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大直,国安局特勤中心。
春天的阳光,好温暖。
朱在宇扬起脸,微瞇着眼,仰视在窗扉外闪耀的点点金色,脑海里犹如走马灯,一幕幕地浮现在这里的回忆。
就要离开了。
朱在宇少校,号称特勤中心最专业也最冷静的终极保镳,就在今天即将告别军官生涯。
从此以后,不能再为国家效忠了。
老爸该有多失望呢?
一念及此,朱在宇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冷、有些自嘲地笑着,不太像笑的笑,笑不进眼里、不进心里。
“真的要走了?”一道温润的嗓音落下。
朱在宇回头,迎向一直对他很欣赏也很照顾的老长官,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是!”
老长官回礼,苍毅的眼神在朱在宇身上来回梭巡。
身为特勤人员,这年轻人出类拔萃得教人赞赏,身材是瘦了一些,但肌肉结实,五官稍嫌俊秀了些,但那凌锐如刀的眼神,为他增添了不少气势,他聪明、灵敏,胆识及专业技巧都是一等一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律己太严,一点点小瑕疵都不能容忍。
老长官摇摇头,叹息。“听着,在宇,虽然你因为这次过失遭到停职处分,但上级并没有要你除役的意思,只是暂时停役半年而已,半年之后,你随时可以复役,我一定会为你争取的。”
“我知道,谢谢长官。”朱在宇感谢老人家的好意。“但是我已经正式递出退役申请了。”
“就因为被记了一支过,你就决定退役?”老长官感到惋惜。
“不是记过的原因。”朱在宇淡淡一哂。“是因为我的心。”
“你的心怎么了?”老长官讶异。
朱在宇沉默两秒。“我记得长官跟我说过,当一个特勤人员最重要的就是没有自己,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护住那个保护的对象,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要,是因为国家需要他。”
“我是这么说过。”老长官颔首。“我们保护的不是‘个人’,是‘国家’。”
是啊,应该是如此。
朱在宇嘲讽地敛眸,眼神瞬间迷蒙,但再扬起时,已恢复一贯的清冽冰锐。“在这一点,我犯了大错。”
“什么错?”老长官不懂。
朱在宇也不解释,再度敬礼。“长官,我走了。”
老长官凝视他数秒。“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有个好朋友开了间保全公司,我跟他提过你,他对你很有兴趣,要不要跟他见面谈谈?”
“多谢长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得先回家一趟。”
“对喔,应该先回去跟你老爸说一声。唉!朱兄听见这消息肯定很受打击。”
百分之百一定会生气。
朱在宇嘲讽地寻思,已有领受家法责罚的心理准备。他向长官告别后,提着随身行李走出特勤中心。
户外,春阳灿暖,光影拂过他脸庞,衬得他鼻翼更加挺拔。
“学长,要走了吗?”一位女军官走向他,清秀的容颜写满不舍之情。
她是王子萱,最近才刚被派来特勤中心,两人在政战学校是前后期的学长学妹关系,她总是亲切地唤他学长,特别依赖他,他也尽量拨冗指导她。
“任务结束了吗?”他问。
“嗯。”王子萱点头,依恋的眸光在他脸上流连数秒。“学长真的决定退役吗?真的不再回来了?”
“嗯,是这样没错。”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还在想。”这是实话。
“可是学长,为什么非离开不可呢?你那么优秀,上级长官都想留你,半年后你随时可以回来——”
“我已经决定了。”他打断她。
王子萱秀眉一凛,轻声叹息。“既然这样,我不多说了,学长,你保重。”
“我会的。”他微笑。“妳也一样。”
“没有你提点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工作做好呢!”
“会有其它前辈教妳的。”
“可是他们都没学长你厉害啊!”
“比我强的人多得是。”
“学长,你啊……”王子萱不晓得该说什么了,这木头,怎么就听不出她话里的娇嗔之意呢?“总之,如果以后我有问题的话,可以再请教学长吗?”只好把话说白了。
“当然可以啊。”他很爽快。“有问题欢迎妳随时打电话来。”
“真的吗?”她眼眸一亮。“那我不客气喽!”
