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这鸡粥入喉的滋味实在太好,米香肉嫩,把他闷了四、五天的胃气一下打通开来。他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做法抄给我,我拿回去要堡里的掌杓学学,这粥口滑嫩,该也适合烹给师父他老人家吃。”
一听见“回去”两字,她眸底那抹亮便黯了下来。只是眨个眼,她又撑起笑脸。心里再怎么酸疼,她也不想坏了他晚上心情,“我怕明儿忘了,我现在就去写——”她想躲到无人之处平静一下心绪。
“你回来。”他手一揪,拉她入怀,一双眸定定审视她脸。“你不对劲。”
“没有,我没事。”她只是不喜欢听见回去两个字。虽然她明白,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她时家,日日夜夜像现在一样。
“说谎。”他轻拧她鼻。“你嘴巴上说没有,可眼睛撒不了谎。”
她有这么喜怒形于色?她摸了摸眼角。
他笑了笑。在旁人眼里,她或许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当家,可经过几日相处,他早明白她的强跟悍,一半是因为莽撞,一半是佯装。
因为她得独自撑持六十余口人,她得忘了自己年仅十八,她得撑出当家的派头来。
一是不想教他为难,二是不想太过缠人,所以她没说出心底真正的记挂——只提了她昨晚的突发奇想。“我只是在想,要是一天不是十二时辰,是十六或十八时辰就好了。”
他不解。“要那么长干么?”
“赖着你啊。”她指尖在他胸口画啊画,一样一样地算着。“你瞧瞧我一天,天还没亮起就得到酒窖帮忙,午膳前还得到铺里王叔那儿转转晃晃,偶尔还得陪小磊捉捉迷藏,然后还得吃饭,还得休息——”
他听懂了。“你觉得花在我身上的时间不够?”
“不够!”她加重语气。“我巴不得一天有两、三个时辰能待在你身边,你要不要跟我说话都好。但就是让我看着你。”她指尖溜上他俊朗黝黑的面庞,沿着他眉毛轻轻画下。“你真的好俊,花我一辈子也看不腻你。”
坏丫头,他心底一紧,打哪儿学来这些甜死人的话?
他从没一刻觉得自己这么绵软酸甜过,他感觉他的心,比刚点好的豆腐脑儿还嫩。
一个大男人,心底甜成这样,什么德行?
可他知道,他并不讨厌。只因让他起了改变的人,是眼前这丫头。
他张着炯炯深邃的瞳眸看了她半晌,然后低头,温柔地吻住地。
宁独斋亲她的方式,总是一如以往地教她迷醉、难以自已。
他大掌轻握住她颈脖,轻扳着她下颚,好教他的唇分毫不差地印在她唇上。充满耐性地啜着她舌尖和下唇,直到她喉里发出渴盼的呻 吟。
她的手勾在他肩上蠕动,好似想将他拉进、甚至融进他怀里。
“你好香。”他空着的左手滑下她背脊,再轻轻一转,握住她软嫩的鼓起。
她偎在他肩口喘气,随着他每个揉握喘息。娇嫩的花蕾一受刺激,很快挺立如石。他隔着薄衣挟住轻挤,她疼似地缩了下身子。
“怎么?”他低头亲着她嫣红的脸颊。打自刚刚她颊上的红晕就一直没褪去过。
“想要——”她吐气如兰。
“你想要什么?”他一挑眉,有些惊讶会从她嘴里听见这两个字。
她羞地把头埋进他胸口,不过逃避不是她惯做的事,才几个眨眼,就见她勾着他脖子,老老实实地把册子的事说了出来。
嫂嫂和哥哥成亲不久,嫂嫂曾遮遮掩掩送来一本册子,说是长嫂如母,有些姑娘家该懂的事,她这个当嫂嫂的理该要先跟她说说。可是因为窖里忙,她收下后便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前几个晚上,和宁独斋亲过之后,她才突然想起,将册子翻了出来。
她一看,脸就红了。
那册子其中某一页,就画着他俩曾经做的事——身贴身抱在一块亲嘴,她何其聪颖,立刻明白当初嫂嫂拿册子来时,为何一脸羞赧,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开头的羞怯稍褪之后,好奇心重的她,还是一页一页细看了几遍。不看还好,一看,睡着之后,脑子里全是那些动作图片——只是角色换了人——换成她跟独斋,夜夜在她梦里翻腾不休,害她早上起床两腿发酸,下身那儿也又酥又麻的。
现在在他怀坐,她又有了那种感觉。而且她依稀记得,册子里有幅图,就是画着男人的嘴,直接吮住女人的胸。
她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期待,要是他真能按册子上画的做——他先是一呆,然后大笑。
这丫头,怎么会憨成这样?
他突然将她抱起,直接往她闺房走去。“带我去看,我要看册子里边画了些什么——”
“不要去。”她都要羞死了。
宁独斋哪容得她拒绝。
不到盏茶时间,两人已在她房里。
他四顾巡望一眼,又发现她和旁的姑娘不一样的地方——虽说他这辈子还是头回走进大家千金的闺房,可毕竟上过青楼,知道姑娘房里,总是喜欢把房里开得花闭锦簇,绣屏玉器摆了满屋。
但她房里的东西屈指可数,一张床、一张桌、两张圆凳、三只柜,屏风后边还搁着一般姑娘房里不会看见的桌案。他走过去一瞧,发现桌上摆了一落书册,搁在最上头的,正是一本快翻烂的《酒诰》。
陪着他看了一轮,她自己先承认了。“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怎么会?”他拿开《酒诰》,发现底下又搁着《酒经》。“你才多大年纪,净啃些年代久远的典籍。”
她噘了噘嘴。“这些书是我爹爹传下来的,哥哥也看过,我还打算请人多抄一本,将来好送给小磊。”他们一家醉心酿酒,凡书上只要写了一个“酒”字,时家人肯定买下来仔细读过。
就怕错过了什么酿酒神技。
“你呢?”他转过身望着她。“不想写一本“时家酒经”?”
