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多月前那场意外,他及时从车子里逃生,经救难队冒险抢救,他奇迹似的生还。
虽然撞了脑袋,伤了内脏,身上多处骨折,全身伤痕累累,但她感谢老天爷把他的命保住了。
她看见水杯在墙边碎成一地,转头看原该放在窗台边的茶几上的水壶不见了,猛然想起她中午倒开水给他服药时,把水壶搁在床头柜上,一不留神就忘了摆回去。
「抱歉、抱歉,我忘记摆回去了。」她赶紧进来,倒了一杯开水过来拉起他的手。「来,喝水。」
他眯起深邃幽黑的目光,渴望看见她,瞪死她,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欺负一个瞎子这么好玩吗?」他狠狠拍掉她手上的水杯,却发现他打掉的只是她的手。
他自从醒来以后,一贯的冷静沉着全不见了,随时都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样乱轰乱炸,难以相处,连妈和阿民想留下来照顾他,他都自嘲自己是个废人了吗?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我就知道你来这一招。」她可是有两只手的,对这个惯犯早有防备,拿着水杯的手离得很远。
她笑吟吟像没有脾气似的,却看他不语,气得头顶冒烟。她吐吐舌,赶紧喂他喝水。
杯子碰着他的唇,轻轻碰触着,等他张口。
他紧闭着嘴巴,脸部线条紧绷,气得想再打掉水杯,又多疑地顾忌她再次捉弄而没有动作。
「哎,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喝口水吧?」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像一道微风拂过耳畔,舒服得让人很难有脾气。
平天下终于肯喝水,她偷偷松了口气,喂他喝水。
他喝了几口,缓缓伸手碰触水杯她以为他想自己拿,他却连同水杯握住她的手。
他抓住了她,一把拉过她,用撑着拐杖那只手死紧地抱住她纤细的腰,另一只好活动的手摸索着她的脸,摸到她细致的下巴,倾身吻住她的嘴!
他嘴里含着水,掐着她的下巴,要她张口喝下他含过的水。
齐治国差点把他推开,一手碰到拐杖就停住了,她抗拒地撇开脸,忽然他身躯晃动,腰身后那只手松了,她一只手赶紧环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怕他站不稳跌倒了。
他却乘势托住她后脑勺,吻着她湿热的唇,撬开她贝齿……
可恶的天下啊——一股热流滚入喉咙,想到是他含热的水,还有他的口水,她觉得好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在黑暗之中,他感觉她全身的毛细孔都在排斥他,令他大为光火。他硬是不放开她,把她吻了又吻,直到把她嘴唇都磨肿了,她吞下的水早已滑过食道,流入胃里,进入身体里去了,他的嘴唇才缓缓离开她的嘴,擦过她脸颊,含住了她饱满的耳垂……不知不觉,她承接了他不少重量,他几乎靠在她身上,最后齐治国不得不两手抱住他。
正要开口讲他几句,她却在两手抱他时,心脏紧缩了一下,扯起疼痛……他不太肯吃,这几个月来一直消瘦。
一时内疚心软,她无言沉默,任他搂抱亲吻,等他满足为止。
他吸吮着她的耳,贴在她身后的手撩起衣服抚摸她光滑的背,修长的手指往上触到她内衣的扣子,熟稔地一拨——
她胸口一松,全身僵硬紧绷,对他瞪大了眼。
「天下……我站不住了,我想坐一下。」她其实很不喜欢他这样搂搂抱抱,眼看接下来要在地上滚了,她终于忍不下了,开口打断他的「兴致」。
唉,他分明是很记恨,存心欺负她,她竟然指望他随便吻吻她就会满足。
她举白旗投降,另一层原因是担心他站久了会影响腿伤复原,但她还不能把话说得直白,得照顾到他这个伤患的心理状态,不能提他的「脆弱」来刺激他。
平天下冷着一张脸,忍着腿部的酸疼,在她耳垂咬了几下,才由她搀扶到床上坐下来。
「你不是站不住吗?」她一扶他坐下来就想闪远,他牢牢握着她的手,耳朵微微动了下。
她对他挤眉弄眼扮鬼脸,在他强拉之下,只好坐下来。她本想把内衣扣上,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垂眼看到两人靠得很近的脚,他一只腿伤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日后行走,医生也不确定,弄得她也忐忑不安。
他又想靠过来吻她,她闪开了,立刻看到他一张脸拉了下来。
「啊,中秋节快到了呢。」她装做没发现他的「突袭」,发出愉快的声音说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哼声应道:「那又如何,你指望瞎子能陪你赏月吗?」
她如果告诉他,妈打电话来问他们要不要回去烤肉,一定又惹来他一番嘲弄,他根本不可能回去的。
唉,她实在好想回去啊!
她望着他精瘦的脸庞,突出的五官,依然很吸睛的一张脸,目光落到一只大掌上。
有时候她会不明白,他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想是因为只剩下她这个很懂得他喜恶、又耐操耐劳耐他一张贱嘴的看护留在他身边,他才紧抓她不放,但后来又发现不是,因为他总是一副随时都想把她赶走的态度。
……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他会抓住她不放,也可能只是他看不见了,总想抓住些什么,好让心里踏实些的一种自然反应。
「你记不记得,我们每年中秋节都在庭院烤肉?」她眼睛闪闪发光,脑袋里还留着去年中秋节烤肉时香喷喷的滋味。虽然对他不抱希望,想想总可以吧。
「……你希望我陪你回去烤肉?」当了瞎子,他的听力变好了,连她流口水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她点头如捣蒜,张开嘴巴差点就说了「对」,却看着他漆黑无焦距的眼眸和面无表情,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闭紧嘴巴。
他十成十是不会跟她回去的,这么好心提出来问,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要是敢承认,不难想见肯定马上被他狠狠刮一顿,她还是少开口为妙。
「怎么不说话了?瞎子可看不见你的表情。」
「你别开口闭口就是‘瞎子’,医生说你还有可能复原的机会,你不是瞎子。」她听得很刺耳。他每说一次都刺到她心脏。
「什么时候能复原?能提出一个确切的日期吗?究竟三个月、一年,还是两年?哼!连我怎么失明都检查不出来的一群庸医,你也相信那些鬼话!」
「我们再找别的医生就是了。你都活下来了,证明这世上绝对有‘奇迹’的。」她对着他黑幽幽的眼睛和冷冷嘲弄的表情,也只能忍下伤痛,撑起开朗的声音安慰他。
「原来我活着,在你看来是奇迹,你倒认为我死了是应该了?」他甩了她的手。
齐治国无言了一会儿,索性不理他,拉起衣服把内衣穿好。
他听不到她的响应,只听到衣服的摩擦声,他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在做什么?」
「扣内衣啊。」她那声音听起来是压根就没在意他的冷嘲热讽。
平天下沉默了好一晌,一只拳头紧握。
「……你过来!」半晌之后,他吼。
「天黑了,我先去煮饭。」她拉好衣服,依然声音和悦,踏着响亮的脚步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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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治国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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