“嗯。”朱在宇应允。“走了。”他对学妹摆摆手,转身离开,步履彷佛走得潇洒,心神却怔忡不定。
该何去何从呢?
为国效力好几年,如今重获自由,一时之间,他不禁有些迟疑、有些怅惘。
街头行人熙来攘往,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方向,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走,而他的下个目标将在何处?
他抬起头,对街立着一面大型广告广告牌,是一个最近很受欢迎的古典音乐女明星,凭借一把小提琴以及清丽出众的容貌风靡演艺圈。
广告牌上,她穿着哥德式的服装,华丽的黑蕾丝衬得她宛如颠倒众生的魔女。
广告上说明,下个月在国家音乐厅,小提琴魔女将与来自日本的钢琴王子,合奏一场“浮士德的约定”。
为了重新领略错过的人间体验,垂垂老矣的浮士德不惜出卖灵魂,与魔鬼梅菲斯特立约,换来一副年轻有力的身躯,纵情享乐……
他记得是个类似这样的故事。
这样一场合奏,会表演出什么样的音乐呢?他很好奇。
朱在宇盯着广告牌,恍惚地出神。
“非常欢迎我们的小提琴魔女来到直播节目现场。”主持人清脆如珠的嗓音在空中放送。“Vanesa,跟我们听众朋友问个好,好吗?”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Vanesa。”夏海音噙着笑,柔媚的声嗓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就如同她的琴音一般动人。
“相信很多听众朋友都知道下个月Vanesa即将跟日本的钢琴王子举办演奏会吧?这不是你们第一次合作,去年在东京,你们的表演就掀起一阵旋风,共同推出的专辑也在日本大卖,乐迷们都说你们棋逢敌手、郎才女貌,如今转战台北再度携手合作,不知道Vanesa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跟我们聊聊好吗?”
“是,关于这次的演奏会,除了重新诠释几首古典乐外,也会表演我前几张专辑的作品……”
夏海音在节目里侃侃而谈,谈演奏会、谈钢琴王子、谈创作心得、谈自己对古典与流行音乐结合的看法,也谈自己的新造型,听说她的哥德风蕾丝娃娃装,已在粉丝间兴起一波模仿的热潮。
“对了,听说前阵子Vanesa到电视台录节目时,刚好遇上火灾,还被困在现场?”主持人问过正题,转到乐迷们都特别关心的八卦上。
“是啊,那次真的好险。”回忆起当时情境,夏海音仍心有余悸。“因为摄影棚的架子倒下,我被撞晕了,没能及时逃出现场,其它人也没注意到我被困在那里。”
“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有个男人救了我,把我抱出大楼的。”
“哇!那位英雄救美的人物是谁?大家一定很好奇,对吧?”
“别说你们好奇,我自己也很好奇。不过很可惜,他没留下姓名就离开了,等我在医院醒来,他已经不见人影。”
“真的好可惜喔!”主持人感叹。“这男人也真是的,怎么会错过跟我们V魔女认识的好机会呢?如果是我,至少要个签名才走。”
夏海音噗哧一笑。“人家对我可是救命之恩,哪能签个名就当道谢啊?”
“不然呢?Vanesa难道要献吻?哇喔~~”主持人故意尖叫吹口哨,制造欢乐气氛。
“我看我先亲妳好了,谢谢妳邀请我上广播节目。”夏海音很配合地开玩笑。
两个女人继续说说笑笑,节目时间很快就过了,夏海音跟主持人又聊了几句后,步出录音室。
助理小香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递上一瓶沛绿雅矿泉水,她喝了一口。
“我请妳帮忙调查的事,有回音了吗?”
