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当情妇 第一章

  方净文升上高中二年级的序幕是由同班的太妹团体所揭开的。
  开学第一周,以江菁为主的太妹集团,拿走了她每月三千元的零用钱。
  开学第二周,太妹们拿走了她一周一千元的便当钱。
  开学一个月,方净文饿到昏倒,被送保健室。她决定要自立自强,于是跟老师报告了自己受到威胁的这个问题。
  老师当场叫来太妹们对质,没人承认曾拿过方净文的钱。
  当天下课之后,方净文还没来得及走到后门口,司机等待接她的地方,就被一个布袋盖住头,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她被扔到附近一处草丛里。
  方净文摔在地上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痛得一直发抖,连呼吸都想放弃。
  她想自己可能要死了吧,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人体居然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著旁边废弃的里民中心招牌——这里离家至少三十分钟,而且听说经常有帮派份子在这里械斗……
  豆大泪水一颗颗滑落眼眶,泪水刺痛伤口,方净文无助地瑟缩著身子,却没有半分移动的力气。
  “啧啧,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惨。”
  方净文惊吓地扬眸一看,看见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了件陈旧白色T恤,衣服上全是怵目惊心的血迹。而他轮廓鲜明的脸孔也颇精采,干掉的血迹、泥土及瘀青,让人几乎瞧不出原本面目。
  方净文清丽脸上闪过恐慌,但她看著他颊边那道缓缓流下的血痕,脱口说道:“你流血了……”
  “我死不了,不过你就很难说了。”邝野蹲到她身边,嘴里叼著一根烟,不客气地说道:“没本钱跟人家混什么太妹?”
  “我没有混太妹,是她们打我……”
  “乖乖牌总是碍眼。”邝野瞄了一眼她的及膝长裙、白鞋白袜,目光在她气质神态及修长小腿上多停留了几秒。
  “可以帮我叫救护车吗?”她虚弱地问道。
  “有什么好处?”邝野对她脸上,喷了一口烟,好整以暇地问道。
  方净文目光从他嘴里香烟,看到那件只扣了一半的学生衬衫,还有一头及肩乱发之后,她苦笑地动了下唇角——她运气真好,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帮派份子。
  “我书包里只有一个红豆面包。”她不抱任何希望地说道,纯粹是孤注一掷。
  邝野眼睛乍亮,一把扯过她的书包。
  方净文怀疑自己被打到神智不清了,她睁大眼看著流氓拿出红豆面包,三大口吃完一整个。
  “这家的红豆做得不错。”邝野满足地勾起唇角,好似方才吃到的是山珍海味一般。
  方净文虽觉得被揍得半死还和人讨论红豆内馅很可笑,但她还是用一种找到同好的开心语气说道:“对,他们的红豆都是日本进口的。”
  邝野看她没表现出一副快被他吓死的孬样,决定要替这个瘦弱女生找出问题所在。
  “你怎么会被揍成这样?你说完后,我就去帮你叫救护车。”他盘腿坐到她身边,看著她肿胀的脸庞。
  方净文简单地述说著,好几次都痛到必须停下来喘气。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事情闹大,另一个则是摸摸鼻子走人。”邝野把烟扔在地上踩熄。
  “把事情闹大?你……的意思……是要逼她们砍我两刀?”方净文皱著眉喘了口气,一副想先行升天的模样。
  “你现在这副尊容,拍起照来可以吓死人。你先去验伤,然后通知警察去抓人。然后,你再去打电话或投书给各大报纸电视,接著告诉校长,你已经诉诸媒体,让他尽快做出处理。”邝野熟门熟路地说道,脸上成熟神情远远超越现有的十九岁。
  “要是这些事都改变不了她们呢?”她问,看著他制服上绣的名字——
  邝野。
  “笨蛋!如果每天都有人盯著你,他们干么不去找其他更容易下手的对象?只是等到锋头一过,你还是得遭殃。”邝野一耸肩,对于人性黑暗早就不存任何希望。因此,他才能凭著这股狼的孤僻个性,在道上闯出他的一片天。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方净文想到还要再受一次这样的对待,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当然有。不管她们,任由欺负,然后相信死后会有审判,她们终究会得到报应。”邝野一跃起身,瞄了她一眼。“我帮你叫救护车,你家电话呢?我一块通知他们。”
