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简单 第三章

  顾恒止养了“夫人”快十年,它毛色雪白,大大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因为是公猫,长着一张大脸,再加上吃好睡好,身材也跟脸差不多圆,顾恒止才打开大门,它就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直蹭着徐洛芃喵喵叫,完全无视另一个主人的存在。
  这只白目猫!
  顾恒止瞪它一眼。徐洛芃也是有猫没男人,把手上纸袋往地上一放,就弯身抱起猫儿。
  “唉呀,夫人你又重了!”一般成猫体重大约四、五公斤,上回抱它时感觉还没这么沉,她笑嘻嘻地揉起它的肥油肚。“看,连腰都增加一圈了。”
  猫咪舒服地窝在她胸前,任她摸着呼噜呼噜叫,顾恒止看得翻白眼。“也难怪这小子最近都不给我抱,肯定是怕我发现它重了减少它的伙食!”
  徐洛芃笑着用脸蹭着猫咪滑软的皮毛,知晓他只是嘴上念念,骨子里根本疼死了这只猫。她眸光热暖,想起当年在校园的草丛里发现夫人时,它瘦小孱弱,不堪一击,几个室友看她抱回一只小猫,慌得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宿舍里禁止饲养小动物,加上十年前网路不如现今发达,徐洛芃只好自制收养告示,准备到系所公布栏张贴,就在这时,顾恒止说:“要不我来养好了。”
  “啊?”原本只是希望他帮忙贴海报的徐洛芃傻了,毕竟在那之前,顾恒止从没饲养过任何宠物,也不曾对此表达过任何兴趣。
  大学时,他与好友租屋在外,房子是他朋友家的,所以没有相关禁制。徐洛芃有点犹豫,怕他只是为了减轻她的麻烦,最后后悔。他却说:“既然都要找人来养,找个认识的不是比较安心一点?”
  是没错,但……
  “你有照顾它一辈子的决心吗?我听说猫的平均寿命最高可以到十八年,而且狗猫看医生是没健保的,加上饲料费……还有房子不是祈劭辰他爸爸的?你确定他会同意?”
  她巴拉巴拉讲了一串,那些认养前的考虑甚至连她自己看了都不敢百分之百有信心做到,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真的行?她不忍见他即使后来厌了,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得硬撑下去……
  “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吗?”
  什么照顾一辈子的决心、不离不弃,顾恒止听得哈哈大笑,一脸调侃,徐洛芃红着脸瞪他。“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想祈少应该不会反对啦,真的不行我搬出来就是了。”顾恒止四两拨千斤,讲得一脸轻松。“就当它是我老婆好了,还没取名字吧?正好,以后就叫它‘夫人’……”
  “……它是公的。”
  她忘了顾恒止听了以后露出怎样的表情,总之,凡是他决定的事,她从来讲不过他。徐洛芃抱着怀里的猫儿坐在他的床上,那时候还小不懂,只觉他义气得过分,可如今回想起来……她知道,是因为她舍不得这只猫。
  那么罕见的纯白毛色、漂亮的琥珀色眼瞳,它被她发现的时候才巴掌大,虚弱地在她怀里喵喵叫,如果不是因为住宿、如果不是室友不便,如果不是还太年轻,承担不了生命的重量,她一定会自己收养。
  顾恒止明白她的种种顾虑,所以并没多说,只是直接替她接下了这份本该属于她的责任……
  “夫人啊,他是好老公对吧?”她笑着抚了扶猫,猫儿发出呼噜一声,像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一只猫、一个女人,就这么在属于男人的床上打滚缠绵。夫人是一只联盟猫,一直都记着自己是被谁救回来的,所以它特别跟徐洛芃亲近,旁人抱还不容易,只有她,它会乖乖地窝在她怀里任她亲拥。于是顾恒止替她泡咖啡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他的床铺上,一人一猫正姿态亲密地磨蹭着脸,他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望着,徐洛芃白皙的肤色衬着夫人雪亮的皮毛,入夜的窗外是一片漆黑,透着街灯的光,微凉的风自纱窗吹拂进来,搔惹这一人一猫。
  过去因为顾虑到夫人的毛,他不曾买过深色系的床单,现在忽然觉得,如果新房可以买个靛蓝色的,让这一人一猫相偎着躺在床上,会是多么美丽的光景?
  ……等一下,夫人是公的。
  他自那过分旖旎的绮想中回神,敲了敲门,口气戏谑。“两位夫人,背着我这位正牌老公偷情,不太好吧?”