“是,征信社刚才把资料送过来了。”小香递上一份文件。
夏海音接过,随意浏览几页,眼神明灭不定。“我回去再看。”她漠然地将档案递还给小香,戴上时髦的墨镜。
离开电台时,如她所料,已经有一群闻风而来的粉丝候在门外了,见她现身,兴奋地大呼小叫,纷纷举起相机,留住她美好的倩影。
她优雅地举手,朝粉丝们送去甜甜一笑,然后在助理与电台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迅速钻进休旅车。
坐进车厢后,她才摘下墨镜望向窗外,微仰脸,让自己沐浴在如梦似幻的阳光里。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朱在宇脸上,却打不进他心上,他的心保持木然不动。
“你这小子!简直气死我了!”
朱存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怒火在胸口狂烧,看跪在面前的儿子,愈看愈觉得他不争气,忍不住挥起拐杖就往他身上一阵猛打。
“我本来想一定是听错了,你怎么可能申请退役?没想到是真的!你小子真的给我辞呈一丢,就潇洒走人了!也不回家先跟我商量商量,你是存心把老子气死是不是?你说话啊!说啊!”
朱在宇咬牙,听凭父亲在自己身上泄愤,那一次次毫不留情的重击,鞭笞着他,留下伤痕。
“爸,这是我的人生,你让我自己作决定好吗?”就算领受着沉重的责罚,他的声音仍维持平稳镇定。
“让你自己作决定?这就是你作的决定!你小子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国家!”朱存风恼得浑身打颤。“你也知道你老子腿瘸了,这辈子就指望在你身上了,还盼着你光宗耀祖呢!结果你这是……听说你被记了一支大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在宇低头。“因为我……在执勤的时候,无故离开现场。”
“什么?!”朱存风惊悚。“你说你在执勤的时候开溜?天哪!天哪!”老人家快疯了。“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你老子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你妈如果还在世的话,你妈——”
说到早就去世的伴侣,老人家忽地说不下去了,铁青着脸,眼角含泪。“去!跪在你妈牌位前,向她认错!”
朱在宇深吸口气,来到母亲牌位前,恭敬地跪下。
古老的供桌上,养着一瓶母亲最爱的野姜花,照片里母亲慈蔼地对着他笑,他看着,胸口一震,木凝的心隐隐牵动。
如果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愿意听任父亲专断地安排自己的大小事,那都是因为母亲,因为他对不起这个千辛万苦生他育他的女人。
因为她在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一天不让她担心过,叛逆又狂妄的他,不知为她的眉宇添了多少风霜。
“还不快跟你妈认错?!”父亲一记拐杖又狠打在朱在宇背上。
他一动也不动,望着母亲远在天堂的容颜,清淡地笑。
“妈,对不起,我让妳失望了。”
他在母亲面前,跪了一天一夜,父亲仍未消气,冷冷地坐在一旁,而他觉得累了,对自己无论怎么做也讨不到父亲欢心,感到疲惫。
“不准你退役!半年后就给我乖乖回去!”这是父亲的命令。
他并不想遵从,却也不愿激烈地反抗父亲,只得默默跪着,直到一串规律的铃音忽地响破了沈静的空气,父亲将他的手机掷到他腿边。
“接电话吧!”
他接起。“朱在宇。请问哪位?”
“朱先生,我是夏海音的助理小香。”耳畔,传来一道轻快的声嗓。“夏小姐想跟你见个面,可以吗?”
他震住。
夏海音,名扬国际乐坛的天才小提琴手,在TW及日本拥有一群死忠的乐迷,在网络上为她架设了乐迷俱乐部,他们亲昵地唤她“V魔女”。
V是Vanesa的V,也是Violin的V。
她不仅演奏,也自行创作,作品融合了古典与流行的元素,既温柔又狂野,风格别具,每张专辑都大卖。
不仅才华出众,她的容貌与身材也注定了要成为舞台上耀眼的明星。她拍了多支广告,几个月前甚至在偶像剧里饰演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临死前将自己的心脏遗留给最爱的男人,赚足观众热泪。
说她是TW演艺圈的奇迹,一点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女人,竟说要与他见面?
