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爱情郎 第七章

  京城 深宫内苑
  为了早日回到女绫身边,日夜兼程、舟车劳顿了大半个月的赵旭,顾不得身心的疲惫,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进御书房面见皇上。
  赵旭一身平民穿着的打扮,再加上一脸的倦容来到御书房,看得赵元极皱紧了眉头,不过看到赵旭回来,他还是觉得高兴。
  “旭儿,你终于肯回来了?怎么样?江南好玩吗?”
  赵旭没心情和皇上闲话家常,劈头就问:“父皇,您是不是在跟儿臣开玩笑?”
  “玩笑?你才刚回来,朕哪有机会和你开玩笑?”赵元极一头雾水。
  “那圣旨……”
  “喔……赐婚那件事啊!”赵元极轻呷了口茶,淡淡的说着:“那是件好事啊,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好事?父皇,您指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要儿臣娶她为妻,这是好事?”赵旭有股冲动想在赵元极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老脸打上一拳,只可惜他是皇上,也是他的父皇,动他不得。
  “那龙沁儿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女人,她的才德、美貌可是让城中的王孙公子竞相追求的。”
  “那您随便指给他们任何一个都好啊,何必一定要指给儿臣呢?”
  “听说那丫头和你一样的挑,朕倒觉得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不理会赵旭的暴跳,赵元极依旧不愠不火的说着:“再说你早该安定下来了,等成亲之后或许就会定下心来替朕分担一些国事,不会再老往外头跑了。”
  赵旭试图按捺着濒临爆炸的火气,改以低声的缓和语气说着:“儿臣不才,但国事自有太子可为父皇分忧,不一定非要儿臣不可,更何况父皇想要儿臣安定下来,也不一定要娶龙沁儿才行啊。”
  “等你慢慢挑?”赵元极挑挑眉,不以为然的盯着他:“朕老了,可没那么多的耐心等你。”
  “不!父皇您不用等!”赵旭直趋至赵元极的跟前,露出回京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儿臣早就找到我想娶的女子了!”
  “喔?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不曾听你提过?”赵元极讶异的看着他。
  “她叫凌女绫,是江南凌波布庄的庄主。”想到女绫,赵旭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漾起微笑:“其实早在三年前儿臣就见过她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她是谁、住在哪?想不到这次儿臣去江南又遇见了她。”
  “布庄?那不就是商贾人家的女儿?”赵元极皱紧了眉头,冷冷的说着:“你是堂堂的皇子,怎么可以娶个商贾之女为妻?这成何体统!”
  “父皇,商贾有何不好?他们不偷、不抢!更何况她的出身对儿臣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旭露出了赵元极罕见的坚决神情,一字一字的说:“我爱她!”
  “爱?”赵元极怎么也想不到,“爱”这个字眼会由赵旭口中听到,他早就放弃有任何女人可以让赵旭看上眼的可能了。他研究着爱子认真而严肃的神情,不得不承认赵旭是认真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虽然这是十分不合宜的,但朕可以破例,同意你娶那女孩,不过你还是得娶龙沁儿当你的正室,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我想龙沁儿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想不到跟父皇说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赵旭筒直快抓狂了。
  “不!父皇,为什么我一定非娶龙沁儿不可?”
  “因为君无戏言!”赵元极也让赵旭烦得有些火了,他口气不善的说:
  “朕早就下旨替你和龙沁儿赐婚,让你娶商贾之女作为侧室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你还想朕怎么做?”
  “可是父皇,您硬要儿臣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对龙姑娘不是很不公平吗?”
  赵旭想和父皇讲道理,但是赵元极一扬手,以不容抗拒的语气板起脸孔。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朕已经决定八月十五的中秋让你们俩完婚,既然她是未来的皇子妃,不能委屈她住在驿馆之内,我已经让人接她入宫来,你们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
  “父皇!”赵旭咚一声直跪在赵元极跟前叩首,“恕儿臣不能遵从您的旨意,儿臣绝不愿娶龙沁儿为妻!”
