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相公 第三章

  天暗了。
  丁驯与任放忧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森林里,眼见“镇花城”还在数十里外,他们决定在林间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丁驯自告奋勇要去摘些野菜充饥,任放忧欣喜的应允,为的不是别的,而是难得有个喘口气的机会。
  这几天,他们虽未同床而眠,但丁驯总喜欢突然造访,让她连要沐浴,都得小心翼翼、匆匆忙忙,深怕一个不注意让身份曝了光。
  她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能好好梳洗一番。
  这通往镇花城的唯一道路,她在两年前,曾带黑寨的人抢过两回,由于地处偏僻,援兵难及,两次出手都满载而归,让她印象深刻。
  也由于曾细心勘察过地形,她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个四季不绝的热泉,隐秘的藏在巨石后,她可以趁丁驯不在时赶到那里,好好享受一下。
  于是,丁驯前脚刚走,任放忧后脚随即往记忆中的热泉奔去。
  “真是太好了!”须臾,她果然见到正冒着热烟的热泉。
  任放忧仔细的查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敢褪下让她倍感不适的衣衫与绑胸,滑进舒服的热泉里,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轻烟袅袅,将她整个人罩在温暖的热气里,她松下束发,以指代梳,顺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热泉里尽情舒展。
  她闭上眼睛,舒服的伸展手臂,放松这几天来的紧绷。
  以往在黑寨里,入浴的时间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刻,能纾解一整天的疲惫,而这几天不但压力倍增,更没有放松的时刻,她全身的筋骨都像是上了浆,动弹不得。
  这暖呼呼的热泉,像是她的救星,她在热池里放松肌肉,也同时放松了心情。
  小手仔细的擦拭着纤肩裸臂,划过被压缩在绑胸内的浑圆,她享受着热泉独特的滋养滑润,洗净一身尘埃,心灵倍感宁静,享受着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放松舒适。
  她仰靠在池边,小手轻滑过热泉,泛起一阵阵涟漪,长发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浮动,难得的悠游自在,让她几乎就要睡着了。
  任放忧深吸一口气,之后闭上眼,让自己整个人都沉进热泉里,享受温暖泉水的包覆,暖暖的,温和的,轻柔的……
  她在水里闭住气息让自己与泉水相融在一起,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在她的胸口用尽,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溅起点点水花,双掌撩起一头青丝,往后一甩,让一头长发柔顺的贴在她背后的曲线上。
  她满足的吁出一口长气,才想要着衣时,身后竟突地出现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丁驯大脚跨过巨石,落进茂密的草丛里,认出放在草地上的外衣,“要不是水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还真找不到你呢。”
  突来的声响,让任放忧整个人僵住,单手捂住脸,懊恼着自己的失策,另一只手则遮住自己胸前的赤裸,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察觉任放忧的异样,丁驯被这热泉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也真是的,找到这好东西竟自己独享,亏我还自告奋勇去摘了不少野菜,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泡起热泉来。”丁驯看着冒烟的泉水,心情兴奋,伸手解下腰带,极欲下水试试热泉的滋味。
  任放忧整个人缩进水里,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上,试图遮掩自己的赤裸。她庆幸这个地方水气氤氲,她应该可以继续隐瞒下去——只要她能尽快拿到衣服,遮去一身雪白肌肤。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身后解衣的声音,任放忧吓得脸都白了。
  “你要做什么?”她清脆的声音里,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丁驯的语气里有着不解。“我也想下去泡泡泉水。”
  “不准下来!”任放忧大声喝斥,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
  这辈子没遇过这么难堪的事,女扮男装这么久了,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被人揭盅。
  “任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丁驯脱去外衣,往一旁草地上丢去,不解的回过头,盯着在几尺外,氤氲水气里的少年。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的心又是一颤。
  水面上,一张不知是气红,还是被热气烘得通红的小脸,乌黑柔顺的发,娇美的披散在颊边,衬着那一张怒气冲冲的娇颜,双眸明亮,粉唇泛红……竟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来得美丽。
  “你实在……”实在美得太过分了。
  像是被催了眠,裸着上身的丁驯,一步一步走入热泉中,想将氤氲中的少年看得更清楚。
  任放忧吓得红唇微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阻止他都来不及,他已经来到几步之前。
  “别、别、别……”任放忧吓得口齿不清。事情不妙,事情不妙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在缩短距离之后,丁驯终于看清楚少年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惊慌,却也有着说不出的美丽。
  “你、你出去……你不、不要靠过来……”任放忧不停往后退去,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裸露着胸口,挺拔昂然、气宇轩昂的朝着她走近,黑眸不解且专注的凝视着她。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想接近这个少年?