  徐洛芃一怔,粉白的颊莫名浮上一层薄红,她瞅着眼前的男人一脸好气又好笑,可他炯黑眸子底下的光却是炙热的,好似被什么打动了一样,使她嘴唇有些麻颤,回不出话。夫人大概是感受到某种奇异氛围,很识相地飞快离去,仅剩徐洛芃一人坐在他的床上,竟生出一阵无措……
  顾恒止也怔住了,他本以为她会笑谑地回答“我比较喜欢夫人!”或是“跟一只猫计较,丢不丢脸?”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这般羞怯的反应。他胸膛一紧,尤其她就在他的床上,不久前正好在跟夫人厮磨。
  他忽然觉得可恶,那粉润的唇他也不过才浅尝过一次。尽管刚才她亲猫,嘴唇只是碰在它的脸部周围,他还是觉得……嗯……有点不爽。
  “你……”
  徐洛芃被他看得浑身都不对劲,正要反应,却见他突然走上前来,把两只咖啡杯往好了 手里一塞。“拿着,拿好。”
  “嗄?”
  她莫名其妙,只好把两杯热咖啡各自拿在左右手,结果下一秒他却把她的双臂分开,一边膝盖抵住床沿,半个身躯猛地倾近,她整个人一颤,却听到他说:“小心咖啡会溅出来。”
  那就不要这样啊!“你……”
  他灼热的吐息一下子离自己好近,几乎是贴在她的脸颊上,徐洛芃满脸潮红,未意的言语一下子被打散。他问她:“你刚刚亲了夫人哪里?”
  “这——”
  徐洛芃现在只发得出单字,还不及开口,耳朵那儿便被他轻轻舔了一下。她如遭雷击,然后是脸颊、脖子、锁骨……再吮吻至另一边。她忍不住轻颤,偏偏手里拿着咖啡杯,不敢有太大动作。
  他细细吻遍了她的脸,却刻意避开了她的唇,她微微张嘴,像条离水的鱼儿般奋力呼吸,胸口胀得疼痛,全身热烫烫的,一股酥麻感自脚跟攀沿而上,瘫痪了她的脑。热气徘徊,徐洛芃倒吸一口气,看着男人逐步贴近的五官,属于他的气息逐渐占据了她的嗅觉,他甚至……还没真正吻上来呢。
  “……还有哪里?”他烁亮的眼极近距离瞅着自己,吐出的气都要融进她嘴里,偏偏就是不吻她。
  徐洛芃又急又慌又恼,但急什么慌什么恼什么却是一点都不明白,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太令她心动,很久不曾有过的潮动自身体最细微之处绵延而上,软化了四肢,还不及开口回答,手臂就先一阵酸软……
  “哇!”
  两人同呼一声,徐洛芃瞪眼望着泼洒在男人背上的一大片咖啡色渍痕,呆了三秒。“你你你……会不会烫?”
  “还好。”顾恒止骂了句脏话。整个人遭到咖啡“洗礼”,整张脸名副其实地黑了。“刚好是温泉水的温度。”
  “噗!”
  “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顾恒止气啊,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越笑越大声的女人压在床上,将还没倒空的咖啡淋在她的身上回敬,然后……唔,他还挺喜欢喝咖啡的。
  脑中的想像淫邪而美好,偏偏现实是他上半身被咖啡浸湿,不得不洗澡。“感觉我跟你求婚之后一下子被喷啤酒,一下子被倒咖啡,水光之灾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谁教你……”想起刚刚的画面,徐洛芃不觉赧热了脸,手上还有一杯咖啡是勉强完好的,她喝了口,镇定身心。过去从来不曾在他身上意识到这么多属于异性的吸引力,她胸口怦动得厉害,需要收惊,还以为自己早过了这种脸红心跳的年纪,没想到……她错了。
  原来,情动是一种本能。
  她只是一直忽略它,忘却了那样美好的感动,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得不到,不料如今给予悸动的人,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好友,她心底的惊叹难以言喻。
  顾恒止洗好走出来,发现她捧着咖啡杯坐在他的床沿,酡红的颊热度未散。其实他挺感谢那杯兜头而下的咖啡,否则他没自信可以在如此诱人的她面前把持住自己。
  既然都要结婚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忍耐到婚后,他想在她名正言顺属于他的同时占有她,在她身上烙下仅属于他一个人的痕迹,她再不会为了任何别的男人伤心哭泣……
  “这下你总不会再觉得我是南瓜地瓜马铃薯了吧?”
  徐洛芃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好啦,你是茄子行了吧?”