隔天下午,朱在宇遵守约定的时间,来到夏海音居住的豪华公寓,迎接他的是她的贴身助理,小香。
小香个头娇小,珠圆玉润,脸上的笑容很单纯,甚至带着几分憨傻,看来很不像朱在宇印象中演艺圈里那些长袖善舞的人物。
“朱先生请进。”小香将他迎进客厅,招呼他坐在一套名贵的白色沙发上,端来一杯上好的冻顶乌龙茶。“Vanesa刚回来,在换衣服,马上就出来了。”
“没关系,不急。”朱在宇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
小香交代完了,便说自己有事要办先走,留下他在屋里独坐,等着那个怎么想都不该跟他联络的女人。
一串细碎的跫音由远而近,他放下茶杯,双手微颤。
“是朱先生吧?”很冰冽的嗓音。
朱在宇转过头,任由夏海音曼妙的倩影放肆地落进眼里,占领他视线里的每一寸空间,不留一丝余地。
她比在广告广告牌上、比在电视屏幕里更美,那美,活灵活现地洒在他面前,几乎令他无法逼视。
她穿着一袭飘逸的朱色洋装,火焰般地卷过,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窈窕的长腿性感地交叉,姿态优雅得像个女王。
“知道我是谁吗?”她淡淡地问,问话时的口气也高傲得像女王。
他默然不语。
“在电视上没见过我吗?看来我还不够有名呢。”她撇撇唇,隐约噙着自嘲。
他心一动,直视她明媚的脸蛋。“夏……海音小姐。”
她嫣然一笑。那笑并未在她脸上绽开,她的容颜仍是一朵含苞的雪莲花。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见面吗?”她问。
他摇头。
她又是一笑,翻开手上一份文件,清冷地逐字宣念。“朱在宇,三十一岁,政战学校第XX期第一名毕业生,通过特勤人员考试后,分派至国安局特勤中心任职,训练成绩也是第一名,除参与各项反恐活动外,亦曾担任现任总统随扈……”
她将他的经历调查得很彻底啊!
朱在宇默默听她念。她的声音真好听,就算是用这么冷淡的口气说话,依然如音乐一般悦耳。
他想,他永远忘不掉这样的声音。
回忆蓦地如潮水涌来,他看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他面前,脸蛋因怒意而烧红,眼眸却孕育着水漾的泪,倔强地对他撂话——
你要记住,这是你选择的。
下次见面,不管我变得多有名、多么漂亮,都不要来认我,不准跟我打招呼,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懂了吗?
今天过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朱先生,你听见我说的吗?”音乐般的嗓音惊醒他迷离的思绪。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听见了,夏小姐似乎对我的经历了如指掌。”
夏海音忽地一颦秀眉,似乎不满意他的反应,将文件甩在一旁。“只是一些例行调查而已。”
“不晓得夏小姐为什么要调查我呢?”他礼貌地问。
“我总得弄清楚我身边的人的来龙去脉。”她似笑非笑。“不然我的经纪人可不会放心。”
她身边的人?他不解。“我不明白夏小姐的意思。”
她不回答,指了指茶几上一方纸盒。“那个,请朱先生打开来看。”
他依言打开盒盖,里头装着一迭信,他看了看信封,字迹都是同一个人写的,发件地点及邮戳却来自不同的地方。
“要我看内容吗?”他问。
“嗯。”
于是他随手拆开其中一封信来看。几张信纸,诉说着满满的爱恋之情,看来是出自某个狂热粉丝的手笔。
“这是乐迷的信吗?”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所以有问题喽?
朱在宇心念一动,继续拆信,信的内容愈写愈长,夹带着五花八门的玩意,有剪报、图片,以及一些手工制的小礼物。
当他看见一迭照片时,眉头逐渐锁紧。
照片里的主角当然是夏海音,上节目的她、在街头走动的她、跟粉丝微笑挥手的她,还有几张是私生活的她——她站在窗前专注地拉着小提琴,她穿着白色浴袍,坐在沙发上与小香闲聊,她伸手卸下发夹,一头乌黑秀发如瀑布倾泻,她拿手指轻点樱唇,彷佛陷入深思……
他倏地捏紧照片。“这些都什么时候拍的?”
