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锦行 第六章 玄冰令

  进宫的人临行前,被舒夜阁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舒公子,你既然如此担心,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同行的人不由大感奇怪。
  舒夜阁犹豫片刻,终是笑了一笑,也没有说话。
  他若回去的话,还能够再来这里吗?
  即便再回到这里,还能再见到她吗?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原本便道不相同,他只怕自己这一走,此生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只是……如今即便能够见面,又能如何?
  她似是对他毫不在意,或许于她来说,也只是泛泛之交……
  愈想愈是苦恼,只是没想到的是,进宫的人不久之后,便给他送来了一个差到不能再差的消息———姜美人很喜欢那件衣服,要求宣做这件衣服的人进宫,为她专职司衣,同时要求蜀地尽量配合,只要是合用的衣料,尽管选送入宫。
  原本洛织锦便已经很反对沈如衣做这件衣服,如今这样看来,果然是为她惹下事端来……
  从京城赶来宣旨的人见他犹豫,冷眼看他,“怎么?舒织造有难处?”
  舒夜阁默然,片刻后才开口:“宣制衣之人进宫一事……”
  “怎样?”前来蜀地传旨的人是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朱全忠,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看着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宣她入宫,还辱没了她不成?”
  一声冷笑发自于他的口中,随即他拿过手边的茶杯,以盖沿拂了一下上面的浮沫,这才悠然无比地呷了一口。
  “朱公公,此话虽然没错,但是江湖中人,自由惯了,只怕不合宫中规矩,到时候若惹得皇上不悦,岂不是我们的过错。”舒夜阁见他盛气凌人,也不与他争执,意气用事,只淡淡地从旁提醒。
  “舒织造,若是现在不宣那人进宫,只怕皇上已经心有不悦了,至于规矩,只要进了宫,还怕她学不会规矩吗?”朱全忠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知道,皇上差咱家办的事,咱家可就一定要尽快为皇上办到,舒织造可不要为难咱家。”
  “朱公公,江湖中人,与官家素来两不相犯,若是强制宣她进宫……”舒夜阁此时心下大悔,当初只想着尽快办成此事,免得有人借机扰民,哪里会想到会将沈如衣牵扯进来?
  “怎么?她会抗旨?”朱全忠恻恻一笑,“不怕,来的时候咱家早有准备,特地带来了了宫中的功夫高手,若是天衣圣手不愿意进宫的话,咱家有的是办法要她进宫。”
  这分明就是仗势用强!
  谁不知道朱全忠此时借着姜美人受宠而与她交好,既然姜氏欢喜沈如衣制的那件衣服,他是必定要来强的了!
  舒夜阁面上顿时变色,“朱公公此话差矣,天衣圣手闲云野鹤,若是强宣进宫,只怕心中不喜,原本这制衣之事,便是舒某强求,如今又要她入宫,舒某是断然不会去宣旨的。”
  朱全忠却只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将他上下打量,隔了许久才慢悠悠开口:“既然舒织造不愿意去宣旨,咱家也不好强求,那么,这里的事就不劳烦舒织造了,来人,送舒织造回房!”
  他一声令下,顿时有人自他身后闪出,对舒夜阁伸出手去,“请!”
  舒夜阁怒极反笑,“不用劳烦了,我自己会走!”
  朱全忠却在他身后嘲弄地开口:“舒织造也辛苦了,记得等会儿告诉咱家那天衣圣手身在何处,咱家这就去宣旨,顺便看看这天衣圣手到底是何模样,难不成还三头六臂不成?”
  舒夜阁懒得与他多费唇舌,闷声不吭地出了房间,却听得院中有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洛织锦?!
