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罗刹 第二章

  “稻禾!稻禾!”大宝焦急的声音忽然在院子里响起。正帮九宝缝制新衣的稻禾放下手边的活儿,不解地来到窗边。“怎么了?做什么这样大呼小叫?”她问。
  “外头、外头……”大宝跑得气喘,说不上话。后头的二宝赶紧帮忙说:“外头有一群客人!”
  “客人?那外请他们进来啊。”
  “可是那些客人穿得很华贵,一看就知道应该不是我们家的客人。”
  “华贵?”
  “嗯,看起来是娇贵的小姐,身上好香,穿的衣服都亮晶晶的。”
  稻禾也觉得奇怪。要说客人,大多是平时很照顾他们的邻家大婶。不知为何,虽然杭悦离贵为侯爵,但几乎没有一位达官贵人会上他们家拜访,而他们也的确没有财力去招呼这类贵客。或许正因为如此,杭悦离也不想招这种娇客来府上作客。
  “她们已经候在门外了吗?”稻禾问。
  大宝、二宝赶紧点头。
  没办法了,杭悦离现在还在朝上,这里就属她最大,她得好好招待人家才行。
  就怕招待不周,会得罪对方、拖累杭悦离。
  她吩咐大宝去烧水,叫二宝去准备上次杭悦离特地为他们买来的梅花糖、鸳鸯叶,然后打理了一下自己,往门口迎去。
  其余的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孩子嘛,总会玩得脏兮兮、乱哄哄的,稻禾早习惯了,但她还是决定唤来三宝,要他把孩子们领出去玩,别扰了前来拜访的贵客。
  三宝来了,不过她还没交代,一阵阵嫌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天,乐丰侯住在这种地方?”
  “姐姐,你没问错住址吧?确定不是在怀仁坊?”
  “这里简直就是贫民窟!”
  “去去,别靠过来,你会弄脏我的罗裙。去,过去点。”
  稻禾心里一阵冷。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位妆容精致的女客在催赶的人是九宝,而九宝不过是盯着她看而已,像他这种怕生的孩子,才不会主动靠近生人。
  那样催赶人,好像在赶畜牲似的。
  稻禾突然生起一股气,她说得很大声。“三宝!快把大家领到外头去!”
  她的声音很大,引起了那些娇客的注意。
  三宝听话,赶紧集合大家往外头跑。
  那些女客人们个个抬起下巴,以居高临下之势看着稻禾。
  “请问这里是乐丰侯府上吗?”
  “没错。”稻禾忍着脾气,尽量有礼地说:“请问诸位找他何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有人瞧不起稻禾,鄙夷她身上土里土气的陋衣。“这不关你的事吧!我们要找的人可是乐丰侯,话当然也是要当面对他说的。”她们觉得她不过是个奴隶,不够格过问主人的事。
  稻禾吸了口气,指指屋里,说:“他快下朝了,大约再一刻钟就会到家。诸位若不嫌弃,就到里头去等他吧l”
  那些女人看了看这栋破屋子,拿起团扇遮着嘴,眼睛露出轻蔑的嘲笑。
  “你确定乐丰侯住这儿?我看这是奴仆房吧!”
  “姐妹们,我们往后头走走,或许后头就是乐丰侯的大宅邸。”
  稻禾一肚子火,连她自己都觉得神奇,她说话竟还可以如此轻声细语。“这位客人,他的确住在这儿。再往后头走,只有一口破井而已。”
  人家不愿意给她们看,这些娇贵小姐只好忿忿作罢。不过,一定要酸一下稻禾的。“喂!你是乐丰侯的谁?”
  稻禾一愣。
  “是啊!瞧你这样没大没小的。”
  稻禾皱眉。
  “他、他、他,是怎样?你是不会叫一声主人啊?”
  稻禾咬牙。“我不是他的仆人。”
  “呵,那你会是谁?情人吗?”
  “妹妹,这个笑话好笑!呵呵呵……”
  她们就一边拿稻禾当笑话,一边往屋里走去。一直躲在角落注意动静的大宝、二宝,赶紧跑出来看稻禾,问她有没有事。
  稻禾阴着脸说:“你们出去玩。”见他们一愕,稻禾又说:“这里交给我,你们应付不了这种人的。”
  “可是……”
  “我可以沉住气,你们不行。”稻禾说:“难得有千金人家肯来拜访杭悦离,对杭悦离一定有好处,我们不可以扯他后腿。”
  她其实隐约察觉得到,虽然杭悦离从不愿亲口说出来,但她知道他在朝上一定有困难,在同僚间难以立足。否则,为何身为一个官宦人家,却几乎没有应酬?