  “赵旭,你别以为得到朕的宠信,就可以放肆的违抗朕的旨意!”赵元极恼怒的拍案大喝:“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多说了,现在你就给朕回去,在完婚之前,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你离开宫里一步,”
  “父皇——”赵旭还想努力说服赵元极,但是赵元极大袖一挥,掉过头去,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来人啊!把三皇子送回府去,好好的给朕看牢!”赵元极召唤侍卫进入御书房,把赵旭半拉半架的给带出了御书房。
  看着赵旭被架离御书房,仍不停的大声狂呼着,赵元极重重的叹了口气。
  疼爱赵旭的他向来极少以圣旨来命令赵旭做任何事,但是每当他动用到了圣旨,赵旭总是会沉默的接受,想不到这一次赵旭会如此强硬的违抗他的旨意,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让他不由得对这个能让赵旭甘冒大不敬的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赵元极认真的思索了起来,能让旭儿如此死心塌地的女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许该找个机会好好的会一会她……
  杭州 凌波布庄
  等待的日子总是特别的漫长,女绫懒懒的翻阅着帐本,却丝毫没有半点心思放在这上头。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女绢帮忙着打理布庄的大小事务,这布庄只怕早就乱得不像话了。
  算算日子,两个月早已过去了,却仍未等到来自于赵旭的只字片语,就算他回京遇上了阻碍,他也该捎封信来向她说一声啊,怎么自从他离去后,就像石沉大海般的再也没了半点消息
  她答应要相信他,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对他的信心也一天天的薄弱起来。
  他会不会是反悔了?会不会是皇上赐给他的新娘完美得令他变了心?甚或他会不会根本就忘了她还在杭州苦苦的等着他
  越想她就越感到不安,泪水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他知不知道她想他想得好苦、好苦……
  “大姊。”
  女绢忽然来到,女绫赶紧拭去脸上的泪,她不想让女绢再为她忧心。
  “女绢,有什么事吗?”她强装起笑脸望向女绢,却发现女绢的脸色异样的苍白。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关心的迎向女绢。
  女绢看着女绫,欲言又止,心中千盘万算着该不该让女绫知道这消息,不知道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正当女绢思量的当时,只见女缎冲了进来,红着眼眶,开口就骂:“大姊,赵旭那个王八蛋!他竟然敢违背誓言娶别的女人,他会不得好死!”
  女缎的话恍如青天霹雳般的打击着女绫,她不能置信的颤颤开口:“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女缎替女绫委屈得落了泪,“连大婚之期都订下了,就在八月中秋,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大婚的布疋竟敢找我们凌波布庄采买!?”
  “女缎,别再说了!”女绢扯着女缎的衣袖,阻止她口无遮拦的继续说下去。
  “我又没说错!”女缎不理会她的劝阻,深为女绫大戚委屈的嚷着:“皇子有什么了不起?他要滚就滚得干净一点,干嘛还说个什么重誓来骗取我们对他的信任?我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个赵公子……不,是三皇子,会不会是想先回去娶了什么将军的女儿,再来娶大小姐作妾啊?”一直随侍在女绫身边的纺儿,丝毫没有顾虑到女绫已经濒临崩溃了,还不识相的和女缎讨论起来。
  “那怎么可能?你难道没听过“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这句话吗?世
  族都不可以和我们这种平民百姓通婚了,更何况赵旭还身为皇族……”
  “女缎!”女绢虽然大声喝阻了女缎的话,但是女缎所说的字字句句却是毫不留情的刺入女绫的心,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淌血。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女绫咬住自己的下唇,阻止眼中的泪水滑落。
  “但是大姊,如果赵旭……”
  “赵旭的事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女绫打断女缎的话,厉声的喊着:“你们出去!”