  舒夜阁顿时心下大喜,朝前看去,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但是一条蓝色绸带却蓦地从院墙外飞进来,灵蛇一般裹缠在他腰间,顺势一带,就在顷刻之间,令他身不由己地朝院外飞去。
  “什么人?”跟在他身后的人顿时勃然变色,身形顿时强上前去,想要拦回舒夜阁,但是他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数点东西飞扑面门之下,一个闪身,虽然避开了那寒芒的袭击,但是到底再追不上舒夜阁的踪迹。
  舒夜阁被那股力量牵扯着,直飞到院墙之外,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绸带却蓦地收回,随即他“啪”的一声,便颇为狼狈地摔了下来,然后便有一只手重重揪住他的衣襟。
  “我就知道你会给如衣找来事端!”洛织锦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不满。
  进宫?
  这皇帝老子,想得倒是挺美!
  “是我的不是。”舒夜阁也不分辩,黯黯叹了口气。
  “当然是你的不是!”洛织锦心下不高兴,用的力气不免大了一点,舒夜阁不自觉地闷哼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让朱公公带沈姑娘入宫的。”他依旧倒在地上,可是半个身子却已被洛织锦提起,虽然形貌略显狼狈,但是神情却是难得的认真,“是我给沈姑娘带来的麻烦,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洛织锦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神色捉摸不定,片刻之后,终于放手,“你有办法?”
  舒夜阁拂衣而起,目光坚定无比,“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算了,你只要别跟如衣提起此事就成,”她略略咬唇,突然傲然一笑,“再说,我若想藏起一个人,只怕皇帝也没有办法轻易找得到吧?”
  那一笑瞬间的华彩,让舒夜阁顿时恍神。
  就是这样的她,神采飞扬,快意情仇的江湖也变得仿佛触手可及。
  不似他,身在官家,面对那处处厌倦的生涯。
  洛织锦此时却又开口:“这美人姜氏,实在太过招摇,也不怕一朝情冷,便有这锦衣华缎,又有何用?”
  “正沐皇恩,哪里想到日后的事情?”舒夜阁垂眸,目光眷恋在她那一身蓝衣之上。
  “如衣的事,我会处理,但是你会怎样?”略想了一想,洛织锦又问他,略带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我看,你似乎也多有不便?”
  不然的话,何必被人押着出来?
  舒夜阁苦笑一声,随即淡然开口:“朱公公位高权重,又深得姜美人的信任,而我不过是小人物一名,他不会费心思对我如何的,至多将我赶出织造局而已。”
  看他神色淡淡,洛织锦略勾了下唇角,随即挑眉看他,“怎么,舍不得?”
  “如今于我来说,却是求之不得。”舒夜阁看向她,微微笑了一笑。
  “哦?”洛织锦有所不解,正想听他如何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蓦地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那三番五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此刻正抱着他那张琴盘膝而坐,想到数次被他戏弄,洛织锦顿时心生警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不是说过后会有期?”那叫哥舒彦的神秘男子今日却没有戴面具,三分狂生姿态几乎已经深入骨髓里,笑嘻嘻地看着她,蓝色双瞳犹如大海一般幽深,此刻他看向舒夜阁,突然一笑,“娘子,这人惹你生气了?”
  “谁是你的娘子?”洛织锦知他存心想惹她生气,是以虽然神色淡淡,但是却暗自凝神戒备,以防他突然出手。
  “我说过,只要看过我的脸,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了。”哥舒彦笑笑地开口,伸指点向舒夜阁,“既然他惹你生气,我帮你出气如何?”
  说着也不打招呼,已经一拳遥遥拍来,舒夜阁顿时只觉心间如受重击,忍不住闷哼一声,面上现出极痛苦的神色来。
  洛织锦倏地将舒夜阁推在身后,随即冷冷看向他,“欺负一个功夫一般的人,阁下到当真好清闲。”
  哥舒彦却抱着琴随手拨了两三下,发出几个单调的乐音,随即一笑,“你这样护着别的男子,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干卿何事!”洛织锦扬眉,“既然今日阁下难得清闲,不如我们再来较量如何?”
