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人生 第5章

  “临风,一会儿录完节目一起去吃饭,好吗?”离节目开始尚有一段时间,凌菱趁机发出邀请。
  “对不起,今天我很忙。”江临风头也不抬,整理资料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慢。
  凌菱一只手压住资料,声音又甜了几分,“临风,难道你宁愿看那些资料,也不愿与我说话吗?”
  江临风稍一用力,被美女荼毒的资料终于获得解放,又掀一页,“不是。不过,我需要准备。”
  “哼,说谎。”凌菱小嘴嘟着,“以你的水平,什么都不准备也能应付节目。”
  江临风没有接她的腔,手中的资料匀速翻过,一点也不受美女的影响。
  倒是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潘若黎插了一脚,呵呵笑了几声,“盛开,不要看资料啦。快点抬头,我们凌大歌星转走青春路线啦。歌坛大姐重返青春年代,面容似花朵娇俏,声音似蜜糖甜美!”
  对于工作,盛开与江临风有一样的习惯,喜欢提前准备,决不肯匆忙上阵。因此,凌菱的娇嗔和潘若黎的吆喝如一阵风拂面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潘若黎讨了个没趣,悻悻耸肩,“凌菱,没办法,我尽力了。可是,无人观赏。”
  凌菱给了潘若黎一个狠狠的美人白眼,不甘就这样被江临风如此简单推脱。她的两只手如藤蔓一般缠住江临风的右胳膊,声音提高了几度,“临风!”
  一张经过精致修饰、漂亮娇美的脸孔突兀地出现在江临风面前——离他的脸仅有两三厘米,两人的面孔几乎就要贴上。
  凌菱的美丽让无数男人为之心动。一张艳压群芳的脸,不用开口便能让男人眼睛发亮,再来几句柔软糯甜的话语,俘获男人的心便易如反掌。
  可是,江临风觉得自己的心如夕阳时分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安然。呼吸如常,面色如常,仿佛要贴上的脸只是一张男人的脸。
  凌菱顿时如一只泄气的气球,堆积多时就要喷涌而出的气势消弭在江临风的毫无反应中。
  不是没有回应,而是没有反应。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抬起头,不能看到天空,只是一个用精密材料砌成的狭小世界。
  一如她对他的感情。
  自以为宽阔无边,汹涌澎湃,到今日才发现,它们只是积压在一个密封的铁罐内。从来不曾出来过。
  录完节目,凌菱将桌上属于自己的资料全部塞入包包内,对着江临风说了一句话:“临风,再见。”
  江临风在潘若黎讶异、盛开了然的目光中站起来,郑重地说:“凌菱,再见。改天一起喝茶。”
  凌菱笑了,心中有些不舍,有些遗憾,“这句话要是两个小时以前说,我想我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江临风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凌菱冲着他身后的潘若黎和盛开笑笑,一张面孔再度恢复美艳,声音依旧美好,“两位,先走一步。”
  盛开嘴角一抿,笑意淡淡。
  潘若黎被这戏剧化的剧情震撼地有些回不过神,一只手挥在半空中,缓慢无力。
  “风风,真有你的,美色当前竟然面不改色。”经过一顿午饭和一杯饭后香醇咖啡的营养补充,潘若黎方才有精神和力气评论刚刚的事件,“若是我,一定会心惊肉跳。不管怎么说,凌菱也算是个美女。”
  “因为不是心中所爱,所以可以无动于衷。”正专心对付面前意大利肉酱面的盛开吐出一句话。口气仍旧闲淡,却深具哲理。
  江临风正欲切牛排,听到盛开的话陷入沉思,手中的刀叉仍停在半空中。
  年少时分,身份显赫,见到无数美女靓妹,或许是好奇,或许觉得新鲜,也曾谈过几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恋爱。后来,一个意外偶然遇到乔夕琼,这个女生吸引他,他依循惯例开口要她做女朋友。那段日子很快乐,很幸福,他没想过什么时候会结束,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会觉得厌烦。
  然而,相遇是意外,结束亦是个意外。她与他分手,自此再无相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他的事业重新辉煌,他这个人依旧是人群的中心,他仍然可以遇到如云美女。
  却对她们的主动示好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眼睛看不到她们。
  潘若黎的手在江临风面前乱舞,“嗨,嗨,醒醒吧。今天这是怎么啦?先是凌菱,从美貌娇艳的艳丽模样变成如花少女,再从少女变成足有三十岁的成熟明理女子,然后再变回去,变色龙也不过如此嘛;还有盛开,说话突然带了文艺腔,更可气的是居然那么有哲理;而那哲理就让我们帅气冷静的江临风变成了呆子!”