  女绢以严厉的眼色阻止了还想说话的女缎,她转向女绫,柔声的安抚道:“大姊你别想那么多,先歇一会儿,晚一点我们再过来看你。”说完,她便推着不识相的女缎和纺儿出了房门。
  当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绣房,女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滚滚而下,想起西湖畔,想起赵旭对她的款款诉情,想起他离去前的信誓旦旦……她的心更是纠痛难当,她擂着枕、捶着床,恨着赵旭的欺骗,更恨自己竟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出了自己的心,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她,原来她不过是尊贵的三皇子江南之行的寻欢对象罢了!
  三年前他可以随意的夺去她的清白,而三年后他当然也可以在玩弄了她的感情之后,立即转身弃她于不顾,她早该知道他的游戏,不是吗
  在那船上,他对她吟的那上阕词——舞雪歌云、闲淡妆匀、蓝淡水深染轻裙……
  “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她揪心的吟着下阕。原来他早就暗示了她若交心与他,最后的结果是终将心碎?怪不得人、怨不得人,女绫只怪自己太傻,听不懂他那显而易见的暗示。
  无尽的心痛和悔恨,伴着她扑簌簌的泪水,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儿片片碎落的声音,它碎了,心碎的痛楚让她再也不能遏抑的痛哭出声……
  女绫倚立抄八角亭内,无意识的扯着手中的花朵,任其花办片片飘散,落于水面,随水流而去。赵旭出其不意的出现,扰乱了她一池的春水,又陡然的由她生命中离去,让她的生命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多少次女绫想了结自己,但女绢、女缎和庄园里的婢仆们总是小心翼翼的日夜盯着她,让她无从得手。现在她已经不再寻死,但整个人就好像没了灵魂的木头娃娃,终日不是木然垂泪,就是对空发呆,看得身边的人莫不为她忧心。
  午后的阳光似乎也为女绫而忧心,不再放肆的绽放着炙热,悄悄的没入层云之中,阵阵的风也吹得满园树叶四处散落,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大小姐,天色变了,看来就要下雨了,我们回房去吧?”
  女绫对于纺儿的话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扯着手中的花儿。
  “大小姐……”纺儿见主子如此失魂落魄,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跟在一旁陪她落泪。
  “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女绫望着池畔的青青杨柳,喃喃的吟着词句,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会说的话。
  陆擎云踏入园子里,第一眼就见到了倚于亭子里的女绫,他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女绫竟然憔悴得不成人形。
  “凌大小姐……”他走近她叫唤着,但是女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木然的重覆念着词句。
  自从赵旭回宫,任凭他说破了嘴也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之后,他便日日夜夜的藉酒消愁,整个人也是憔悴得不像话,终日只想见到女绫,却又让皇上给软禁在宫中动弹不得。想不到他今日带着赵旭的口讯前来,见到的女绫更是令他忧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上天为何要捉弄这对有情人?陆擎云在心中大为感叹。
  他望向引他前来的女绢,只见女绢万般心疼的摇头垂泪,“自从知道三皇子的大婚之期后,大姊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凌大小姐,你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若让三皇子瞧见,他不知会有多心疼?他让我给你带口讯来了……”虽然不知是否有用,陆擎云还是尽量将赵旭的现况对女绫说,“三皇子并没有负你,只是他已经尽了力,还是无法让皇上收回成命,现在皇上将他软禁在宫中,他并不比你好过啊!”
  听了陆擎云的话,女绫的身子震了震,空洞的眼中开始汩流着泪水。
  见她有所反应,陆擎云仿佛得到鼓励般的继续往下说:“但是皇上答应让三皇子娶你为侧妃,所以你只要再等几个月,等大婚过后,三皇子就可以接你进宫了。”
  女绫虽然整个人显得麻木,但心头却是清楚得很,这也正是她最痛苦的地方。如今听见陆擎云的话,非但没能让她的心情高兴起来,反而更让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他发过誓的,他说除了她,他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如今却要她退而求其次,做他的侧室?她长久以来的心痛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享有齐人之福?她不甘心,她也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陆擎云安慰她的话吧!
