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良妻 第十章

  快下雪了吧!
  远方的天际如洗过毛笔的水缸一般,混浊晦暗,几乎连光也透不过来。
  璇翎抱着孩子走在花园里的石子甬道上,入冬后满园冰凉、草木萧萧,好不容易找着一块干燥的石椅,便坐下来歇歇腿。
  挚儿不吵不闹,安稳沉睡。母子俩这一歇,时光仿佛顿止。
  “想念姐夫吧?”史璇莹拢着身上的斗篷,莲步轻移,不知何时悄悄踱到姐姐身旁。
  世上若有会走的石像,约莫就是这模样吧!静静的、优雅的,不言不笑、不哭不动,连四时寒暑也忘了。
  璇翎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眸,低语道:“没有。”
  “还说没有呢!整天都在发呆,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打我来到秀川,都过了多少天了,就没见你笑过。”
  璇莹故意伸手捏捏她脸颊,璇翎既没闪躲,也没像往常那样开口斥责,头低低地瞧着怀里的孩子。挚儿睡得又香又甜,细致的眼眉、微翘的双唇,模样真像极了他爹爹。
  璇莹伸手过来捏捏他细嫩的脸,忽而转向姐姐,微笑说道:“对了,我说件趣事给你听罢,跟姐夫也有关系的。”
  她笑眯了眼,又说:“这事一直挂在我心头,本来一到秀川就要立刻告诉你,结果一看到娃娃就分心,之后想找时间跟你说,又见你老是一副睡眠不是的模样——”
  姐姐照料孩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夜里娃娃哭闹,又要人抱、又要吃奶,闹得姐姐夜不安眠,白天总是找到时间就睡。
  昨儿个,她随手抓了个老嬷子来问,忙这孩子到底要忙到什么时候?老嬷子笑说,在孩子离乳之前都是这样的,少说得忙到孩子周岁吧!
  她一听,那可不得了,可不能等到姐姐忙完再说了!
  璇翎原是没什么兴趣的,听说和雅墉有关,才好奇地睐她一眼。
  “不对不对,说起来……应该是件惨事才对!”璇莹敲了敲额头,接着转头问:“姐,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有位姓袁的大人经常登门造访?那袁大人好像是爹爹好友的门生,考了好些年才中进士,孰料一进官场便得罪赵相,被硬安了个罪名,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袁大人?”璇翎蹙起秀眉,搜寻回忆,“我只记得他有个很美的女儿,琴艺不凡。”幼时曾经一块儿读书弹琴,如今连名字都快忘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呢?
  “是啊是啊,就是他,可我要说的不是他!”璇莹连连点头,揽着姐姐手臂说道:“那袁大人当年被流放,中途病死了,妻女都被贬为宫婢,随后袁小姐貌美招护,被主母卖入青楼,直到最近才赎了身——”
  璇翎皱眉。“这种事,你从哪儿听说的呢?”
  “姐,她就是名妓绿琴啊!”璇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上回在酒楼,我没认出她,她倒是认出我了……”
  璇翎愣愣地看着妹妹,早听傻了。
  原来那位绿琴姑娘,即是她们幼时认识的袁绿晴,某日,姐夫突然找上她,说是需要几个能周旋在贵族间的名妓,问她愿不愿意为他效命。
  这对绿琴可说是一举数得之事,既可报父仇,又有机会从妓籍中除名。于是点头答应,如今赵相已死,赵氏没落几乎成了定局,而她洗净铅华,亦辗转找回母亲,只盼就此远离京城,回乡过平静的日子。
  绿琴离京前,特地找她说了一会儿话,两人都感伤地哭了呢!
  “她说自从见过我,想起了儿时,忽然很想见你一面,可惜错过了时机,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离去。又说咱们是她儿时的友伴,姐夫是她的恩人,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么?”
  璇翎不知想什么入了神,过了半晌,才幽幽答应一声。“喔……”
  咦?这么冷淡?
  璇莹惴惴不安地打量姐姐。认真说起来,这祸也是自己闯的。
  姐姐原本应该不晓得绿琴这号人物,是她自己在酒楼看见姐夫和绿琴,便去跟姐姐告状,还恶声恶气地骂了她几句,唉,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不好,怎么老干些糊涂事呢!
  姐姐和姐夫不知后来怎么调解的?怕是根本没调解吧,以姐姐的性子,八成连提都没提。而她得知真相后,几乎懊恼到想撞墙。是她错了,姐夫根本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的人!