“我不知道。”她直视他。“但我确定这个人拍的是我,而且就在这间房子。”
“他偷窥妳。”他陈述结论,近乎咬牙切齿。
她点头。“据说这种行为就叫Stalker。”
“妳有请警方查过这房子里有没有被安装针孔摄影机吗?”
“没有。没有摄影机,也没有窃听器。”
“那么他可能是用长镜头偷窥。”朱在宇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掀开薄纱窗帘,对面连着几栋公寓。那个偷窥狂很可能住在其中一户。他回头望向夏海音。“妳需要我帮忙找出那个Stalker吗?”
她微笑。“如果能找出来当然好,不过我需要的是一个随身保镳。”
“什么?”他一愣。
“你听见了,我需要一个保镳。”她眉目不动,依然用那种女王之姿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朱先生是特勤人员,纪录良好,专业素养也很受称赞,根据调查,你不仅枪法神准,近身擒拿术也是第一流的。”
“夏小姐的意思是想雇用我当妳的保镳?”
“不错。你可能也知道,我在TW是挺受欢迎的,出入都会惹来粉丝追逐。听说你遭到停职半年处分,正好,在年底的欧洲巡回演出开始以前,我预计在TW再停留半年,这半年,我要你担任我的随身保镳,寸步不离。”
她疯了吗?要他跟她寸步不离?
朱在宇沈下眼里所有的情绪波动,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不担任私人保镳。”
“你只保护重要人物,是这个意思吗?”她冷笑,语锋略微尖锐。“所以我不够重要?”
“我不是这意思。”他解释。“夏小姐当然是……很重要的。”在很多粉丝的心目中。“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担任私人保镳,如果夏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朋友——”
“我只要你!”她打断他。
他怔住,无言地望她。
她依然笑着,浅浅地、透明地笑着,如果他习惯了不笑,那么她一定很习惯笑,他能想象她脸上变化出各种各样的笑容,也许还有编号。
现在,她是用第几号笑容面对他呢?
“听着,朱在宇先生。”她盈盈起身,来到他面前,与他对峙,虽然明显比他矮了一个头,但傲慢的气势不输他。“要不就是我一个人走在大街小巷,随便哪个变态拿我当跟踪对象;要不就是你,保护我不受任何人伤害——你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
朱在宇苦涩地拢眉。“何必……一定要我?”
“因为我是夏海音。”她一字一句地落话。“我只要最好的,你从以前到现在,各项表现都是第一名,我信任你的专业。”
她信任他?
他惘然。“妳的调查员没告诉妳我之所以停职是因为遭到记过处分吗?我的纪录没妳想象的那么完美。”
她凝视他,水漾的眼潭似乎微微起了波澜。“为什么被记过?”
“妳没查到吗?”他不答反问。
“我只听说你在执勤时擅离岗位。为什么?”她的视线坚持锁定他,似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端倪。
有转瞬的时间,他想别开头。
“妳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总之有这件事。”他神色不动,近乎漠然。“所以我并不值得妳的信任。”
她眼神一冷,笑意同时从脸上消褪。“我信不信任你,不是由你决定,是由我决定。”
“海音……”
她一颤,朝他扫来一记如电的眼神。
他在做什么?竟然直呼她的芳名?
朱在宇懊恼地掐了掐指头。“夏小姐。”他更正称呼。“我——”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她再次打断他,也不知是性急,还是不想听到他的拒绝。“我的耐性不多,只能等你三天。”
三天,够长了,但也很短。
要他在三天内决定,是不是要再跟这个女人有所牵扯?这个曾经吹皱他生命一池春水的女人。
朱在宇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多年来的职业训练,即便面临再紧急危险的情况,他的心跳也不曾错漏一拍,但现在,他的心乱了。
夏海音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撇过脸。“你走吧。”
他颔首,行走时身姿轻巧如豹,无声无息。
“朱在宇!”她蓦地扬声喊,语气蕴着某种奇异的迫切。
他回过头。
她看着他,远远地与他对望,太远了,他看不清她谜样的神情,只觉得她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迟疑地吞吐。
最后,她终于轻轻落下一句——
“离开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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