  她无声的哭泣着,一直无法接受他即将大婚的事实,而陆擎云的话,正好证实了这个不争的事实,现在的女绫是连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
  毫无预警的,她冲向陆擎云,夺下他身上的配剑,一把就往胸口刺。幸好陆擎云反应快,及时推了她的手腕一下,没让剑尖刺人心口,但也刺伤了她的膀子。
  强烈的痛楚让女绫以为她终于做到了,终于可以永远闭上眼,不用再心痛了,她泛起一个无力的微笑,在女绢的惊叫声中,整个人投向黑暗的怀抱中
  她还活着吗?这是女绫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当她环视着周遭焦虑的眼光,证实了自己还活着时,她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是无止尽的心酸涌向她。
  “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她终于崩溃了,放声痛哭着。她不要活着啊!活着的感觉实在令她太痛苦了。
  “大姊,你为什么要寻死呢?陆公子不是把一切都对你说明了吗?”女绢既难过又心疼的陪着女绫掉泪。
  “他说了什么?他说了赵旭真的要成婚?真的背弃了他的誓言?他说了他要我忘了所受的痛苦,让赵旭享尽齐人之福?”女绫发出一声声凄切的笑声。
  “说不定赵旭真的有他的苦衷,这是最不得已的方法了啊?”
  “他有他的苦衷?那我的呢?我的苦痛他又知道了吗?他怎么可以给了我那么多的希望,然后又让我失望到痛不欲生?我是什么身分?什么地位?就算入宫成了他的妾,我能忍受他和别的女人亲密相处吗?”女绫哀怨的望着女绢,“你知不知道,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比死亡更教我难过啊!”
  “不!大姊,我们姊妹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我和女缎都不能没有你,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呢?就算你不顾念我们的伤心,你也该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珍重啊!”
  “你说什么?”女绫骇然的起身,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平顺的小腹,她不相信命运会这么苛待她,竟让她怀了赵旭的孩子?“不……不会的……不会那么凑巧的……”
  “是真的,刚才大夫说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女绢肯定得令女绫感到害怕。
  怎么会在这时候?怎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
  她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绝望的低喃着:“我的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姊,既然你已经有了赵旭的孩子,而皇上又答应让你成为他的侧室,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为了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女绢劝慰着。
  “我苦命的孩子……我们如何能好好的活下去呢?你爹说不定都不要我们了呢……”女绫无法往好的地方想,她已经让命运磨得不敢再相信自己会有任何好运了。
  “不会的,陆公子不是说了,赵旭不曾负你,他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就算他真的娶了别人,他的心还是在你身上的。”
  女绫摇着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陆擎云一定是在骗我……”
  “不会的,陆公于那么老实,他不会骗人的,”
  尽管女绢努力的为女绫增添信心,但女绫怕了,她真的怕了,她倚向女绢,又痛哭了起来。
  “女绢……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事了……”
  “大姊,你一定要有信心,再等几个月,赵旭一定会来接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他还有你们的孩子,一起快乐的生活。”女绢抱住女绫,含泪的说服她相信,也说服自己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真的会变好。
  “不,我不能这么等着,再尚未肯定赵旭真的没变心之前,我无法在这里等着他!”女绫需要一些证明,她需要一些能令她勇敢活下去的证明。
  “大姊?”
  “我要去找他,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你要去找赵旭?你要如何见到赵旭呢?”女绢并不赞成这个主意,更何况女绫现在有孕在身,如何能受得住这长途跋涉呢
  “我求陆擎云带我去,除非赵旭不肯见我,否则我相信陆擎云一定有办法让我见到他的。”女绫坚定的哀求着女绢,“你一定要让我去,我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难道你愿意见到我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女绢当然不愿见到女绫痛苦,如果这是让她不再寻死的唯一方法,她也只能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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