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愈喝愈不自在,急着想快点喝完,于是加快动作,没想到他又突然伸过手来,轻轻压住她拿着汤匙的手。
「慢点,别烫着了。」
「呃——谢谢。」
待他放开手,她连忙低头,静静的继续喝药汤。
偶尔,他会有这样的体贴,但也只有在这样特定的状况下而已,他说了,他可不想半途办丧事,大概是因为这原因他才对她好些吧。
在她喝完药,他让马车又多停顿一会儿后,才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一想到这五日只有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她一脸愧疚,双手交握的看着他,「我想,还是请少主先行带队北上,你要忙的事肯定不少,可我——」
缪霆威伸手示意她不用多说,当然,她不改「夫君」的称谓,他也暂时由着她,反正最后她总是要叫的。
「我是恶人,仇人无数,你一旦落单,你跟两名丫头绝对会被抓、被恶意对待,最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别再说这种愚蠢的话。」
「真是如此?恕潆潆不认同,我身为你来婚妻一事在南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可从未有人上门寻仇,还有,先前你提过那些想嫁给你但又善变的女子,也都无仇人找上门吧?」她很讨厌他话中的恫吓以及——他说自己是恶人的自嘲,那种语气让她的心莫名一揪。
他嗤笑一声,「是没有,因为说那种话的女人实在不少,就没人当真,可是,从你跟我同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成了目标。」
「目标?」
「是,缪家堡做的生意五花八门,在各地都有客栈、钱庄、镖局及商行,消息流通很快,这几日已有不少探子迅速送来消息,说我们被盯上,要特别小心。」
「这样值得吗?」她突然间道,「为了我这样的人,让一行车队走得慢而小心,危险度不也会因此增加吗?」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
「我说过了,我不是一个绝佳的妻子人选,我恐怕活不久。」她从小就是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人,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她,实在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缪霆威没来由的讨厌起她话中的豁达,那种像是无牵无挂的语气让他负气道:「短命更好,我一点也不想找个叨念我到老的妻子!还有疑问?」
这个男人,口气这么冲,但黑眸里的不悦却如此明显,难道——
「你不希望我早死,是吗?」贺潆潆很惊讶。
「我杀的人太多,血腥场面也看多,只是烦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别开头,口是心非的说。他知道她其实想活着,才会喝下那一碗碗难入口的药汤,可她又总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别人,不愿造成负担,这样的心思让他的心有点难受,甚至是不忍,虽然,这种感觉根本一点狗屁道理也没有!
贺潆潆常常一人独处,所以感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敏锐,她的确见到他那双黑眸里一闪而过的不忍,有点难以相信的喃道:「你竟然是个善良的人……」
这女人!被看破心思的缪霆威黑眸半眯,凶巴巴的怒道,「你还不认识我,别这么快下评论!」
但他这一凶,就更让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开心的说:「不,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他蹙眉,直勾勾的瞪着眼神坚定,脸上还漾着一抹诱人笑容的粉脸,沉下脸说:「别想讨好我,我不会因此放你走!」
她知道他误解了,只是,他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吧!
因为从这一天开始,除非必要,他几乎不跟她交谈。
马车内,一片静默,偶尔只有翻看文件或写字发出的声音。
即便是赶路,每日仍有些缪家探子送来卷宗,缪霆威总是在车内边看边批示。
贺潆潆本以为只有皇上才会日理万机,但这段日子看下来,身为缪家堡的少堡主也不遑多让。
此刻,他拿着毛笔批示卷宗,她则静静地在另一旁看书,各据一角。
突地,缪霆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她开口说:「日后,你是缪家堡的少主夫人,一些情况你也该知道。」
「呃——不用了。」
不理会她的拒绝,他一反这几日的寡言,详细说明缪家堡的现况。
缪家堡有许多训练有素的密探,专门搜集各方消息,而缪家最大宗的生意就是押镖,进出缪家堡的人物自然也相当复杂,三教九流皆有,堡里人员众多,但日后她跟他住的致远楼是禁区,只有几个特定打扫的仆人能进出。
至于缪家堡所经营的钱庄、酒楼、客栈等等都是缪家编制的分堂,负责各个区域的布线、支援,所以,由缪家堡押送的镖物至今从未被劫,但从未被劫不代表无人劫镖,树大招风,缪家这块金字招牌有很多人想打破,除了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比缪家堡强外,那些押送的镖物也大都价值连城,抢一件就可以衣食无忧。
贺潆潆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静得令缪霆威差点说不下去。
但他得说完,就他得到的情报,接下来的路程状况会更多,他得让她知晓,如果他们始终走宫道……
「我们这一趟走到这里,已由沿途的各分处帮我们搬走不少石头了。」
「石头?」她终于有了反应。
「挡路的、寻仇的,全被我的人杀了。」
贺潆潆脸色陡地一白,「杀了?」
他冷笑,「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路怎么能走得这么顺遂?」
她愕然的瞪着又将目光放回卷宗上的男人,她知道,话题结束了。
可她无法就这样接受,一想到她行走的一路上有许多人死于非命,她便感到毛骨悚然。
缪霆威悄悄抬头瞥了神情惊惧的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桌上的文件。
他承认自己对她有一股莫名的私心,之所以告知她缪家堡的黑暗面,是要她有心理准备,他知道她会害怕,所以严禁任何杀戮场景在她面前出现,导致沿途的各分堂战战兢兢的,要是其他女人,他才不管她们会怎样,可面对她……不过也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他会替她想那么多?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只能烦躁的抛下纷乱思绪,专心处理堡里的各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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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非礼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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