  方净文说完后,轻轻冒出一声谢谢。
  邝野没理会她,转身往外走。
  “你不去医院吗?”她问。
  “没关系,我这是自找的。我去比了一场拳赛,赚了六千五百元。”邝野一耸肩,伸手拂去唇边的血渍。
  方净文小脸皱成一团,根本不想敢他究竟被打得多惨。
  “为什么要这样?”他救了她,也算有好心肠吧。
  “我爸生病,需要钱。”邝野说完,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开。
  方净文看著他孤鹰一样的背影,一颗眼泪无预警地滑出眼眶。
  “好痛……”眼泪刺痛脸上伤口,她倒抽一口气。
  他最多大她个几岁吧,为什么就要扛起家里生计了?她自幼家境富裕,出入还有司机接送,她的问题和他相较之下,实在是微不足道。
  方净文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邝野的环境能快点改善、她的运气能再好一点、那些打人的小太妹们能够快点改过向善……
  十分钟后,救护车抵达现场,她已经痛到昏了过去。
  半个月后——
  今天是方净文恢复上学的第三天,她身体状况及脸上伤口都已完全恢复。
  下课铃响后,班上太妹帮拎起书包走人。
  “抓耙子方净文,再见。”老大江菁对她冷冷一笑,领著两个手下走人。
  方净文没开口,班上的安静则是持续到这群太妹走后,才又重新恢复十七岁少女群们的惯性喧闹。
  方净文默默收拾书包,脸上全无一丝笑容,她现在已经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了。
  她依照邝野教的方式行事,果然引起了一波讨论,校园暴力的问题被媒体沸沸扬扬地讨论了两个星期。然后,一切就被淡忘淡忘淡忘……
  她被打时脸被布袋盖住,没看到凶手。江菁三人找了家人,伪造出不在场证明,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江菁她们正如同邝野所说的,除了口头欺凌外,不再有任何威胁勒索的举动了。
  况且,他们家几个月后要搬到印尼经营木材生意,她下学期就要转学了。
  方净文迎著夕阳,慢慢走出学校。她告诉司机她要去书局,一个小时之后再来接她。
  她走向最热闹的那条街,却没有去书店。她进去最爱的面包店,买了一袋松软可口的日式面包后,小跑步地走到那座废弃里民中心。
  她没跟家人或警察提到邝野的名字,因为怕给他添麻烦。毕竟他一脸非善类的气质,万一被误会为是打她的凶手,就那不好了。
  方净文站在草丛处寻找著邝野身影——
  “唉唷,看看是谁来了!”江菁一行三人叼著烟,从草丛边走了出来。“带了老师来告状吗?”
  方净文想离开,却被江菁手下挡住了去路。
  “想动手之前,最好先看看这是谁的地盘。”邝野从里民中心走出,手里一把瑞士刀灵活地在腕间打转著。
  “邝野!”江菁一看到爱慕已久的男人,双眼马上一亮。
  邝野不过才出现三个月,便已经打倒了附近几个年轻老大。传闻中,邝野搏击技术一流,敌人与他狼般的黑眸对上,往往就先弱了气势。他靠著好身手,引来了一帮乌合之众主动想成为他的手下,偏偏他不领情,仍然情愿当他的一匹狼。
  江菁情不自禁地走近他。
  “滚!”邝野不客气地吆喝了一声,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你晚上会不会去老A红茶?”江菁问道。
  “滚啦!”邝野失去耐性地拿起石头扔向里民中心的一块玻璃。
  玻璃应声而破,江菁一行人快速离开,方净文则吓到抱著面包蹲在原地,只露出一双水凝的眸子。
  “你也……”滚。邝野瞪著那个胆小如鼠的女生,声音却戛然而止。
  夕阳洒在她的肩背上,柔亮发丝染了一层光,像个天使。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染一点尘俗,纯净得不像是他该认识的人。
  是给他红豆面包的那个女生!但他以为他们之间应该就只有那一次交会了。
  方净文很快看他一眼后,她起身脸颊微红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谢谢你那时救了我。”
  邝野不答话,只是瞪著她素净的豆腐脸庞。
  “我是那天被打倒在那里的女生方净文,是你帮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她以为他忘了她,于是轻声地解释道。
  “你那天被揍得像猪头,谁还认得你。”他故意这般说道,冷哼一声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绉巴巴的香烟。
  方净文看著他唇角边一道瘀青,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还在靠拳击赚钱?”