  男人计较得很,可不希望女人嫁给他,只是因为看着他好下饭。尽管当初求婚的时候,他没深思,只是抱着两人速配可过日子的心态,但随着她的同意,那一点一滴的回忆,就像是柴火,燃烧了他本以为熄灭的情感,发出的热能甚至远比青春时期还要强大。
  他不懂,自己当初怎会错失她呢?甚至之后都不曾把她放在爱情的位置上思考过。这十年,他与人分分合合,唯有她始终坚定不离地在自己身边,或许……就是友情太坚固了,所以舍不得任何意外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可以一辈子不拥有爱情,但不能没有她。
  曾一度淡忘的情感再度在他的体内聚集燃烧,他想起刚刚在餐厅,她挡在自己跟前女友之间,分明可以让他保护,她却不愿见他与故人恶言相向,选择自己挺身而出。
  她的作为总是恰到好处地润着他,顾恒止一叹,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根本无法做任何准备,该来就来。他想自己爱上她了,不是年少时懵懂的情怀,而是这一刻,属于三十二岁的他的心情——
  “芃芃。”
  他陡然一唤,徐洛芃还不及回神,便瞅见洗浴出来的男人一下子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挚认真。
  他仰头,黑亮湿润的眼紧睇着她,蓦地开口。“嫁给我。”
  那三个字彻底击打在她胸口,徐洛芃不敢置信,完全来不及准备。“你、你不是说过了……”
  顾恒止一笑。“我想再正式地跟你说一遍。”
  他一直欠她一个浪漫的求婚。这女孩表面上看起来恬淡无求,实际上对于那些电视电影上的浪漫情节充满憧憬,只是某些事他真的办不太来,只能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做到这种地步。“答应我吗?”
  老实说这画面有点滑稽,比在居酒屋里的随口求婚没好到哪去。他湿着头,身上穿着睡衣、披着毛巾,可徐洛芃几乎要错以为他此刻穿孔的是一件白色燕尾服,而身后跟着跑进来的夫人,则是他的白马……
  她为这样的想像笑了出来,可鼻酸眼潮,她明白自己心底其仍有着遗憾,她的婚姻不是来自轰轰烈烈或水到渠成的爱情,而是一种习惯与妥协,可她觉得无所谓了。这样就好,这样很好,她伸出手,捧住男人熟悉无比脸,这一次,换她给他一个吻——
  “好。”
  结婚的仪式远比想像中的还要冗长且繁复,徐家要求一个程序都不能马虎,顾家要娶人家女儿,只好样样配合着来,结果光是预约餐厅,就排到明年。两人一见面就是讨论结婚的事项,徐洛芃不禁感叹。“结婚要花这么长时间,那些没反悔逃婚的女人真不简单。”
  “逃你个大头!”
  “嘿嘿。”她笑了两声,连忙眨了眨眼,安抚自己的未婚夫。“你看,我没逃啊,是不是很了不起?”
  顾恒止翻了一记白眼,哼一声。“那是本人魅力无远弗届,你爱死我了,根本逃不了好吗?”
  “呸。”徐洛芃差一点吐出来,这人是哪来的自信啊?!
  讲归讲,还是没人对成婚一事有异议,因为爱吗?徐洛芃当然没想得这么梦幻,不过倘若这样的过程换作别的男人,她却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跟现在一样,不曾考虑反悔?