  潘若黎唱做俱佳的一席话没有逗笑盛开,只是令江临风的魂魄归了位。他放下刀叉,眼睛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阿潘,盛开,我想我已经不记得心动是什么感觉了。再多美女,美女再靓,又何来动不动心?”
  盛开伸直手臂,隔着牛排和意大利肉酱面,轻轻握了一下江临风的手。
  江临风回过头,看看他们两人,打破这意外而来的严肃,“好了,吃饭吧。”
  潘若黎这才有心思笑出来,“吓死我了。拜托两位以后不要这么忧郁,感时伤怀一阵,说几句让人听不懂又费脑筋的话,害我的食欲都没了。干脆一点,你和乔乔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未等江临风开口,盛开先说:“他的心思未定,何来进展?”
  江临风眉头紧皱,斟酌着向他们讲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对她说了对不起,对于五年前因为我的情绪给她造成的伤害。”
  “然后呢?当初阿潘问你想怎样,你说只想说一句对不起。阿潘给你制造了机会,你也达成了目的。”盛开追着问下去,逼着他坦诚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不是可以释怀了?”
  “盛开,我不知道。”江临风摇头,“你们不是我,不会明了我内心中交错缠绕的感觉。我想理清,我想有一个明确的想法,然后再面对乔乔的时候就可以镇定,不用慌乱,不用无措。”因为找不到一个坚定的想法,所以犹豫,所以不知如何行动。一颗心飘飘浮浮,上上下下。他走在黑暗的隧道中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你想放开她,忘记她,继续过你现在的生活吗?”盛开继续问他。
  放开她?忘记她?然后他与她像五年前一样不说再见,不说保重,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后,可能在他四十岁,五十岁,或者是更老的时候再次与之相遇。这是他要的吗?
  心有一个瞬间是空白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剧痛击中了他的心。他疼痛难忍,拼命摇头,“不,不。盛开,我不知道。”
  “你想与她做普通朋友吗?”
  做普通朋友?偶尔见面,偶尔约出来一起吃饭、喝茶,随意聊天,说一些客气却无关痛痒的话?你好吗,最近怎么样,这道菜合胃口吗?然后,这样一直到老,他和她如陌生人一般行走在人群之中,两颗心始终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这是他要的吗?
  有一些遗憾,有一种相隔咫尺不能靠近的痛楚。他还是摇头,“盛开,我不知道。”
  “你想与她再续前情吗?”
  他猛地抬头,“再续前情?”
  盛开点头,“对啊。”
  潘若黎亦问:“你,还爱她吗?”
  二十四岁时是不是爱那个有着黄莺轻灵声音与笑容灿烂的女孩?如若是爱,这五年来是不是一直保存着这份爱?如果保存着,是不是今天可以再度开始,重燃爱火?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接踵而来,它们充斥在江临风的大脑中,连同刚刚盛开的问话,一起叫嚣、碰撞。不肯罢休,不肯消退。
  他头痛难忍,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要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仍然爱她。”
  潘若黎帮他揉一揉太阳穴,“风风,要不要我帮忙?”
  他果断摇头,“不,阿潘,我要自己找出答案。我要自己来。”
  盛开拿掉潘若黎的手,“是,他要自己来。”
  江临风的心乱了。
  一切起源于他不知道怎样处置意外相逢的乔夕琼。
  时间以它不紧不慢的恒常速度匀速向前行进。不依人的意志,不能回视,亦不能翻页。
  转眼即至暮秋。乔夕琼的专辑《在天和海之间》已经上市三个月了,销售成绩虽然比不上其他大牌歌星,但与其他新人相比,成绩亦占上流。恒星唱片公司的高层对于她的成绩还算满意,决定近期开会商谈是不是准备帮她做第二张专辑。
  在这个空档期乔夕琼依旧是早上七点进公司。当然,在走廊上难免会遇上一些同行,或者是经纪人、助理之类的人。她已然学会他们的聊天方式,客气微笑,话题在服饰、发型、化妆品上打转。
  外表越来越光鲜,笑得越来越熟练,谈话越来越自若。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越来越机械。
  什么才是发自真心的笑?