  “那不关你的事!”一阵突如其来的羞耻让他横眉竖目了起来,他后退一步,和干净清爽的她拉开了距离。
  “对不起……”方净文咬了下唇,很快地递上面包。“这是要送你的面包,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面包?”邝野瞪著她手里的纸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男人不吃那些娘儿们一样的甜食——他爸总是这么说,所以他从不主动接近甜食。但是,现在是有人主动送上门……
  “我帮你挑了红豆面包、奶油面包、还有香蕉丹麦。”
  邝野用力皱起眉头,免得咧嘴笑了起来。但他没有上前去索求那袋食物,因为那会让他显得卑微,而他不需要更多那类的感觉了。
  他凭著双手赚钱给爸爸当医药费,但辍学中的他,能赚的钱有限,很早就受尽了房东及邻居的白眼。
  “你不喜欢面包吗?”方净文看他没接过面包,她颓下娉细肩膀,一脸失望地看著他。
  “反正你买都买了,我好心帮你解决!”邝野抢过她手里的面包袋,随手抓了一个放到嘴里。
  夭寿好吃!邝野觉得飘飘然,牙齿更加卖力地啃咬,以凶恶神态掩饰他的满足。
  “还有牛奶。”方净文从书包拿出一瓶保久乳,插上吸管,站在一旁等待著。
  邝野抓一口气连吞下三个面包,才停下来喝牛奶喘气。
  方净文站在他身边,唇边不自觉地带著笑意。如果面包店师傅看到他这种吃相,肯定会很开心。
  邝野喝完牛奶,把空盒住草丛里一丢。
  “这个要回收。”方净文侧身拾起利乐包空盒。
  邝野翻了个白眼,不驯黑眸盯著她将牛奶盒压成扁平的一举一动。
  方净文被他看得不自在,急忙找了个话题。
  “你爸爸身体好一点了吗?”她问。
  “马的!你以为给我一袋面包,就可以要求我报告祖宗十八代吗?”邝野粗声咆哮,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强壮身躯朝著她逼近。
  方净文这才发现浓眉大眼的他,长得其实很好看,浓黑的眼、高挺的鼻、刚毅的下巴及一脸邪气,很容易引人注目。她别开眼,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
  “干么装哑巴?”邝野低头瞪著她软嫩的腮帮子,觉得牙齿在发痒。
  “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她胀红了脸,半垂著眉。
  “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跟江菁那些小骚货一样嘛!”邝野冷笑一声,恶意抓起她的下巴,瞪著她白细脸庞上淡淡眉眼。
  方净文大惊失色地后退一步,坚决地用力摇头。
  邝野瞪著她嫣红如樱桃的唇,只觉得她像块柔软可口的面包。
  “我没有!”她说。
  “没有才有鬼!”男性荷尔蒙让邝野故意没去理会她眼里的恐惧,低头重重吻住她的唇。
  当他灼热的唇一贴上她,舌尖便像要冲锋陷阵似地往她唇间钻。
  方净文大惊失色,双手拚命地挡在他胸前。
  邝野在她唇上尝到一股淡香,他想要得更多。他扣住她的后颈,在她唇齿之后的丝缎温室里探索著,他尝到了——
  咸热泪水……
  他用力推开她在一臂之外,恶狠狠地瞪著她。他不勉强女人,也不会因为她破例!
  “滚!”他从胸膛里爆出呐喊,强自压下体内欲望。
  “该滚的人是你!”方净文急火攻心,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朝著他大吼出声。她眼眶噙著泪,猛擦著唇,又羞又气自己的初吻就此毁于一旦。“神经病才会送面包给你!”
  “神经病才会带著面包到这种蚊子馆找一个男人!”他看她一副想把嘴巴擦破的慷慨激昂模样,他也火了。多少女人想要他一个吻,他还不见得肯如她们的意,她装什么高贵。
  “你救了我一命,我是来致谢的,如此而已。”方净文说道。
  “是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想以身相许。”邝野吊儿郎当地靠近一步。
  “胡说!”方净文把手上的利乐包往他身上丢去,白皙脸庞红得像是天边夕阳。
  “干么?我说中了事实,你恼羞成怒吗?”邝野看著她娇羞模样,忍不住出言想戏弄她。
  “你不要脸!”方净文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太单纯了,才会以为邝野有那么一丝的好心肠,搞不好他那天没有侵犯她,只是被揍到无行为能力了。
  邝野瞪著她的背影愈走愈远,突然大吼了一声:“你明天还来不来?”