  “我实在不想与你交手,不过……”他微微一笑,“难得你这般有雅兴,那就不如从命了事。”
  说着话,他却已经将那琴随手横在路边,身形才动,人已经迫到她跟前。
  “来得好!”洛织锦赞了一声,随即出掌,与他交手。
  舒夜阁只觉面前人影翻飞,青衣蓝衫,宛然分明,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果然好身手!”洛织锦与那哥舒彦交手片刻,不禁开口称赞,心下渐渐觉得兴奋,有种敌逢对手的感觉。
  “娘子也一样!”哥舒彦笑意微微。
  “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洛织锦一掌拍去,刚好落在他肩膀上。
  “哪两个字?”虽然被打了一掌,但是哥舒彦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依旧面上含笑,长袖拂过,伸手拦住了洛织锦又一击。
  “明知故问!”洛织锦冷哼一声。
  但是哥舒彦却突然一笑,出掌方向蓦地一换,居然朝舒夜阁拍了过去。
  “你想怎样!”洛织锦飞身掠过,拉过舒夜阁朝后退去,“为何要伤他?”
  哥舒彦的身形蓦地停了下来,“我看他不顺眼。”
  依旧三分无奈的狂生模样,但是眼神中的认真却没有被洛织锦发现。
  她依旧抓着舒夜阁,冷笑,“阁下身手如此,若是看谁不顺眼的话便要出手……也未免太过任性!”
  “那又如何?”哥舒彦俊眉微挑。
  “不为何,只是被我看到,终究是要管上一管的!”洛织锦冷眼看他,也不跟他废话。
  “娘子,为了外人这样说我,当真让我伤心不已。”他却无奈摇头,态度似真似假,只是话音一落,人却已经逼近洛织锦。
  洛织锦下意识防备,但是却只觉得腰间被人一探,她心下一凉,下意识予以还击,也不过瞬间而已,两人却各自朝后退去,面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片刻之后,哥舒彦微微一笑,将从她身上所取到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中。
  舒夜阁抬头看过去,却见那东西通体金红,长四寸宽两寸,厚重古朴,边缘雕刻浮凸花纹,隐隐有怪异字体夹杂其中。
  居然是圣武令?!
  舒夜阁顿时吃了一惊,看向洛织锦。
  洛织锦神色阴晴不定,缓缓伸出手去,只见她手中也有一物。
  通体洁白如玉,毫无瑕疵,长四寸宽两寸,厚重古朴,边缘雕刻浮凸花纹,隐隐有怪异字体夹杂其中。
  不知为何,舒夜阁只觉得身侧仿佛有微微寒意袭近。
  “这是什么?”洛织锦沉声问他。
  为何她从他身上取得的东西,造型居然与圣武令一般无二?
  哥舒彦仿佛恍然大悟,“原来我与娘子居然如此心有灵犀,连定情信物都做得这般有默契。”
  “休要胡言乱语!”洛织锦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是谁,来自何方?”
  哥舒彦却微微一笑,身形遽然后退,“娘子,你神通广大,怎么会连这东西也认不出来呢?”
  “把圣武令还我!”洛织锦顿时追上前去。
  “难得娘子身上带着与我那块令牌这么相似的定情信物,我怎舍得归还?”他一笑,随即大袖飘飘,裹起路边那张琴,人已经飘然远去。
  洛织锦愤然握紧了手中那块寒意侵人的令牌。
  他到底是谁?