  什么可以真正令自己开心?
  她想,这一生她可能都无法体会了。
  因为,她的心中早已没有了自己。或许是从来没有过。
  乔夕琼敲开宋晓翼办公室的门,听取他们对她这段时间表现的评判以及下个月的具体安排。
  何敏也在。乔夕琼开门之际,她正在大快朵颐。
  “乔乔,要不要来一块?”何敏将点心盒子递给她,“徐福记的草莓酥,味道一级棒!”
  乔夕琼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摇头,“不要,我不饿。”
  何敏收回点心盒,不无惋惜道:“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真是暴殄天物。乔乔,你不是在减肥吧?”
  “没有。”乔夕琼立即澄清,“怎么会?”
  何敏转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频频点头,“嗯,不错。宋哥,乔乔的身材好好噢,绝对有走性感路线的资本。”
  乔夕琼刚要说话,宋晓翼抬手制止她们,“乔乔,公司近期就要开会商讨是不是要给你做第二张专辑。如果要做,同时也会确定专辑风格和制作人等相关事宜。为了让你有完全的准备,我让何敏帮你请了几位老师,训练你唱歌之外其他的技能。何敏已经帮你做好了课程表,时间是两个星期。可以吗?”
  乔夕琼接过宋晓翼手中的课程表,一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课程安排。课程种类多,时间也密集。
  “有问题吗?”宋晓翼问。
  话音未落,乔夕琼的头就抬起来了。她展开一个大得有些过分的笑容,说:“没有问题。我可以应付。”
  “好。乔乔是我带过的最努力的歌手了。后天开始上课,从现在到明天,你可以休息两天了。”宋晓翼大发赦令,“何敏,你最近也很辛苦,放你两天假。”
  何敏高兴地扔掉手中的点心盒,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向全世界宣告:“我有假啦!我开心死了!”
  乔夕琼的脸上只有浅浅的笑意,并没有何敏的激动和开心。
  她好羡慕何敏的开心啊。一个两天的假期可以令她蹦蹦跳跳,忘情开怀。
  暮秋的午后,阳光很大,但光线并不强烈。
  上午从公司出来,一个人沿着公司大楼前的行人道向前走。走到疲倦,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走。
  街边有一家带有浓厚欧洲风情的咖啡店。她走进去,要了一杯黑咖啡,细细品尝。
  店内的装饰很典雅,咖啡色的主色调,绿色的大叶植物,阳光隔着落地玻璃照射进来,有一种闲适在心中慢慢散开。店外是一条长而宽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在各自的轨道内行走,错落有序。
  她从包内翻出何敏和宋晓翼安排的课程表,大致浏览了一下。忽然,心底有一丝难以忍受的烦闷划过。放下课程表,她托腮凝望窗外的人群。
  甫和潘若黎用完午餐的江临风一出饭店就发现了对面咖啡店内的乔夕琼。隔着宽宽的马路,在车辆交错间,那张美丽的脸在第一时间映入眼帘。
  自从与她说过对不起,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五年不见,乔夕琼的笑容从灿烂变为前不可见,再三个月不见,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茫然,一些无措。
  心思未转,大脑未经思考,他的脚已经自动自发举步向前。等潘若黎发现之时,他已然走到了斑马线中间。
  “风风,你要去哪里?”潘若黎边追边叫。
  江临风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
  潘若黎这才发现坐在店中发呆的乔夕琼,心里大叫过瘾。终于,终于不是在可以安排下见面了。
  这一次,他们又会擦出什么火花呢?
  他拭目以待。
  他们两人一先一后进入咖啡店。
  侍者走上来招呼他们,还未出声,就让江临风用手势制止了。他轻手轻脚走到她后面,潘若黎依样画瓢。
  不知是沉于外面风景还是自己心事的乔夕琼并没有发现他们到来,一双大眼睛仍旧直直地望着外面。
  江临风欲出声相唤,一低头竟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
  潘若黎也凑上来看个究竟,“哇!不会吧?这么密集的课程安排,哪是人可以忍受的?”