  所以……也许,她是真的爱的吧,就算是友情的衍生,接近亲情的爱,她只是想要好好对待这个人,仅此而已。
  大约过了一年,时序迈入炎热的夏季,大正午的,双方家长在太阳底下纳彩受聘,即便浑身热汗也掩不住喜上眉梢。顾恒止穿着西装,即便入了屋,有冷气,学是驱散不掉身体里徘徊着的那股热气,直到一身白纱的徐洛芃在媒人婆的陪伴下走出来——
  他无法准确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但他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徐洛芃穿的白纱款式简单却别致,柔白丝缎衬得她肤色益加晶莹润白。长年走淡妆路线的她今天被她好友们特意妆点过,紫色的眼影带出柔媚风韵,朱唇红得喜气,带着珍珠光的粉色腮红则使她双颊粉艳如桃李。
  她脸容羞涩,黛睫紧张得直发颤,这使她远比在婚纱店试穿时更添了许多风情,顾恒止一阵深呼吸,隐隐浮现一脸清凉的舒坦感,将不久前的闷躁感驱散。
  那是一种千金难买的宁静,只有在她的身边有。
  她按着媒人婆的指示给男方亲友奉了甜茶、收了红包,坐上高脚椅,踩圆凳准备交换订婚戒指。繁杂的过程使她头晕脑胀,好不容易缓口气,马上又要走下一步,顾恒止拿出戒指,看她暗暗翻白眼,不禁好气又好笑。
  “我在外面晒了一中午的太阳,你倒好,在里头吹冷气还嫌累。”
  “拜托,我早上五点就被抓起来,你家至少不兴祭祖那一套……还有你鸡买得够不够干净?我等下还要拿那个来洗手……”徐洛芃想到就抖,订婚古礼有个“洗手鸡”的习俗,要用男方送的米酒淋过煮熟的附尾公鸡,拿来给女方洗手,意味着“洗手作羹汤”。“又不是这么做了我就能变成小当家了……”
  “还好我对你的厨艺从没抱持过期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连到了戴戒指的时候都不忘拌嘴。金铜两戒被以红线串起,顾恒止先给她戴上,再换徐洛芃动作,她一愣,提醒他。“嘿,你忘了屈中指。”
  “有差吗?”通常在戴戒指时。两人都要刻意把中指一屈,以免婚后被吃定,顾恒止不介意,引着她给自己戴上,引着她给自己戴上,眨眼一笑。“我很乐意被你‘吃定’。”
  他附在她耳边,说得小声,徐洛芃脸蛋一下子发烫起来,一面拿他没辙一面又觉得心口那儿酸酸软软的。“你结婚以后就不要后悔。”
  “什么后悔?呸呸呸!”
  媒人婆刚好要为两人说吉祥话,结果就听见新娘子来这么一句,吓都吓死,顾恒止哈哈笑。“是我如果不娶她,我会后悔。”
  繁琐的订婚仪式就这么过去,结婚安排于一个月后在教堂举行。当初决定好地点以后,两人还特地上教堂做婚前辅导,徐洛芃本身不是教徒,另外还要抽空参与小组活动及固定礼拜有的没的。订婚麻烦,结婚也不简单,相较之下,徐洛芃的好友方齐菡和她男友就选了一般的请客公证,早在三个月前就把人生大事搞定了。
  新娘休息室里,四个女人聊到徐洛芃这一年来的结婚“历程”,方齐菡尤其佩服。“这么多有的没的,换成我一定抓狂,干脆不结了。”
  莫薇亚自己结婚也没搞得这么复杂,她呵呵笑。“芃芃应该是我们四个嫁得最风光的了。”接着看向舒忻宇。“还是你要青出于蓝?”
  “我才不要!”
  四个女人嘻嘻笑笑,刚嫁作人妇的方齐菡环视布置典雅的房间,特别有感触。“不过历经这些大小事结婚,感觉未来不管有什么争执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了,好不容易结的婚嘛!”
  徐洛芃笑了,看着自己三位好友,她曾以为自己是被幸福遗弃的那个,被前男友劈腿以后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现在,她将要和另一个男人踏上红毯……
  有人敲门的声响传来,她喊“请进”,推门而入的是一名高大俊伟大的男子,他脸上戴着眼镜,走过来朝徐洛芃伸出手。“恭喜。”
  这人是方齐菡的男友——更正,老公。徐洛芃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不擅言词、不苟言笑的他,一句“恭喜”讲得好像是她完成了什么企划案,严肃得害她下意识跟着正襟危坐起来。“呃……谢谢。”
  一旁的方齐菡看得哈哈大笑。“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先出去了……走吧,老公。”
  她一声甜腻的呼唤刚好贴在男人耳畔,徐洛芃望着两人背影,不禁睁大眼,那正经男人的耳朵……居然红了!
  “那我也先出去了。”
  莫薇亚也跟着离开,休息室内仅剩徐洛芃与当了三回伴娘驾轻就熟的舒忻宇,新娘子结婚这天被规定什么事都不许自己做,连喝个茶都要别人服侍,她从早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加上又有点紧张,搞得肚子不大舒服,她推了推好友,说:“我、我想上厕所……”
  “喔好。”舒忻宇经验丰富,走上前就要替她把裙摆撩起来,却在这时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吓住。“芃芃!你、你你你……”
  “怎么了?”她顺着好友惊愕的视线回头望去,脸色也一白。只见浅色的绒布椅上沾上了红色血迹,新娘礼服自然无法幸免于难,后头点点腥红。徐洛芃糗大了,这痕迹太明显,等下走红毯的时候她身后的宾客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她按着肚子。月事居然来早了!
  “我、我去给你拿卫生棉,你、你先去厕所坐一下……”
  舒忻宇也慌了,他们在教堂只是仪式,之后还要移师饭店宴客,所有替换的礼服都放在那儿。教堂是顾恒止小时候受洗的地方,地处郊区,车程来回有段距离。这时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外头喊:“时间差不多喽!”
