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话好说的。”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我倒有话想对你说。”杜寒威昨晚考虑许久，想到一个解决之道，或许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用心在别的事情上。
　　“你说。”
　　“你高中没毕业，我希望你能回学校继续念书。”他不是询问，而是说出这个决定。
　　“我不想念书。”她直接回道。
　　“为什么？你不想完成学业吗？”他不解地看她。
　　“如果我不继续念书就不能在公司上班了，是这样吗？”没错，她是希望可以完成学业，但是她想靠自己，而不是靠他的施舍。
　　“当然不是。”他立即澄清。
　　“既然不是，那就别再提了。”她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有些难看，“还是因为我连高中都没毕业，所以你看不起我？”
　　“你怎么又胡思乱想？”杜寒威轻叹，“我只是不希望你留有遗憾，你能不能好好考虑看看？”
　　“嗯，再说吧！”她指着手边的档案，“对不起，我还有一堆资料要输入，就不与你多说了。”
　　他看得出来她正在做消极的反抗，眉心不由轻锁了起来，“好吧！那你再仔细想想。”
　　娣娣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做她的工作。
　　她这样的态度，让杜寒威忍不住轻喟口气，也只好随她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后，她的心情回复平静，不想再赌气，这才问：“现在不是有学历鉴定吗？我只要自修，然后再去参加鉴定就行。”已经离开学校一年半，她对于回到学校念书有点畏惧。
　　“但是规定须满二十岁才能报考。”关于这些他都替她查过了。
　　“我现在十八岁，离二十岁还有一年多，可以利用这段期间自修，既不浪费时间也不造成压力，一举两得。”如果他真在乎她的学历，那她愿意辛苦一点，半工半读拿到文凭。
　　“这个……”他思考着，“似乎可行，我会替你找找看有什么好老师，晚上请家教来家里为你上课。”
　　“我不要别人。”她盯着他，眸光中带着挑衅。
　　“那你是？”他不解。
　　“我要你教我，可以吗？”娣娣绽放微笑，“我听林秘书说过，你是高学历，这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吧？”
　　“呵！是不困难，但我就怕我没时间。”他干涩一笑。
　　“我不需要你每个晚上都教我，有空时教一点，其他我可以自己念。”她说出心里的想法。
　　“不行，虽然我救起你、想帮助你，但你不能得寸进尺！”为了打消她这种念头，他只好说重话。他阻止她的情感都来不及了，又怎能制造任何可能让她更深陷的机会。
　　娣娣震住，错愕的看向他，可她没有太难过、也没有太意外，她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吧！
　　终于，她逼他说出真心话；终于，她知道他救她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心，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喜欢她，更遑论与她交往了。
　　更何况她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钱财、没有背景，就连最基本的学历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他？
　　过去他对她太好，让她忘了衡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更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他会有点喜欢她，可现在她终于清醒了，也该清醒了。
　　“你……我的意思是……”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杜寒威试着想解释。
　　“没关系，那就算了，你再帮我找家教吧！”她敛下眼，继续做事。
　　见她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他当她又在闹孩子脾气，“好吧！我会替你找个好家教。”
　　他不安的眼神直朝她望去，被她这一闹，他已无心再处理公事。
　　天知道他并非不愿意教她，而是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真能定住心、能单纯的把她当学生心无旁骛的指导她功课。
　　虽然心痛于她的失望，但是他还是只能硬下心，告诉自己这样做才是对的。
　　娣娣回到家不久，杜寒威又出门应酬了，站在窗口，她看着他的车驶离，泪水潸然落下。
　　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依赖他的心情也该收拾起来，回到她原来的生活、原本淡漠的个性，独自一人过日子。
　　回到房间，她静静的收拾起行李，心想着该去哪儿才好。
　　留在这里？回乡下？还是到南部去？
　　这一走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她会永远的想念他，因为他是唯一对她好的男人，即便只是出于怜悯。
　　吸吸鼻子，她加快收拾的动作，可当看见搁在地上的行李袋，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再见了……”很想亲口向他告别，但是她知道一旦被他发现，说不定就走不成了。
　　牙一咬，她背起行李下楼，偏偏这时候他意外的折返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哽咽着嗓问。
　　杜寒威皱眉看着她红肿的眼，再看向她手中的行李，“我就知道有问题，你要去哪儿？”
　　今天一整天她都怪怪的，刚刚在路上他一直想着怪异处，最后因为放心不下才又回来看看。
　　“我想我该离开了。”娣娣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胸口有股暖暖热热的感觉在荡漾。