  任放忧不停的颤抖,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她,艰难的往后移动着,首次感觉到无助。
  完了!完了!她真的完了!
  她用力的眨眨眼,试图冷静下来,她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才行……
  只是,天不从人愿,愈是紧张的她,愈无法控制自己,突然脚下踩到一颗满是青苔的小石头,她整个人倏地往水里一倒。
  任放忧倒吸一口气,虽没像一般人惊慌尖叫,却也因为水的浮力让她无法从容使力,整个人沉进热泉里。
  说时迟那时快,丁驯一个伸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握住她的手臂,使力往水面上一拖——
  不行!
  一个想法闪过任放忧的脑海里,她知道这么一离水面就完了,于是使力一扭,挣开他的抓握,让自己往水里沉去。
  “任忧……你在做什么?”丁驯一愣,一个没有提防,竟被少年挣开,他往水里再一抓,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抓到一只正欲逃离的脚踝,竟是出乎意外的柔润细致。
  丁驯的手被踹了一下,任放忧再次挣开他的控制,往热泉的另一端潜去。
  丁驯是既不解又疑惑,决定跟任放忧杠上了!
  他伸手再捞,大有非抓到她不可的决心,任放忧回眸见状,吓得疯狂大喊,也不管会咽进泉水,硬是要阻止他。
  “住手!住手!”她满口水,咕哝不清的喊道。刹那间,她有个想法,或许,就这样让自己淹死好了,可能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上许多。
  但显然丁驯不明白她的惊惶,他不明白她怎么净往水里躲,像是急着要遮掩什么一样。
  不想放任疑惑继续扩大,丁驯决定要抓他来问个详细。于是这次一抓到她,他就再也不放手,猛地往自己怀里一扯,明显感受到她柔软的身躯往身上撞来。
  那是——
  丁驯又是一愣,疑惑的眼神往慌乱的任放忧脸上瞅去,她慌得小脸惨白,大眼流露出无助,失措得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小手推阻着他,一双腿一迳想着要踹开他,她接近疯狂的抵抗着他的靠近。
  再怎么说,任放忧都是个练武的人,力道不容小觑,每一捶、每一掌,都带着结实的疼。终于,丁驯的自制力崩溃了。
  “我真是受够了!”他冲着任放忧一吼,猛地揪住她的双肩,往自己的胸口一压,想要用强壮的双臂,将少年禁锢在自己的身前。
  只是,刚才那一闪而逝的触感,在此时完全被放大,紧紧贴实在他的胸口。
  丁驯吓怔了,连任放忧也吓得愣住了。
  丁驯垂下眼,迎上她慌乱的眸,在莹莹月光里,审视着她娇美的脸。
  任放忧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粉红色的娇躯在他的箝制下,仍不停的发颤着。
  彼此的眼神里,都有着说不出的震惊。
  “你是……不,你是……”丁驯聪明的脑子,首次无法正常运作,他的身子紧抱着她,完整感受属于女子身躯的柔软滑嫩,伟岸的身子诚实的起了反应。
  察觉他已认出自己的真实性别,任放忧尴尬的用力一推,这一次,她终于成功推开他。双手遮在自己的身前,柔顺黑发披散在她裸露的纤肩,若有似无的遮掩无瑕的洁白,美丽得让人惊艳。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是聋了?傻了?还是怎么了?没听到我叫你别下来吗?”任放忧恼羞成怒的对着丁驯大吼,用愤怒掩饰此时的羞窘。
  丁驯在须臾后,终于回过神来。
  他的任兄弟……竟然是个姑娘?