  徐父推门进来,结果没看见女儿。“芃芃?”
  徐洛芃一脸哀惨地蹲在厕所里,朝外头虚弱地喊:“爸,能不能帮我找恒止过来?”
  “啊?怎么了?”
  徐父一头雾水,女儿家的事跟父亲讲了也不懂,徐父只得先把女婿叫过来,顾恒止问:“怎么了?”
  “我那个来了……”徐洛芃快哭了,转向给他看裙摆后面的一片殷红。她不喜欢那种华丽的大蓬裙,觉得累赘,所以当初选了这件布料轻薄、设计简单的礼服,不料竟因此发生悲剧……
  舒忻宇刚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卫生棉及免洗内裤,两上女人努力用水抹过裙子,但还是没把痕迹彻底去除。徐母听了状况也很急,尽管新娘秘书已经赶去饭店拿礼服,问题是路况不佳,这良辰吉时怎么能耽误?
  教学里的宾客已经开始哗然,所有人都在急,徐洛芃羞恼不已,这时顾恒止忽地有所决断。“我们走吧!”
  “嗄?”
  “爸、妈你们就直接坐在位子上,我带着芃芃出去就行了,小宇麻烦你帮我带好那些小鬼头,跟在我们后面,一切按之前排定的来,OK?”
  舒忻宇猛点头,顾恒止便拉起徐洛芃的手。“好了。”
  “可是……”
  他扬唇一笑。“别担心,有我呢。”
  徐洛芃怔了。
  眼前的男人笑得一脸胸有成竹,安抚了她内心快要爆炸的尴尬不安,好像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这个男人在她身边。
  他们走到礼堂口,顾恒止给她戴头纱,突然一下子把人抱起,徐洛芃吓到,下意识把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他笑了。“这样就对了,小心不要摔着了。”
  “这……”事已至此,她明白男人的打算。安排好的音乐响起,众人才在意外怎没在前头看见新郎出现,一转头就看到新郎把新娘当公主似地抱着,一路走往礼台。
  没人看见头纱后徐洛芃潮润的眼,她靠在他怀里,忽然觉得这一刻就是她的永恒了,她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不会忘记有个男人总是在她困窘的时候出现,替她解决烦恼。他抱着她走过红毯,也像是走过了他们这十六年的人生……
  她是多么沉重,可顾恒止好似一点都没感觉,所有人被这一幕震慑,没人疑惑为什么新娘子不是被自己的父亲牵出来,因为太合契。当两人走到礼台,牧师问向众人:“在座有人反对这一场婚事吗?”,所有人热烈拍手,结婚的歌是徐洛芃选的,温柔到几乎使人融化的男声以日文唱着:在我的心脏停止的时候,我想,一定是充分满足于这一生才结束的吧……
  即便她的心跳真的在这一瞬停止,那也够了。
  众人一齐唱了诗歌,本来安排了献诗,但顾虑到新娘的情况只好先取消,牧师简单讲道,原本是重头的证婚在这一幅画面下反倒显得不太重要。牧师问两人——
  “顾恒止弟兄、徐洛芃姐妹,你们愿不愿意娶(嫁)对方,不论贫困、鼓乐、潦倒、疾病,一生一世永不离弃、背叛?”
  过往有多少人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却从没放心上,不当一回事?顾恒止坚信说出的话语拥有力量,当他回答“我愿意”的同时,柔柔看着怀里的妻子,明白她感受到了自己不离不弃的决心。
  徐洛芃笑了,伸出手,平贴在丈夫的左胸口,当牧师询问她的时候,她回答:“我愿意。”而藏于手心底下的怦动是那般强烈,和她的近乎同步。
  她闭上眼,重新领悟结婚的意义,撇除法律上的关系,那是一份钉在心上的契约,是甜蜜的枷锁。结婚一点都不简单,因为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彼此的责任,不论风雨,至少在心脏不再为了对方跳动以前,她会努力守住这份美好。
  两人交换戒指,顾恒止掀起了她的头纱。
  然后,他看见了徐洛芃的眼,如星光一般晶亮灿烂,里头满满都是他的倒影,仿佛她的世界仅剩自己一人。
  他喜爱极了这样的她,婚前他曾一度犹豫要不要问清她对他的心情,但现在,顾恒止觉得不必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爱是一种相互感染而生的情感,至少这一刻,他想,他们相爱……
  直到心脏都静止的那一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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