  “还有啊……按袁小姐所说,姐夫那些恶名昭彰的风流花名,好像全是假的呢!别的没有证据就不提了,单单就绿琴,姐夫说她是‘忠良之后,不可轻侮’,自始至终以礼相待,绿琴说她很羡慕你……”
  史璇莹偏着头,努力思索着绿琴说过的话,生怕没解释清楚,但说到这,又不禁迷惑起来。“姐,你瞧这说得通吗?男人只要进了花丛,没道理不偷腥啊!喝醉还记得回家,就算洁身自爱了,是不是?”
  唔……也许是自己对男人偏见过重吧!
  “像姐夫这样的,世间大概找不到几个吧!”末了,她耸了耸肩,干脆定了结论——她的姐夫是世间少有的异类。
  “我……不知道。”璇翎早已听得神思恍惚,心魂全飞走了,这时听莹儿发问,只能缓缓摇头,心房蓦地一阵灼热,两行眼泪霎时滑落。
  这是怎么回事?就连离开京城的时候、阵痛待产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泪,而今,竟是难忍相思地哭了。
  “姐?”璇莹不安地瞅着她。
  璇翎仿佛泪流不止,滴落的水珠一颗颗落在婴儿光洁的脸颊上。“我好想他……莹儿,我好想念你姐夫……”
  以前都误会他了,错了,全错了!
  她怎会如此愚昧,如此自以为是?成亲以来,她让他尝尽了多少排头,他却没一句怨言,闷不吭声地担下了。
  她多么思念他,有那么多话想对他倾吐,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他就快来了,一定是的。”璇莹温暖地揽抱着姐姐,柔声安慰道。
  等姐夫来了,届时,还有一份大礼等着她呢!
  她又作梦了。
  眼前的景物是那么不真实,睁开眼,她竟然置身在一片大红喜帐内,头枕鸳鸯枕,身覆锦被。
  肯定是一场梦。否则她不是睡糊涂,就是彻彻底底疯了。
  她想起昨晚睡前,璇莹拿了一碗黑漆漆的苦药让她喝下,说是她近来夜不安眠,于是请大夫开了安定心神的补药给她。
  对了,就是那碗药让她产生错觉,明明还在梦中,却以为自己醒了。
  因为这场梦,未免太真实了吧……
  璇翎伸手揭开帘帐,妆台前、衣箱上,门片窗棂处处贴满了“囍”字。不远处的桌案上铺着大红桌巾,上置一对红烛,一双红托盘,其中一只放着红嫁衣、另一只则是无数的金玉饰品。
  她推开锦被下床,低头瞧去,就连原本的绣鞋也被换成簇新的红靴。
  才套上鞋子,掂了掂,大小正好合脚,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
  “你醒啦?”璇莹脸上堆满了笑,像只蝴蝶般翩翩飞舞着进来,身后还领着一批丫头,如此大阵仗,好不吓人。
  “莹儿?”璇翎莫名其妙,不禁掐掐自己的脸,狐疑低喃:“难道不是梦?”
  璇莹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你睡傻了,正在梦里呢!既然是在作梦,就安心让我摆布吧!”
  “怎么回事?为什么……”
  璇翎还分不清南北东西,却教妹妹给推到铜盆前,连声催促,“快点儿把脸洗一洗,准备更衣吧!吉时就要到了。”正说着,身后的丫头纷纷忙碌起来,似乎还嫌房间布置得不够华丽,鲜花、盆果、各种摆饰一样样端了进来。
  “什么吉时?谁的吉时?”璇翎柳眉一拢,真不知莹儿又要什么把戏。
  “当然是你的大婚喽。”
  璇莹笑嘻嘻地拿起一条素绢,塞到她手里。“快快快,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说着,她转头吩咐丫头们摊开嫁衣,将各种珠环玉佩全部打开来放好。“这一回,可不能再把你的婚事弄砸了……”
  “到底在说什么?”璇翎完全糊涂了。
  “姐夫说,他要在这里和你重新拜堂。”璇莹终于吐实,眼眶也红了。“他说他想好好迎娶你过门,好好和你拜天地,花果撒帐、脱缨合髻……任何一个礼俗都不能少。”
  她啊,每次想到姐夫说这些话时的口吻,就冲动得想哭。
  从前一向视姐夫如仇敌,气恼姐姐嫁了如此不堪的丈夫,原来自己全错了,险些毁了姐姐一生良缘。
  “他这样……亲口告诉你的?”还说……任何一个礼俗都不能少?
  她身子有些软了,胸口像忽然被什么填满,莫名地激动,心房充盈,幸福得几乎晕倒。
  “他说他早有重新拜堂的念头,只是京城里人多嘴杂,万一我的丑事传开,怕将来嫁不出去——”璇莹又哭又笑地伸伸舌头,接着又说:“是他让我来陪你,说当初祸是我闯的,总要负责收拾才对。”这件事,姐夫的娘亲也知道了,为姐姐心疼得不得了,来到秀川后,便暗地里派人把婚礼所需的一切偷偷打点过了,只等姐夫过来而已。
  “这么说,他已经到秀川了?”璇翎心头一震。
  “是,算好吉日回来的。”璇莹点头,其实昨天就回来了,压抑着满心思念,一夜无眠等着她呢!