  丁驯的黑眸里有着不可置信,却也有着难以察觉的惊喜,慢慢明了这阵子他的怪异反应,都是男人该有的本能反应。
  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人,是她!
  丁驯的笑容变得释然,甚至还带着几分窃喜——他的任兄弟是个姑娘。她,是个姑娘!
  隔着袅袅的热气,丁驯看着她曾经英气飒爽的脸,如今带着几分不安、几分倔强与不认输,白皙的脸不再是被吓得惨白,而是透着诱人垂涎的嫣红——他的掌心刺痒着,终于明白为何掌心里的肌肤,会柔嫩得像纯脂白玉。
  任放忧隔着几步的距离,半蹲在热泉里,大眼直直的瞪着他,自然没有遗漏他唇边的笑容。她心里是又气又怒、又羞又窘,却又无计可施。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任放忧被他盯视得好不自在,全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丁驯双手交叠在身前,在知道她真实的性别之后,他的态度自然多了。
  原来,他的心跳加速,他的呼吸困难,全都是因为他遇上的是个如此的美人,也莫怪乎他会心动。
  “来啊,我不介意你现在试试,我一定打不还手。”丁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薄唇边噙着浅浅的笑,很高兴自己误打误撞,竟让人给撞进心里了。
  “丁驯!”任放忧气得连名带姓的喊他,迎着那双添了热度与明显的挑衅的黑眸,她却无能为力。
  要是她现在“扑”上去,只怕被吃掉的人,会是她。
  “转过身去。”她怒斥着命令他,虽然屈于劣势,她的态度仍然强硬。
  “我不想。”丁驯难得无赖的摇摇头,双手仍是环着胸口不动。
  在这个距离下,他虽看不清适才撞进自己胸口的柔嫩身躯,但是那一头黑发,那裸白的肩,那气怒的小脸与红唇,件件都让他转不开视线。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转过身去!”任放忧对着他下最后通牒。眼前的情形实在荒谬极了,要是传出去,她这个黑寨寨主,铁定会马上被踢下寨主宝座。
  看出她眸中的坚决,怕这么僵持下去,她会羞窘得像刚才一样,试图淹死她自己,他也只好暂且顺从她的指令。
  他缓慢的转身,还体贴的往前走几步,给她一些空间。这时才发现,在她那叠外衣之下,有着一卷白绸——想来,就是这白绸遮去一切,才让他没在一开始就发现她的真实性别。
  只不过,现下他就站在她与那堆衣服的中间,他倒是很好奇,她该怎么办。
  “呃……那个、那个……”很显然的,任放忧也注意到这件事了。“你先上岸去,走得愈远愈好,不准回头。”
  “这怎么成,我得替你把风。”丁驯想也不想的拒绝,他不想错过与恢复女儿身的她,有多多“相处”的机会。
  “用不着。”任放忧冷冷的丢出一句。“你就是那唯一的‘风’。”还要把什么呢!
  她的气话换来丁驯的哈哈大笑,决定不再逗弄她。
  “需要我把衣裳递给你吗?”丁驯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你有多远闪多远,别来搅局就好。”任放忧冷哼一声,否决他的好意,将之归类为居心叵测。
  “在你心里,为兄的这么不堪?”丁驯好笑的回问。
  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伟岸的肩,就算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铁定挂着莞尔,甚至还有几分嘲弄。
  这辈子,任放忧还没有这么窘过。
  没听见身后有任何回应,丁驯知道她恼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知道她的脾气火爆,要不是她身无寸缕,只怕这时已经提着剑杀过来了。
  “好,我不闹你了,你就慢慢来,我到前头去等你。”丁驯大步跨上岸,弯身拾起适才脱下的外衣,眼角余光正巧瞄见某样“有趣”的东西。
  他迟疑了一下,薄唇勾起笑痕,一个弯腰起身,将那样东西拾起,大步往前走去。
  “快起身着衣,我到前头把火燃起来。”丁驯话毕,终于将热泉旁的空间还给她。
  任放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红唇仍紧咬着,半晌没离开水面,僵直的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她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起身之后,该怎么面对他?