  难得有人想来和他攀关系,她一定要替他好好把握。他们虽是他的负担,但他们也想帮助他!
  此时,屋里传来叫声。“喂!怎没人奉茶啊?这是待客之道吗?”
  稻禾握紧拳,叫:“这就来。”因为急,她不顾自己身体,赶紧跑进屋去。
  一进屋,她的眼突然一暗,脚一空,还好她机灵,扶上柱子,没跌倒。
  “啊!还杵在那儿做什么?我们渴了!”她们使唤起稻禾,就像使唤自家奴婢一样自然。
  “这就给你们倒去。”稻禾顺口气,摸着墙,颤颤的往厨室摸去。众人见她这诡异笨拙的模样,纷纷举着团扇掩笑。
  来到厨室,稻禾弄了很久,还不小心烫到自己的手腕,好不容易才弄出一壶茶来,端了出去。
  茶壶刚搁下,小姐们又说:“不会替咱们倒啊?”
  “呃,这……”稻禾有口难言。她怕自己这晕眩的症状,会把滚水倒到别人的大腿上。
  “哼,乐丰侯养这奴仆做什么?连倒茶都不会。”又有人火上加油。
  稻禾被这一激,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茶壶,就要往茶杯倒去……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身子竟不中用到,连提个重物都会出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稻禾身旁的官小姐发出惨叫。
  稻禾被推了一把,瞬间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果然,她把热水倒到人家的大腿上了。
  “对不起!我……”她上前去,想看看那人伤得怎么样。
  “你故意的对不对!”那小姐发疯,一挥手,就赏了稻禾一巴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忽然,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稻禾一惊,转头,看到杭悦离已回到家,亲眼目睹这一出闹剧。
  她慌慌的说:“我、我不小心……”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插嘴。那小姐装可怜道:“乐丰侯!我们难得到你家作客,瞧你家奴仆怎么对人的?竟拿滚水烫人家的脚,你要帮我们评评理啊!”
  稻禾紧张了,她们怎可这样乱说?
  “不、不是的。杭悦离,我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稻禾,先不要讲这些。”杭悦离却打住她;不听她解释。他说:“你去叫大宝、二宝打水来。”
  “我去打。”稻禾自告奋勇,毕竟这是她闯出来的祸。
  “不准!我不是说过你不可以靠近水井吗?”杭悦离没有笑的脸,看起来很可怕。“快,去叫大宝、二宝。”
  稻禾突然觉得脸颊好灼热。杭悦离这样盯着她看时,有没有发现她被这些女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呢?她也很痛、很烫啊……
  她低头。“嗯,我知道了。”
  “您是王尚书的千金,王蓉小姐吧?”出门时,稻禾听到杭悦离用他那如春风般的声音,安慰那位被烫伤的小姐。“抱歉,发生这种事,我不知该怎么向您赔罪才好。”
  那小姐一被安慰,更是不放过机会,尽情的呜呜噎噎。
  稻禾咬着唇,撇过头。
  杭悦离这算什么?被打的人是她,该哭的人应该是她……
  但,她不会哭。她不想认输,不想对那小姐认输,也不想对杭悦离示弱。
  她总觉得,如果为了这种事哭,就好像会被杭悦离知道……其实,她心里有多在乎他!
  她才不稀罕他的安慰!
  她深吸口气,忍住眼泪,赶紧去找大宝、二宝。
  ☆☆☆ ☆☆☆ ☆☆☆
  “我代稻禾,向诸位致上歉意。”
  平息纷闹后,杭悦离不但亲手为这些贵客奉茶、张罗茶点,甚至对她们深深地一鞠躬,每个动作都不马虎,以表示他由衷的歉意。
  那些女人想得意地笑,却又得装着受委屈的苦脸,哼哼哈哈地装客气。
  “我们也不是想找她麻烦,只是她一壶热水就这样兜头淋下,我们实在是吓到了。”
  “是啊是啊,幸好没伤得太严重,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希望侯爷不要太责怪她……”
  杭悦离笑得感激。“悦离感谢诸位小姐的宽宏大量。”
  稻禾站在一旁,阴着脸。
  她不懂这些小姐何以变脸变得如此快?在她面前个个凶得像要吃人的老虎,在杭悦离面前却又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她更不懂,杭悦离为什么要这样轻声轻气地道歉?做错事的人是她,他干嘛这样向人低头?干嘛对她们那么好?