  明明深不可测,行事却颠三倒四,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汉人……
  舒夜阁心下黯然良久,终于开口:“洛姑娘……”
  洛织锦回过身看他,“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舒夜阁挽留不及,只好看着她蓝色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站在原地痴立良久,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本舒夜阁只道朱全忠定然命人看着他不准再插手此事,只是事情却又突生变化。
  却是朱全忠入蜀之后便已快速定下了供锦方,只道在规定时间内便可全部赶工完成,但是也不过一天而已,所有为了这次贡锦而忙碌的织锦匠人居然在一夕之间全部中毒,昏迷不醒,虽然找了无数当地知名的大夫,但是却对他们所中的毒一无所知。有大夫沉吟良久之后,终于说出若是想要给这些织锦匠人解毒的话,看来也只有去找唐门中人了。
  江湖中人,多是草莽,朱全忠自然不愿意与他们多打交道,是以让人请了舒夜阁,要他尽快办成此事。
  还好因为这事,朱全忠居然一时忘记了追问他天衣圣手人在何处。
  虽然不屑于朱全忠的为人,但是舒夜阁看过那些织锦匠人的模样,却还是去了沈府。
  可惜他不懂医道,素日所习,也不过是与布料相关的一切知识,所以他想找一下唐隐。若是去沈府,大概会遇到他吧?
  于是他便匆匆去了沈府,彼时洛织锦正抱着那叫做菀菀的小女孩儿说话,一旁的沈如衣板着脸,坐在她对面的,可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唐兄,你在这里就最好不过了,我想请唐兄帮忙救一救那些织锦匠人。”舒夜阁见他果真在此,顿时大喜。
  “又出了什么事?”洛织锦将菀菀交给沈如衣,回身看他。
  “一夜之间,所有织锦匠人全部中毒,如今生死不明,若是他们到时间不能将贡锦交出,只怕虽有这原因,也难保不会惹得姜美人生怨,到时候只怕……”舒夜阁皱眉不已。
  他越说下去,对如今要做的事情却越是厌倦。
  素日在织造局,他只需负责局内织衣选锦之事,哪里想得到其他。
  裁漱玉,渐铺缕金凤衣,一梭锦,织进匠人多少泪?
  唐隐为之挑眉,“中毒?”
  “是。”舒夜阁点了点头,“全部中毒。”
  “奇怪,”洛织锦亦为之沉吟,“是什么人要给这些织锦匠人下毒?”
  舒夜阁摇头,“我们也无从得知,如今已耽搁了两日,初时还以为是恶疾,但是请了大夫之后才说是中毒,但是他们全都束手无策。”
  “哦?”唐隐笑了一笑,“那我真要去看一看了,若不是我们唐门的人下毒的话,我倒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蜀地居然想起用毒这一招。”
  舒夜阁顿时大喜,“如此,就有劳唐兄了。”
  洛织锦也没再说话,看着唐隐兴致勃勃地跟着舒夜阁离去,下意识地又取出那一方令牌沉思。
  “织锦,你怎么了?”沈如衣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她摇了摇头,顺手将那东西收起,突然起身,“你在家中不要外出,我也出去看一看。”
  她说完话便匆匆离去,随即跟上舒夜阁和唐隐,朝这次贡锦的织造坊行去。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整个石氏织造坊却显现出不正常的沉寂,舒夜阁跟守门的人打过招呼后,就带着他们走了进去,找到那些织锦匠人如今停放的地方。
  “交给你了。”洛织锦看向唐隐。
  唐隐点了点头,随即上前查看,先是伸手搭了下他们的脉息,随后又翻了一下他们的眼皮,接着是看舌苔,看了片刻后,他略略沉吟起来。
  “怎么了?”舒夜阁见他不说话,心下有些担心。
  “看这样子,这种毒药的药性应该是让这些匠人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但是如果过了时间没有服用解药的话,只怕就醒不过来了,”唐隐心下大奇,“到底是谁想到用给这些匠人下毒?”