  但是不起身,难不成还等他再走回来吗?
  懊恼的低骂自己几句,任放忧小手用力地往泉面一拍,溅起的水花喷的自己一脸都是,更显得狼狈极了。
  算了,横竖总是要面对的,她不曾逃避过什么,不应该怕他。
  只是,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不是怕,却带着些慌;不是厌恶,却也谈不上欣喜……她已经快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任放忧气窘的往岸上走,蹲下身来,想从一堆小山般的衣服堆里,找到自己的绑胸。
  只是,无论她翻过几次,“小山”依旧在,独独不见那绑胸。
  可恶!这男人竟这么恶劣!
  任放忧羞恼的低咒,用气得颤抖的手,勉强把衣裳穿上,好不容易穿好,她却还是不能轻松自在。
  一想到她最贴身的衣物,正被他握在手中,她的小脸发烫,浑身不对劲,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只是,穿好了衣裳,任放忧才发现丁驯带走的,还不只是绑胸而已——她捂住脸,遮住懊恼的呻吟。
  月儿在天际,星子交互闪烁,黑暗的森林里,可见一簇明亮的柴火,让人能轻易分辨出他的位置。
  任放忧一步一步朝着火光走近,纵使已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他的嘲讽,但是她心里仍充斥着说不出的慌。
  听到她的脚步声,丁驯露出笑容,准备迎接她。纵使已经在热泉里,见过她披散着长发的模样,但是在月光下一步步走来的她,还是让他暂时停止了呼吸。
  银色月光照着她的脸,看来晶莹细嫩,披散在颊边的黑发,衬出她的白皙,少了几分少年的英气,却多了几分姑娘令人心怜的柔弱。
  丁驯凝眸注视,无法转开双眼——她不但美,还美得摄人心神。
  “现在不能叫你任兄弟了。”丁驯微微一笑。
  任放忧脚步一停,粉颊一红,心中没来由的掀起一阵骚动。
  她已经做好准备,可以抵御他的冷言冷语,却没想到,她无法抗拒他的炽热眼眸,心口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为什么把我的束发带拿走?”任放忧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真的是我‘任兄弟’的束发带。”一股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现在丁驯的眼底。
  他承认,他的确是故意的。
  刚才那“惊鸿一瞥”,他没能真正看清她的模样,而此时,少了氤氲的热气,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完整见识了她的美丽。
  他一点儿也不后悔这近乎狡诈的行为——藏起她的束发带。
  任放忧瞪着他,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原来天下第一神捕,不只捉贼,自己也当贼!”她气得全身发抖,玉葱般的长指,像是想插进他的鼻孔里。
  对于她的指控,丁驯不以为忤,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我偷的不只是束发带,好像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东西。”丁驯的笑加深,双手交叠在胸前,睨着眼前气的双眸闪亮的绝美女子——他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被她以前的装扮给欺瞒过去。
  像是有几十颗火药,同时在她的脑袋里炸开,知道他暗指的是她最贴身的白绸绑带,任放忧几乎要气昏。
  “你!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纤指抖啊抖的,想扑上前去,撕碎那张可恶的笑脸。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没了绑胸,气恼的动作让她男性外衫下的少女丰盈,因为激烈的情绪而产生诱人的起伏。
  丁驯的眸色又更深了。
  他并不是柳下惠,只是个忙于公务的男人,只是个以为武功能满足他渴望的男人,直到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时,他还以为对“他”的兴趣,只是因为“他”极佳的武功修为,刻意忽略总盈在鼻尖的淡淡香气。那香味很淡,淡到需要在近身时,才能隐约闻到那若有似无的女人香,他因此而心思浮动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了。
  感谢天,“他”是个女子,还是个这般美丽诱人的姑娘。
  “没见过作贼,还作得像你这般嚣张的!”任放忧气得火冒三丈,把一只小手伸得长长的。“还我!”