  “我想快快见到他。”璇翎眼眶一红。
  “就快了——”璇莹拉着她的手,和丫头们一起为她穿上嫁衣,戴上凤冠,披上盖头。
  这袭婚袍还是她一手绣制的呢!从姐夫向她开口的那天起,她就不眠不休赶制这件衣裳,连在马车上也顾不得颠簸,一针一线全是她对姐姐的歉意与祝福。
  吉时一到,她便泪涟涟地握着姐姐的手,扶着姐姐踏出闺房。
  所有礼俗一项不差,婚礼庄严隆重。
  璇翎始终抿着唇。她的心,隐隐发疼,她眼眶,也总是温热而湿润。她的双手紧紧交握,等待的每一刻漫长如年,直到盖头锨开,她抬眼凝望那张久违的、她倾慕不已的俊颜——他唇角依然含笑,英俊慑人的眼眸深邃如海。
  “为什么哭了?”令狐雅墉笑着坐到她身边,抬指拭去她脸上的泪。
  她微微赧红,羞涩地回以微笑。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歉然柔声道。
  比约定的时间还迟了数月,着实害她久等了。
  璇翎摇摇头,却道:“你故意把我送来这儿的,是吗?”
  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其中肯定有什么理由,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重办这场婚事吧?“不顾我怀孕的身子,怎样也要将我送出京城,甚至派了南雁守在我身边……究竟出了什么事?都解决了吗?”
  原来她早都看穿了?
  令狐雅墉哑口无言地望着她,继而失笑道:“你就不能笨一点,活得轻松惬意些吗?”
  “恐怕……很难,”璇翎一本正经地端起肃容。“我已尽力了。”是真的,许多不愿深究的事,都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令狐雅墉微微一晒。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她想听,他就全说给她听。
  其实上一回,他故意漏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皇太后其实也是皇上的人。
  一方面是太皇太后长年修佛,对权力已无欲望,另一方面,也是皇上这些年来从未放弃在太皇太后身上费功夫,以温情说动老人家。
  而最终令太皇太后彻底转念的,是几年前的一件大事——皇后曾和赵左相密谋,欲杀害皇上,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帝,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太皇太后虽然一生专横,可从未伤害过李氏王室,只因赵氏实则是一株依赖在李氏底下的藤蔓,李氏王朝必得高耸入云,赵氏才能攀爬而上,皇后过分的野心,只会让两家陷入万劫不复。
  赵相与皇后密谋之事,没逃过她老人家的法眼,念在同是赵氏一脉,也为了避免朝廷陷入纷争,她勉为其难网开一面,但皇后的凶狠令她心寒,赵惟秉的贪婪则令她恐惧。
  因此在他考科举时,太皇太后现身推了他一把,而后,便与皇上取得默契,山头的主人可以换成皇上信任的人,但除了几个野心太甚、威胁王权,不得不斩除的之外,尽量不牵连其他赵氏族人,这是她有生之年,能为自己家门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此一来,便不能追究赵左相这几年操纵政局、收受贿赂之罪。”令狐雅墉说到这儿,突然打住。
  璇翎点头,替他接续下去。“牵连太广,阻力肯定不小,若稍有不慎,说不定会引起叛乱。”
  “不错。”他赞许地朝妻子点点头。“于是太皇太后指了条明路,当年她制止这桩谋反时,曾对赵左相下了一个特殊密诏,要他将其间往返的书信封存,不得毁坏。这是她故意在赵左相身上埋的一根针,为了时时刺着他的背,提醒他不得妄动,同时也是给他一条活路,让他自己拥着这个秘密,不受他人箝制。至少在她有生之年,赵左相必然还留着那些书信,以备她突然索取查看。”
  在那之后,绮南雁潜伏在左相府好一段时间,总算找到密语和几件文书。
  逆谋叛乱、刺杀天子,这是任谁也不敢沾惹的麻烦。有了那个东西,再也无人胆敢站在赵左相身边了。
  “所以,你遇刺乃是赵左相所为?”璇翎马上想到他负伤回来的那一晚。
  “一次杀我不成,他们似乎还不死心,想从家里下手……”令狐雅墉苦笑。
  因此南雁只要无事,就待在园子里守着,可如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啊?”璇翎惊讶地杏眼圆睁。
  有这种事,她怎么连点知觉也没有?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皇上有时深夜召见,一离开你身边,我就怕得魂不守舍。那些人急着想把东西找回来,一天比一天焦心,我怕总有一天,他们会挟持你来逼迫我。”
  于是他万不得已,明知她怀有身孕,还是决意将她送走,远离了京城,总是比较太平,加上有南雁时时守护,他方能安心。
  “原来如此。”璇翎长长一吁,心中谜团总算解开了。
  “皇上废后在即,我也不好对你多说,说多了,只是徒增烦恼。”他歉然凝视娇妻,无奈说道:“难道要让你怀着身孕,身在异乡,还日日夜夜忧心我的安危?”