  她这才知道,杭悦离不止对她,他对谁都很好……
  他就是这样博爱的好人。他的好,从来就不独属于她。
  她越想,脸色越闷,就这么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而那些人谈得正热烈,也就忽略了角落里还有个人。
  场面话说完,这些小姐开始说出今日前来拜访的目的。
  “听说侯爷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啊是啊,我听我父亲说,您要……呃……”
  “直说无妨。”杭悦离笑说:“诸位的消息没错,贬谪令已下,大概下旬月就要动身,前往穷州。”
  大伙倒吸口气,紧接着唉唉叫,好像被贬到穷州的是她们自己。
  稻禾也隐约听到什么,皱起眉,看向他们。
  “穷州?那么远?侯爷是做错什么事?”
  “唉呀呀,我们真为侯爷抱不平呀!”
  “是啊,我听我爹爹说,侯爷您做的是好事,为了保护贫人的家,才对抗那些奸商的。这样就要把人外放到穷州?真是杀人不眨眼啊!”
  一时间,屋子里全都是在为杭悦离说话的声音。
  但杭悦离的表情依然平静。他轻轻地说:“事情已定。不过,诸位的心意,我心领了。”
  忽然,角落传来了有些生气的声音。“你被贬去穷州,为什么没跟我们说?”
  杭悦离缓缓地回头,看着出声的稻禾。
  稻禾正瞪着眼,气怒地看他。
  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还是从这些多嘴的麻雀口里知道的?
  诸位小姐看到稻禾失态的模样,皆嗤嗤地偷笑着,奈何杭悦离在场,她们也不敢太放肆。
  不过,杭悦离的反应却出乎她们意料。毕竟骄傲的她们一直以为稻禾不过是一个奴婢,没什么分量说话的。
  杭悦离露出温柔却不舍的表情,用呵护的口吻对稻禾说:“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你这是什么话?”稻禾说:“你去穷州,那我们呢?”
  杭悦离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我们怎么办?”稻禾再问。
  “你先出去吧,稻禾,晚点儿我再跟你说。”说着,杭悦离起身,伸手要牵住她,把她带到屋外,让大宝他们顾着她。
  此时,一位看似这群小姐中最娇贵的千金,说话了。
  “事实上,侯爷,您可以不去穷州的。”
  杭悦离与稻禾一愣。
  那小姐笑得胸有成竹。“我父亲可以帮你说话。”
  杭悦离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小姐。“我记得,您父亲是磨勘院新任的知院?”
  “没错。”那小姐娇笑。“我父亲有权左右他手下的任何一道命令。”
  “是吗?”杭悦离应了一声,但是外人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愿意。
  倒是稻禾,听得很认真。而其余的小姐也没料到,她们的同伴还藏了这一手。
  “若我请您父亲动手脚……”杭悦离问:“您想要我怎么报答您呢?”
  那小姐笑得花枝乱颤。“侯爷说话真直接。”缓了口气,她说:“若我父亲替您调职成功,我希望侯爷可以上我家提亲。”
  屋子里顿时哗然。而稻禾的脑子里则是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了。
  提……提亲?这女人要杭悦离做她的……丈夫?
  她怯怯地看向杭悦离,他依然是那副闲适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趋之若骛还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稻禾都看不出了,更遑论这些肤浅、只看表面的小姐们。
  “侯爷意下如何?”那小姐又逼近一步问,似是非要在今天得到答案不可。
  可杭悦离还是看着那小姐,不说话。
  稻禾察觉气氛诡异,连她自己也变得怪怪的。
  怎么搞的?她到底希望杭悦离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事实上,一般人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即使要他们趴在地上像狗摇尾巴乞求,他们都要巴黏上去。毕竟穷州是多么荒凉的地方,在京城住久的人光是想象都会背脊发凉,宁可一死了结。她觉得杭悦离应该要答应,入赘虽然没面子,但至少好过在穷州穷死饿死。
  可是,他当了人家的丈夫,大宝他们怎么办?还有,她……她怎么办?
  她并不希望他当别人的丈夫。她很自私的,希望彼此就维持现状,谁也不是对方的谁,他们生活在一起就是这么天经地义,像家人一样自然,这样就好了。可是一旦他成为某个女人的丈夫,他们就连这最基本的关系都没有了。
  她好矛盾。她想要明事理,她想要自私到底……她到底要遵从哪一个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掰开杭悦离的手。
  杭悦离一震,看向她。“稻禾?”