“我哪够格。”她挥一挥手。“说真的,我懂的事情江叔他们都知道,唯一差别是人大多心杂。酿酒的人越是心无旁骛,酿出来的酒越纯越香。我先前不是说过,醪会讲话,但前提是心得够清,才能听得懂。”
他想了想后说:“所以想再酿出“春茑啭”,只能由你一手包办?”
“恐怕我再酿,也酿不出‘春莺啭’了。”她叹了口气,这事是她第一次跟人提。“酿“春莺啭”那时,我还傻乎乎的,整颗心里只有酿酒这件事。可这阵子,家里有那么多事需要我记挂,恐怕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那么专注凝神了。”
他跨了一步将她搂进怀里,心疼她年纪还这么小,就得独自担起这么多事。
“我们一块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烦心的事情变少一点——”
“没关系的。”她绽出带着点酸楚的笑齐,他的话让她又记起她的身份。他是宁家堡的四爷,不可能、也不应该长久待在她时家,帮她负担这些琐碎至极的生意往来。
她不能老依靠他,可在离别到临之前——她脸往他胸口上挲蹭着,请容她再软弱一点、再依赖一些。
“让我瞧瞧你。”他拉她到桌边坐下。“你眉心又皱起来了。”
“干么把人家看得那么仔细——”她不依地扭着身子,“我只是觉得时间太短了,舍不得,再一会儿就得放你回去休息了。”
“还早得很,”他一拧她鼻。“别以为我忘了抱你进来的目的。”
她唇一噘,“你真的要看?”
“少打哈哈。”他跟她玩了起来,故意装出衙门公差的语气表情恐吓。“快把东西交出来。”
呦,好吓人呐!她佯惊地抖了抖身子,好半天才从暗柜里拿出册子。
“还有其他的。”
她眼一瞠。“没啦,嫂嫂就给这本册子。”
“我是说酒杯,头一天晚上你从亭里带走,我用过的。”他打进来就在看了,可就没发现杯子踪影。
她脸胀得老红。“你怎么知道?”她还以为她当时拿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算出来的。”他随口胡说。他脸皮薄,才不想让她知道她当时的举动,多让他心旌摇曳。“快点!”他又催。
嘟着嘴,她不情不愿地爬上床。而他一看她从哪儿拿出来,心又一阵软。
这傻丫头!她把他用过的酒杯,就搁她枕头旁边。想也知道每晚睡前,她会用什么眼神望着杯子,想着他。
“你要笑就笑。”她窘着将杯子往桌上一搁。“我拿杯子的时候。作梦也不敢想我们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才想留个纪念。”
他拉她坐在自个儿的双腿上。“我当时推了你一把,没伤着吧?”
她一笑。“我没那么娇弱。”
“你是。”他手牵起她,感觉她手小的,他稍一用力掐就碎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粗鲁。”
她一点都不怪他。“你是被我逼急了,真的,我那天一点伤也没有。”
他点点她鼻头,他怎可能听不出来,她是不想让他觉得内疚。
“我想到一个补偿的法子,这个——”他解下腰间绶环,卷起放在她手心。
“好好收着。”
她呆呆地望着手里的玉,心窝一下跳快了起来。他知道男子送玉给姑娘家的用意吗?他是那个意思吗?定情信物?
可她不敢问,她害怕他不是那意思,怕是自己多想了;更怕问清楚了之后,就再没机会作美梦了。
“我要马上结着。”她自他腿上跳下,打算把绶环套在自个儿腰带上。可一会儿,她突然转头看着他问:“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他一挑眉,没听懂。
“当然是介意这个绶环放在我身上,我一戴出去,细心点的佣仆肯定会发现。”
“你以为我们俩的事瞒得了其他人?”他觉得好笑。
她眨了眨眼。“你意思是,大家都知道了?”
她通常是很聪明,但有时又迟钝得吓人。他一叹。“你都没想过,为什么我敢在亭里大大方方亲你搂你?”
她傻傻地桥头,当真没留意过。
“第一天晚上,你一握住我的手,佣仆马上退了下去,说来他们还真识趣。”
她越想越窘,原来她对他的心意,下人们早看出来了。
“别这么早就瞠目结舌,事情还没完呢。”他帮她把绶环结好之后。又拉她坐回他腿上。“来,叫们好生研究研究,这册子里到底画了些什么?”
“等等——”她吓得转过身。“你不是要带回去看?”
他怎么会错过逗弄她的机会,轻拧她鼻头说:“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这么说了?”
“不不不——”她哪堪得起陪他一块儿看,光想里边画了些什么,她就羞到想埋进被窝,一辈子不想露脸了。
他噙着笑问:“嗳,是谁亲口答应,从今以后全都听我的?”
“嗯……就独这事不行,我办不到。”她不依地扭着身子。
“你办不到没关系,我办就好。”他一手圈着她,一手翻开深蓝色的册皮。
“不要不要——”她一见他举动立刻把眼睛闭上。
“眼睛打开,”他哄道。“看一下,你不是说前前后后翻了很多遍。”
“我没说!”她眼睛闭得死紧。“我总共也才看了……两、三回。”
他逗她,“就这么小气?陪我看个几页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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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醉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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