  案上摇曳的红烛堆起一团蜡泪,眼看都烧去一半了。
  璇翎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彩绣婚袍,想起今晚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心房顿时揪得紧紧的,双颊染上红晕。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决心再娶我一次的?”她羞赧地低垂脸庞,涩声低问。毕竟两人之间连孩子都有了,他不是满心记挂着朝廷,怎能抽得出闲情,理会她这般微不足道的心事呢?
  令狐雅墉定睛凝望她,沉吟半晌,忽道:“从你对你表哥说,我俩姻缘不能长久的时候。”
  就是那一晚,他心绪低落,与南雁喝酒浇愁,连刺客近了身也不知。
  璇翎心头一惊,立刻忆起南雁说过:“喝酒对雅墉并不妨碍,主要是心神恍惚,太过沉溺于心事,完全忽略周遭变动——”
  原来她和表哥说的话,全让他听见了。
  就是为她魂不守舍,才受了如此重伤……她眼眶霎时又红了,心头一阵激荡,既难过又不舍。都是为了她……她有什么好的,竟值得他如此苦恼,差点连命也送了?
  “那……为什么替孩子取这个名字呢?”
  她泪光闪闪,迎视他温柔的神采,令狐雅墉低下头,额头几乎碰着她的,粗嗄地低语:“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吗?”
  “我……”她慌得别开眼,羞得无地自容。
  “我要名正言顺迎娶你,和你长长久久,一生相伴……”
  她太害羞,他索性替她说了。
  “挚”字分拆,即是执手,是他要与她偕老,永不分离。他想要重新拜堂,就是不许她有别的念头,不要她有一丝不安,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只能待在他身边永远永远,至死方休。
  她定是隐约猜到了,却偏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向来,他对她的甜言蜜语是少了些,如此深刻的承诺,还是第一次。
  璇翎几乎融化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膛上,不肯抬头看他一眼。令狐雅墉松松揽着娇妻的腰身,却蹙眉道:“你好像比孕前还消瘦……”才生产完,却没留点肉在身上吗?
  “是么?”璇翎贪恋地依附在丈夫怀里,听着丈夫稳定的心跳,懒洋洋地一笑。孰料,搁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一紧。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令狐雅墉沉沉的嗓音从头上传来,璇翎听出一丝异样,不禁好奇。
  “问吧。”
  “在我之前,你……你可有……”
  他突然说不下去,她抬起脸,端详丈夫尴尬烦躁的模样,略略思索,便顺着他的语意接续。“可有别人是么?”
  她眯起眼,兴味十足地瞅着他。“你是怎么想的呢?”
  令狐雅墉居然脸一红,别开脸,轻咳道:“我只知道,一开始时,你根本不想嫁给我。”
  璇翎瞪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突然笑起来。
  “你啊,从前老说我心思太深、机敏太甚,甚至连刚才也叨念我太聪明。”她笑着捏他脸颊一把。“我看这些话,都要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了!”
  “怎么说?”他听得一头雾水。
  “这记得你自己是怎么赴考应试,弄得满城风雨、臭名远播的?”想当初,知道新郎是他,连亲朋姐妹都说不出“恭喜”二字呢!“如你这般的浪荡子,谁敢嫁给你?不愿嫁是平常,想嫁的才是异端好吗?”
  “啊?”他一愣。呃,就是因为他的名声吗?老天爷……
  璇翎趁他还呆愣着,拉起他的手,羞赧地低声道:“从前那些念头,都是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如今我……我愿意得很。”她慌慌张张地一口气说完,又垂下脸。
  令狐雅墉说不出话,只是傻愣愣地呆看着她。“我……我真是个蠢蛋!”
  “你不蠢。”璇翎微笑说道。
  只是太在意、太在乎,所以反而更难开口。
  无论男女,似乎一旦动了情,向来再怎么聪明绝顶,都只能沦为世间第一蠢人,尤其他俩几乎一模一样的性子,硬说是蠢蛋嘛,就是两个一样蠢了。
  夫妻俩相视而笑,眼见蜡烛上纹着的喜字已熔去一半,便同时静了,不再言语。
  春宵,苦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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