  她强笑,并推了杭悦离一把。她说:“你过去吧!好好谈谈。我去叫大宝、二宝他们来生火、煮晚饭。”说完,她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不马上转身的话,敏锐如杭悦离,一定会发现她迅速红起来的眼眶。
  真糟糕啊她,不过是下这样的决定,视线就立刻被泪水给弄糊了。她又不敢用手去抹,要是被杭悦离看见了怎么办?她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出这教她难受的氛围……
  忽然,她感觉她的脚踢到了硬物。她哇地一声,因为绊到了门坎,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
  后头马上响起哄堂大笑。这次,这些莺莺燕燕也不装腔作态了,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稻禾紧紧地埋着头,握紧拳头。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她一直都在逞强。离开杭悦离后,她根本什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会做,连走个路都会跌倒。
  “有那么好笑吗?”杭悦离低沉紧绷的声音像一把剑,刷地一声,砍断这一阵笑声。“看人跌倒有那么好笑吗?”他严肃地再问。
  “呃……”有些人不敢说话了。
  刚刚那自恃甚高的千金,却自以为杭悦离将有求于她,竟高傲地说:“笑是很自然的事,没必要想笑的时候还刻意忍住吧?侯爷刚刚难道不想笑吗?”
  杭悦离马上答话。“不想。”
  那小姐被顶得脸一阵青自。她呼了口气,说:“好了,这事打住。侯爷还是过来坐下,好好跟我谈一下方才那笔交易吧!”
  不料,杭悦离压根儿不理她,他径自蹲在稻禾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稻禾,来,小心,有没有怎么样?”
  他一看到稻禾哭花的脸,就微笑。“那么痛啊?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我哪有?”稻禾哽咽的说,拿袖子擦眼泪。
  “嘘,不要这样擦,你脸颊会痛。”他用哄孩子的方式说。
  他摸上她刚刚被赏了巴掌、仍有些红肿的面颊,轻轻地摩挲着。被他这样一安抚,稻禾又想哭了,高兴得想哭。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委屈与疼痛。
  “头还晕吗?”他问。
  “我可以自己起来。”稻禾嘴上这么说,不过试了几次,脚还是不稳地发抖。
  “别逞强,我抱你吧!”
  稻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围住。杭悦离一站起来,她的视线便居高临下,将那些小姐既错愕又羞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杭悦离看看天色。“糟糕,天都黄了,晚餐还没煮。”他说:“先来点餐前点心吧!你和大宝他们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弄。”
  稻禾戳戳他,要他看一下背后那些如深宫怨妇般的女人。
  可杭悦离还是不理,以她为优先。“快说吧,想吃什么?”
  “好好好,我去问大宝他们。”稻禾想赶快躲开这些女人。
  “好,那我们去问大宝他们。”说完,杭悦离竟就这样抱着稻禾走出屋子,不仅屋里那桌客人傻眼,稻禾也倒抽一口气。
  “侯爷!你情愿就这样贬到穷州?”那高贵的千金恼羞成怒地吼,全失了大家闺秀的温柔。
  杭悦离停住脚步,转过头,笑道:“抱歉,诸位,天快黑了,寒舍鄙陋,做出的菜可能不合胃口,不留诸位便饭了。您们请回吧!”
  “杭悦离!”见杭悦离没回答问题就走,那千金更是火大地直呼其名。“你不要后悔喔!我爹爹什么都做得到!”
  稻禾听得心登地一跳,紧紧抓住杭悦离的衣襟。
  杭悦离对她笑了一下,好像在说:没事,你不要担心。
  那千金又冷笑。“你可能会得罪全禁国最有权决定你仕途的人,你最好考虑清楚。”
  杭悦离仍是背对着众人,说:“对我来说,娶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做妻子,比贬去穷州还教我难过。”
  “什、什么?”
  “而且我离不开我的家人。”杭悦离下逐客令。“门口在那儿,诸位请回吧,我不送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等客人回应,杭悦离径自抱着稻禾往院子走,找到了一脸担心的大宝他们。
  然后,稻禾听到屋子传来劈里啪啦的怒骂声。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是从教养深厚的官小姐们嘴里骂出的话。
  可杭悦离却听若未闻。
  他依然是好心情、好脾气的样子,问大伙道:“大家,餐前点心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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