　　“离开？”他脸色一僵。
　　“我不该成为你的负担，还是离开的好，回归原来的生活对彼此都轻松。”娣娣强逸出一抹笑，“以后少了我这个累赘，你应该会开心一点。”
　　“谁说你是负担，又谁说你是累赘了？”杜寒威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你不必安慰我。”她耸肩一笑，“我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人讨厌，从以前就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重新调整了下肩上的行李袋，她绕过他便想走出去，但是他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不能走。”
　　“为什么？”她不解的笑，“你我无亲无故的，你已经为我做够多了，我不会忘记你的。”
　　“告诉我，是因为我没答应你的要求，你才想离开吗？”杜寒威问。
　　“这不是理由，而是答案。”她自嘲的笑说。
　　“什么意思？”他拧起眉。
　　“因为那让我知道我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她看着他箝住她的大手，“就这样吧！放开我，离开后我会半工半读，你放心。”
　　用力甩开他的手，娣娣继续往外走。
　　“好，我答应教你。”他的话让她定住了脚步。
　　娣娣徐徐转过身，瞅着他激动的表情，“为什么不让我走？我们两人之间除了恩情之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
　　“因为什么？”她追问。
　　“因为我需要你，这个理由够不够？”他急急在她身后说道：“我已习惯这个家有你，在工作上也很仰赖你，我对管理那些档案很头大，而你却做得很好。”
　　杜寒威尽量不提及感情二字，免得最后两人都掉进了不能回头的深渊中。
　　“我在你心中就只是这点分量？”娣娣苦笑着，还以为他会说出让她感动的话。
　　“别这么说，我们可以做朋友。”他哽着嗓说。
　　“朋友”两个字彻底击溃了她，谁要和他做朋友呢？
　　可终究要怪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恋上他，都怪自己那么轻易的让他的温柔与体贴烙印在心版上，怎么也抹不去。
　　“你自已一个人做朋友吧！”说着，娣娣便提着行李回到楼上房间。既然他需要她，那她就留下，当是报答他的恩情吧！
　　她那张冰冷的脸孔显示她还在生气，但至少她不走了，这倒让他卸下心头一块大石。
　　娣娣十四岁
　　放学回家，娣娣就将书包一丢，然后奔进爷爷的房间。
　　看着爷爷还躺在床上，她笑着走进去，“爷爷，您今天可有好一点，午饭我做好冰在冰箱里，您可有热来吃？”
　　“爷爷不饿。”爷爷笑着摸摸她细柔的发丝，“下课了？”
　　“对，下课了。”她看看桌上的药，“怎么连药也没吃？这样怎么会好嘛！”娣娣急得都快哭了。
　　“娣娣，爷爷这是老毛病，已经治不好了。”爷爷漾出虚弱的笑容。
　　“才不呢！医师叔叔说了，有钱可以买营养的保健品，爷爷吃了身体就会变好，以后我会努力赚钱买给爷爷吃。”娣娣劝说。
　　“傻瓜，那种保健品一个月至少要上万元，咱们根本买不起，况且爷爷年纪大了，吃了根本没效。”他摇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她才十四岁，他怎么忍心留下她独自一人？
　　唉，老天求求祢，再给我三、四年的时间吧！等娣娣再大点，我才能安心离开。
　　“我不要听，去做饭了。”
　　“你明天要考试，就别做饭了，去街上买两个便当就行。”他不想耽误她的功课。
　　“好吧！爷爷，我会给您买稀饭，您等我回来。”娣娣打开抽屉正要拿钱，看见存摺便打开一看，里头的存款只剩下四位数，就不知道这些钱还可以撑多久？
　　娣娣离开不久，杜义江缓缓步进蓝家，走入蓝爷爷的房间。
　　蓝爷爷一见是他，立即震住，“杜义江，你……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杜义江坐在床畔，“其实我已经跟着你们祖孙俩十一年了，之所以没有现身是因为方老爷自认愧对您和娣娣，这才要我暗中保护娣娣。”
　　“既然如此，现在干嘛出现？”蓝爷爷抚着胸口说。
　　“因为您的病。”他从口袋掏出一叠钞票，“这些钱拿去治病吧！以后我会定期拿钱过来。”
　　“滚开——”蓝爷爷气愤不已，“我这辈子都不想花方家的饯。”
　　“这是我自己的，看在我和蓝泰谦的交情上……”
　　“不需要，拿走。”他气恼的不停捶着床面，“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就带着娣娣藏起来，让你们永远找不到！”
　　“治好您的病，娣娣也才不会这么辛苦呀！”
　　“那是我们家的事，不劳你操心！”他因为激动而整张脸涨红。
　　杜义江怕他出事，不敢再激怒他。
　　“好吧！那就算了。”
　　“还有……别去找娣娣，如果被我知道，就算死我也要带着娣娣一起。”蓝爷爷威胁道，因为用力，喉头不时发出呼呼呼的喘息声。
　　杜义江深吸口气，“我会走，您好好保重。”遇到拗气的蓝爷爷，他也只好放弃了。
　　走出屋外回到车子上，杜寒威紧张的问：“爸，他接受吗？”
　　“你说呢？”
　　“蓝爷爷这么固执，娣娣会多辛苦呢？”杜寒威一咬牙，随即从父亲手中抽走那叠钞票冲进蓝家，把它偷偷放进娣娣的书包里，却意外发现里头有张催缴营养午餐费用的单子。
　　他的眼眶一热，没想到她连营养午餐的钱都省下来，是为了要给她爷爷治病吧！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他随即走到车旁对父亲说：“爸，我把钱放在娣娣的书包里，她应该会拿去用。”
　　“这样好吗？如果她问她爷爷呢？”
　　“这……管不了这么多了。”杜寒威想想又说：“爸，我还有事，等下会自己回去。”
　　“你要干嘛？”
　　杜寒威揉揉鼻子，“约会。”
　　他转身往娣娣的学校方向奔去，替娣娣将营养午餐的费用缴了。
　　而他以为当娣娣发现书包里的钱时，会把它拿来善用，后来才知道她居然将钱送交警局！
　　这让他又气又闷，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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