  江临风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潘若黎这一声惊呼不仅令乔夕琼回头,而且成功地吸引了咖啡店中其他客人的目光。
  “啊,潘老师。”乔夕琼打完招呼,目光一转,才发现站在自己斜侧边的江临风,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江老师。”
  她这个称呼令江临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注视着恭敬地站起来的乔夕琼,心中百转千回转了无数个圈,却想不出怎么拒绝她这个称呼。或者,他要让她怎么称呼他?
  甩掉刚刚的不满以及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江临风拉开乔夕琼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问:“不介意一起吧?”
  “不介意,这是我的荣幸。”乔夕琼心里想,你坐下才开口询问我的意见,根本是先斩后奏嘛。嘴上却招呼一旁的潘若黎:“潘老师,请坐。”
  潘若黎一边向咖啡店的其他客人点头致歉一边拉开椅子,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忘记我的存在了呢!”
  江临风不说话,只专心研究手上的课程表。
  乔夕琼看一眼江临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笑道:“怎么会?潘老师就爱说笑。”
  潘若黎存心要将他们两个弄乱,“你是说你不会,还是他不会,或者是你们两个都不会?”
  一句话问住了乔夕琼。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笑。
  “阿潘。”江临风一边研究课程表一边说,“不要闹了。”
  潘若黎故意地撇撇嘴,“我哪敢闹啊?看看您老人家,忙着工作还能分出心思来维护乔乔!”
  乔夕琼更显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苦咖啡一饮而尽,伸手叫侍者,“麻烦你,再帮我来一杯。”
  眼睛的余光瞟到了她喝咖啡的方式,江临风忍不住开口:“哪能这样喝咖啡?一杯接一杯,晚上还要不要睡?”
  这气氛啊,是越来越暧昧。
  乔夕琼杵在中间,不能反驳,也不能解释,心里恨不得他们两个赶紧离开。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冲动,冲杀掉这尴尬暧昧不清不楚的纠缠气氛。
  许久,研究完课程表的江临风终于开口,打破他们之间越积越浓的混乱气氛,“这是你的课程表吗?”
  乔夕琼看一眼江临风,意外发现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并非刻意的认真与严肃。她再看一眼潘若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是不是该正面回应他。
  “说话呀。”江临风催促,“是不是你的?”
  身边再无可以依靠的人,她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
  “这课程表是你自己定的,还是宋哥安排的?”一听是她的课程表,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起一丝担心,口气自然加重了一些。
  她听出了他口气的改变,“宋哥安排的,我同意的。”
  “这么密集的课程,怎么可能承受?”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潘若黎也出言附和:“对啊,乔乔,我刚才看到都吓了一跳。”
  乔夕琼毫不迟疑地回答:“没问题,我可以承受。”
  江临风心中着急,平日的冷静与镇定全然不见,“你是个人,不是机器。”
  乔夕琼看出了他的焦急,莫名地感到些许温暖。她发现了,硬生生推走它们,说:“公司要准备下一张专辑,我需要多参加些课程训练自己。”
  江临风把课程表扔到一边,说:“如果你表达不出来,你的歌声永远不会有感情,永远不会有灵魂。即使修习再多的训练课程,学到的也只是技巧而已。”
  这个问题再一次被提出。高中时候是自己的老师,然后是潘若黎,后来是江临风。表达自我,表达自己的感情。
  乔夕琼突然觉得有些沮丧,“我——”
  一声带着惊喜的欢呼声从乔夕琼的背后传来,“乔老师!”
  乔夕琼一转身,看清立在身后的杨光,眼睛一亮,声音也欢快了很多,“嗨,杨光!”
  这带有愉悦意味的声音刺激了江临风。他注意到,刚刚尚一脸沮丧的乔夕琼一见到身后的小男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心里有几个小酸泡悄悄上冒,怎么压都压不住。
  乔夕琼仿佛忘了他们两个一般,一径招呼横空出世的小男生,“来,杨光,坐。”
  杨光摇摇头,“乔老师,不可以的。我在这里做兼职的,不可以和客人一起喝咖啡。你走了,我们都很想念你。”
  乔夕琼笑了,拍拍杨光的头,“嗯,老师也很想念你们。”
  “乔老师,”杨光害羞地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乔老师,你变漂亮了。”
  乔夕琼摸摸自己的脸,笑得很开,“是吗?”