  “有法子解吗?”洛织锦抬眸看他。
  “天下至毒,莫不出自唐门,”唐隐颇为自得,“我在这里,你放心。”
  “那就有劳唐兄尽快给这些匠人解毒了。”舒夜阁看他神色轻松,料想必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
  “不曾查出什么嫌疑分子?”洛织锦在院外四处查看一番,没有什么收获。
  舒夜阁跟在她身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贡锦一事,全由朱公公一手操办,即便有什么怪异之处,我也无从得知。”
  “若是蓄意纵毒,这次无事的话,必然还有下一次。”洛织锦凝眉细思,片刻后突然一笑,“无妨,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聊,居然跟织锦匠人过不去。”
  舒夜阁抬眸看她,唇角微微一扬,现出一个极温柔的弧度来。
  夜已深。
  梆子声笃笃敲过,满天星子似乎都已沉沉入睡,不知名的虫儿在暗处唧唧而鸣,越发衬得夜阑人静。
  衣袂飘浮之声响起,阴影如同乍起的大鸟,悄悄掠过层层院墙。
  石氏织造坊内下午苏醒过来的匠人此刻已经入睡,微微的呼吸声令那似一片黑影的人皱起了眉。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得到消息,说是这边居然请了唐门的人解开了毒,并且即日恢复正常织造。
  想要继续?
  休想!
  黑衣人勾起唇角,整张脸上被黑巾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在黑夜闪着冷冷的光,随即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支尺长的竹管,轻轻在窗子上戳出一个小洞,随即凑近那竹管一口气用力吹了过去。
  房间里却蓦地传出一声轻笑,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哪儿来的小贼,居然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黑衣人顿时大惊,正想抽身,却只感觉自己刚才吹出去的那口毒雾蓦地冲回,他顿时被呛到,昏头昏脑之下,手中的竹管顿时“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他身不由己地朝后倒去,但是有人及时接住了他,随即把他朝墙上一按,“说,谁派你来下毒的!”
  房间里的人笑嘻嘻地走了出来,“乖乖说的话,等下我可以给你解毒哦。”
  黑衣人看看抓住自己的女子,再看看从房间里出来的男子,只略一犹豫,便一口咬了下来。
  牙齿中藏的毒,见血封喉。
  唐隐连忙抢身上前,只看了一眼,便无奈一叹,“没救了。”
  洛织锦松开手,那人便似一团烂泥般倒了下去。
  唐隐在他身上左右搜查,片刻后抬头,“什么标志都没有。”
  洛织锦抬头去看舒夜阁,“你怎么看?”
  舒夜阁摇头,“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以前每次宫中例行采锦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洛织锦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不同之处从脑海中一掠而过,但是却又在瞬间消失,让她来不及抓住那一瞬即逝的念头。
  唐隐揉着下巴看那具尸体,“这种程度的小毛贼,居然会下那种还算不简单的毒……总觉得有点不简单。”
  洛织锦为之而皱眉。
  唐隐说得没错,若是真正厉害的下毒者,出手的话,几乎让人无可遁形,而这人居然采用吹管,只有江湖上那种偶尔串门子打家劫舍的毛贼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难道……
  又是那种一瞬间就消失的念头,她依旧没有抓住。
  她最后只好颓然放弃,看一眼舒夜阁,“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舒夜阁点了点头,见她身形一动,下意识地开口:“你要走?”
  “当然。”洛织锦颇为奇怪地看他一眼,“难道我要帮你处理这尸体?说什么这也是你们的事情,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夜阁顿时有些窘迫。
  唐隐兀自偷笑,洛织锦瞪他一眼,“你不走?”
  “走,我当然要走。”唐隐一边点头,一边无限同情地看了舒夜阁一眼,随即跟着洛织锦出了石氏织造坊。
  舒夜阁长叹一声,最终只能无奈回身,找人处理这具尸体。
  唐隐出了门却不停地打量洛织锦,唇边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洛织锦凝神思索她刚才所想的事情,冷不防一抬头看到唐隐那种表情,不由横他一眼,“为何那种表情?”
  “没什么。”唐隐很乖觉地收起笑容,忍了半天之后终究好奇,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觉得,舒夜阁这人如何?”
  “怎么会提到他?”洛织锦想了一想,“他这人,功夫不行,难得还算是个好人,只是偶尔也会办错事,让人很想教训他一顿,但是又觉得打了他很冤枉他。”
  唐隐顿时在心内暴笑不已。
  可怜的舒夜阁,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在洛织锦心中居然是这个评价吧?