  “还什么?”丁驯挑眉轻笑,难得好心情的逗弄起她来,就想试试她有没有勇气,跟他要回绑胸带。“说啊。说了我就还。”
  “丁驯!”任放忧很有杀人的冲动,却也涌上更多陌生的羞窘,意外的泄露她较为女性的那一部分。
  那一瞬间,丁驯在她的眸里看到些许惊慌。
  看来,她不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与男子气,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更加高昂。
  他拿起木棍翻搅着火堆,扬起点点火星,下颚微扬,叫她在火堆边坐下来。
  无计可施的任放忧,也只能不自在的在火堆旁落坐,一双大眼瞪着他,像是提防着他会不会随时扑上来。
  她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极了,那又气又恼的摸样,可不是时常能看到。
  “为什么女扮男装?”看着她的模样,虽未恢复女装,却已经美得惊人。丁驯好奇地问:“凭你的武功,就算不这么做,也找不到几个能打赢你的。”
  “还不是要提防像你这样的人。”任放忧没好气的回答。
  “我?”丁驯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任放忧眯起眼,瞪着这毫无愧疚感的家伙。“真想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她一句话,马上就让丁讯知道重点所在。
  “看直了眼,是对你外表的赞叹。”丁驯微微一笑,对于她的恐吓,没有太大反应,对于她的愤怒,他也没有任何愧疚。
  “我不需要这些。”任放忧十分不以为然。“我行走江湖,靠的是实力。”
  “当然,任兄……不,任姑娘的实力,的确让人叹为观止。”丁驯连忙改了称呼,黑眸里满是笑意。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就是让她看了很碍眼。他的夸赞听在耳里,让她很不是滋味。
  “别笑了!笑得像只狐狸一样。”任放忧啐了他一口。
  “好好好。”丁驯举手作投降状,知道自己现在是动辄得咎,怎么说都不对。
  只是,有些事他还是必须弄清楚。
  “你真叫任忧?”弄错一次已经很让人沮丧,他不想再犯一次错误。
  “是。”任放忧应的脸不红气不喘,被他无意中发现真实性别,她不会再让自己最后的底都被掀掉。
  “好,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丁驯环起手臂,认真期待起她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任放忧很清楚一般人对女子的歧见,这也是她会女扮男装的原因之一。“我不会离开,我会继续我的旅程,你阻止不了我的。”
  那是一双闪亮且坚毅的双眸,好亮、好有精神,好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一双眼。
  因为她眸底的专注与坚持,丁驯的心弦被隐隐拨动。
  她很美,这或许是他转不开眼的原因。
  但是她的个性,却在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时,就已吸引住他。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清楚且明确,而且聪明的是,她还能找出方法,让她的坚持继续下去。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钦佩了。
  任放忧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差点想低头检视自己,是不是衣衫没穿好,才让他黑眸里的神色,又添了几分炽热。
  那双眼,充满男人的力量,光是盯视着自己,就让她全身的温度提高不少。
  那是种陌生的情绪,她不曾感受过。
  寨里的男人听命于她,总是专注地看着她,以免听错任何一道命令。但是,他的一双眼,却能抵得过寨子里的那些眼睛让她全身的神经都被挑起,敏感得像是身子被一根羽毛滑过,不住轻颤。
  这感觉很诡异,却又不是不好……太陌生了,她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马上离开。”任放忧打破沉默,不再继续处于挨打的下风,如果他拒绝与她同行,她还有其他的方法。
  “我没要你离开……”丁驯笑了笑,从火堆旁起身,朝她一步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落座,一张好看的脸转向她,眸底带笑,低沉的声音缓缓滑过她的耳根。
  “事实上,我要你留下。”丁驯的薄唇始终噙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不带任何侵略性。
  只是,当这句话飘进任放忧的耳里时,她首次有了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隐隐觉得他的这句话,并不如字面上那么简单,只是“留下”而已。
  她的心里掠过一阵悸动,像是某一根埋得很深的弦,突地被触动,拨出几个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的轻巧音符。
  那始终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女性本能,仿佛在他的眸光里,在他低沉徐缓的嗓音里,被他唤醒了——
  任放忧在心里,暗暗地喊声糟——
  这场戏,该怎么继续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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