  “嗯。”杨光大力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全班同学都说你漂亮了,越来越像明星。你的专辑我们都有买哦。我们那天还一起商量,想要找你帮我们在专辑上签名。”
  “你们作业本上我的签名还少吗?”乔夕琼笑出了声。
  杨光也笑了起来。
  江临风看着面前这一幕,整颗心加速跳动起来。记忆之中的欢声笑语,记忆之中的乔夕琼,奇迹般地一一闪现。
  他记起,那天晚上,他与孔老师和校长告别后匆匆赶到录音室,他不小心跌倒床上,站立不稳的乔夕琼跌倒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睛与他的眼睛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相遇,四目闪闪发亮。
  他的心怦怦直跳,怎么也抑制不住。
  那是心动的感觉,是心为一个人加速跳动的感觉。
  这五年来,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五年的时间,这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心动的感觉,久到他以为自己从未心动过。
  现在的乔夕琼开心地与那个叫做杨光的男孩子交谈。她的笑声,她的笑容,一并回来。
  他想起盛开问他的问题,你想要放开她吗,你想要与她做普通朋友吗,你想要与她再续前情吗?盛开问他想要哪一种,他也不断问自己想要哪一种。
  现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这个女子停留在他的生命中。乔夕琼帮杨光签完名,笑着催促杨光快去工作,以免被老板批评。她脸上带着笑,转头回来再看对面的两人,却大吃一惊。
  只见江临风的脸上带着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大笑容,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只看她。而潘若黎呢,目瞪口呆,灵魂仿佛出窍一般。
  乔夕琼心中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不过是与以前教过的学生聊了两句,短短时间两个人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巧遇学生的惊喜令乔夕琼忘记了之前困扰她的问题。现在,她正全力猜测两人的异样从何而来。
  莫不是自己冷落了两位著名制作人?
  还是——
  她小声唤着两人:“江老师,潘老师,我们接着说刚才的问题吧。我要怎样才能表达我自己?”
  江临风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伸出右手,覆在乔夕琼放在桌上的手,问:“乔乔,你是不是恨过我?”
  这下,目瞪口呆的换乔夕琼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忘了收回自己的手,“你在说什么?”
  江临风拾起她的手,用力紧紧握住,“我是说自分手后的这五年间,你是否恨过我?”
  手上传来的力道令乔夕琼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看了一眼潘若黎,想抽出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潘若黎仍旧保持呆愣状态,“两位尽情谈,当我不存在。”
  “乔乔,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我们明明相识。”
  乔夕琼继续用力抽自己的手,“我——”
  “乔乔,我以为再次遇见你,我只不过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说完了之后,才发现我想要得更多。我不能放任你再次走出我的生命,我想要抓住你。”江临风看着乔夕琼的眼睛,一个一个字地深情告白。神情认真,郑重,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乔夕琼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闪烁的光芒,如星星一般,明亮,耀眼。至此明白,她的逃避不再有用。
  他在逼她面对他。
  心念到此,就不想再掩饰,或者是躲避。五年前的伤痛与绝望如一枚钉在心口的大头钉,如影随形,隐隐作痛。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抽出自己的手,坚定地说:“临风,我们无法回头。”
  江临风微微而笑,一股自信的风采由内至外扩散开来,迷人且眩目,“乔乔,你弄错了。我并不是想回头,我们要继续向前走。”
  “我们不是爱到无力而自然分手的情侣,我们是在外力的强迫下分手的。六年前,你让我心动,你吸引我,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今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你对我的吸引力,我仍然喜欢你。我想我们继续走下去,从心动出发,经历喜欢,走到爱情那一步。”
  听完他的话,乔夕琼冷冷看着他,口气充满嘲讽,“然后爱到无力,然后分手?”
  “不是,然后我们走到另一个旅程。”
  乔夕琼大力摇头,“不,江临风。我不想继续走。”
  说罢,她提起包包,顾不上和潘若黎打招呼,顾不上拿自己的课程表,奔跑着离开咖啡厅。
  潘若黎推推江临风,“追啊。都告白到这等程度了,再加一把劲。”
  江临风并没有起身去追,啜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望着外面伸手拦车的乔夕琼,说:“我要慢慢来,享受爱情来临时刻的美好。我也要给她时间,让她明白什么是爱情,然后爱上我。”
  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世间唯一可让他心动的人。六年前不知道珍惜,以为日后会有无数可令心鲜活的女子,经过六年的兜兜转转才发现,她是唯一一个吸引他的女子。
  这是一种确定,是一种指引行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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