级金主只在华盛顿待到这个周末,你快点带着企划书跟阿耀一起过来,不管要转几趟飞机,总之快快快,如果你在周五前没到,你就完了,你们两个都完了!”
夏若琪第一次听到泥姊如此迫切且抓狂的声音,她知道虽然这要求很临时但她还是得使命必达。
于是她挂断电话后立刻上网订机票,然后打电话把耀哥挖起来,接着把企划书带在身上,叫计程车回家收拾行李。
经过两趟转机,两人终于在周四前抵达华盛顿,预备跟超级金主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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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错人?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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