  “对了,你刚才果真没有搜查到任何线索?”洛织锦依旧想着事情,完全没有在意他脸上强自压抑的表情。
  “没有。”唐隐摇了摇头,“锦姑娘,你觉得那人可疑?”
  “嗯。”她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这次贡锦的事……”唐隐的话还没说完,却有人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是你!”洛织锦冷眼看过去,就见那人宽袍大袖,高高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可不就是我。”他轻飘飘地自树上掠下来,随即悠闲无比地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跟她打个招呼,“娘子,数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只会耍口头便宜,算什么?”洛织锦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哦———”哥舒彦拖长声音,突然身形一动,人已逼至洛织锦跟前,伸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随即笑嘻嘻退开,“这样如何?”
  洛织锦只觉得心头一把火“轰”地一上,燃得满天都是,“无耻!”
  一旁的唐隐早已经看得呆掉,张大了嘴巴,傻子一般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天啊!
  他居然看到有人在非礼当今的武林盟主?!
  最最重要的是,这人居然非礼成功了?
  洛织锦火气冲天,身子一侧,已经朝哥舒彦攻去。
  从不曾试过被人如此激怒,但是此人却一而再、再而三无礼于他,士可忍孰不可忍!
  哥舒彦原本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却不提防洛织锦出手几乎不再留情,掌风袭来之时,只觉得身上皮肤隐隐作痛,他无奈叹息,也只好凝神出招,免得真个一不小心,败在了她的手下,如此,倒真是出大糗了。
  所谓棋逢对手,正是如此。
  洛织锦与他交手次数越多,便越熟悉他的功夫,但是令她吃惊的却是,他的功夫,几乎与她的环环相扣,不相上下,他虽然讨不到她的便宜,但是她居然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你到底是谁?来自何方?”洛织锦再次出声询问。
  他的掌风所过之处,扬起她发上的蓝色丝带,夜色下,翩跹若蝶。
  哥舒彦唇角含笑,“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去问你师父呢?”
  “你认识我师傅?”洛织锦顿时狐疑不已。
  “不认识。”他却摇头。
  “你!”洛织锦以为他又在消遣她,顿时负气,“不想说也罢!”
  冷哼一声,她蓦地自腰间一抽,一把银色长剑如流星般划过一道光弧,骤然出现在她手中。
  哥舒彦略一错步,自腰间抽出那管绿色玉笛神准无比地拦下了她那一剑。
  剑影笛光之中,二人的身影交错又分开,不知道来往了多少招,剑器隐隐的破空之势几乎挟起夜风,发出了呜呜的鸣声。
  哥舒彦宽袖宽袍,姿态依旧飘逸,但是脸上的笑意思却已渐渐隐去。
  渐渐地,他们的招式缓慢下来。
  若说只前还存着较量之心,但是争斗到如今,心下却都各自佩服,所使出的招式更多的像是在切磋了。
  难得找到的对手,若不尽兴,岂不辜负如今这样好的机会?
  不知道彼此间又交换过多少招式,一个声音突然凉凉地插入了他们:“天亮了。”
  天亮……
  洛织锦与哥舒彦一起抬头看去,果然,晨风吹过林梢,天色已明,空气新鲜无比。
  闲闲坐在一边提醒他们的唐隐再次朝天指了指,“马上这里就有人经过了,你们不是还想继续打下去吧?”
  洛织锦回头看向哥舒彦,他微微一挑眉,“如何?”
  “圣武令还我!”洛织锦对他伸出手去。
  “你又没有打赢我。”哥舒彦朗然一笑,身形轻快飘逸,“下次吧,下次我会再来找你!”
  洛织锦见他居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居然就那么走了,也没有再追上去,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大步朝沈府方向走去。
  唐隐连忙快步跟在后头,“等等我,我也要去找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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