  方净文顿了下脚步。
  他只庆幸她没回头,否则他辣红耳朵简直无处可躲。
  “不来。”她的微声被风吹过来。
  “你的救命恩人要吃面包!”他豪迈地命令道,只是直觉地不想让她离开。
  “你……你满乱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谁敢跟你独处。”她跺了下脚,又继续往前走。
  邝野急了,高壮身躯也随之向前跨了几步。
  “你来,我就说我的事给你听。”他想要再看到她,看到她脸红的模样。
  “我……”她的声音在风里飘著。
  “我听不到。”邝野吼叫著。
  远方的她回过身,白衣蓝裙、及肩乌丝在晚风里扬著,一对水亮眸子璀然地让他喘不过气。
  邝野感到胸口有种闷窒的痛,他甚至没法子呼吸、没法子移开目光。
  她用双手圈成喇叭状,大声地喊著:“我考虑一下。”
  说完,她转身跑得飞快,沉甸甸的书包也在风里扬起,像她无法控制的心……
  可方净文隔天终究还是去了。一天、两天、一星期、一个月、三个月……
  两个背景互异的人被强大的吸引力给拴住,拔也拔不开。她的温柔,是他最需要的救赎。他的男性气概以及对她的专一,则修补了她在妈妈长期重男轻女偏见下所造成的心灵缺口。
  方净文知道了邝野的所有情况——他休学中,妈妈五年前过世、爸爸得了癌症,家里的经济来源都靠他。偏偏他爸爸之前的黑道兄弟近来找上他,说邝野有闯江湖的资格,极力要求他加入帮派。
  邝野当然动过心,尤其是打工赚不到所有食宿费用,他甚至没法子让老爸每天都吃些营养的食物。
  只是,每次他一提到这里,方净文就猛掉眼泪。她不想他加入帮派,但除了为他心疼之外,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他什么。
  “他们又找你麻烦了?”方净文用棉花棒沾了双氧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拳头上的擦伤。
  “嗯。”邝野躺在她腿上,仰头看著她皙白小脸专心盯著他的模样。他喜欢星期六,因为她可以陪他久一点。
  “痛吗?”她在他伤口上吹气。
  “那群被打倒的家伙更痛。”他呼吸著她身上洗发精及肌肤的干净味道,飘飘然地觉得自己像在天堂。
  方净文替他贴好OK绷,拿出手帕沾水,俯身擦拭著他脏污脸孔——手帕擦过他浓密的山形眉、硬邦邦脸庞、让人一眼就要看见的硕挺鼻梁、还有他宽厚的唇。
  “啊!”她的手指被他牙齿咬住,吓了一大跳。
  “刚才吃了三个面包还没吃饱。”她红著脸,拍他的肩。
  “确实还没吃饱。”他的舌尖滑过她圆润手指。
  她肌肤有些痒,心头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她握紧拳头,阻止他再逾矩,却挡不住他灼热的眼神。
  她喘了口气,不胜柔弱地闭上眼。
  “你这样是在引诱犯罪……”
  她慌乱地睁开眼,双唇已经沦陷。
  他吮住她的唇,舌尖在她柔软内侧打著转,直到她双唇虚弱得无法再坚持闭起。
  “我的……”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唇间,放肆地索求她能给他的一切。
  “我的……”他长满厚茧的指尖滑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刺激的摩擦感……
  “不可以!”她惊叫出声,拉开他不安分的手。“你……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
  “我保证以后管好我的手。”他的手转而捧住她的脸庞,热唇却仍不住地在她唇上流连著。
  她推他在一臂之外,正经八百地问道:“你加油站的工作还能去吗?”
  “丢了。”他不在乎地耸了下肩,把她拉回他的怀里。
  方净文背靠在他胸膛上,却忍不住咬住唇,红了眼眶。
  老是有黑道找上门,谁还敢雇用邝野?工作受牵累,他的经济来源又中断,只能暂时先在工地打零工。
  “我这个月的零用钱你先拿去。”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三张整齐的千元钞。
  “我不能拿你的钱!”邝野弹坐起身,横眉竖目地瞪著她。
  “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爸爸的,三千块可以让你爸爸多喝几碗鱼汤。”方净文把钞票塞入他掌里,比他还坚持。
  他把钞票一塞,揽著她的腰,贴在她耳边问道:“干么对我这么好?”
  “我……我们是朋友。”
  她惊跳了一下,因为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她小声地问道。
  邝野放开她,坐直身子,他看著她脆弱神情,黧黑脸孔闪过一阵痛苦。他不该对她放肆的,他明明要不起她。
  她千金小姐的身分总让他不安,因为他爸爸和他妈妈的结合就像他与方净文,而他爸妈的结局只有“凄凉”两字可形容。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邝野强迫自己对上她惊慌的水眸,用最冷硬的口气说道:“你有你的前途,我不可能耽误你。况且,你下学期就要转学离开了。”
  “那我们这样算什么!”她哭出声来,眼泪珍珠般地往下掉。
  邝野看著她的泪水,想到的却是妈妈过世前因为苦难而落的泪。他不能让方净文痛苦,他舍不得。
  “算我自私,把你当成我这段苦难里的一场美梦,你以后别来了。”他握紧拳头,不许自己安慰她。
  这样做对他们最好——他拚命告诉自己。
  “你说什么?”她脸色苍白,纤细身子摇晃著。
  他握住她肩膀,粗声命令道:“以后别来了,否则我们会更分不开的。”
  “我不要……”她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揽著他颈子。
  “是我混蛋!不该没考虑后果就出手的……”邝野痛苦地喘著气,狂傲五官尽是挣扎与自责。
  “我不要分开——”方净文的声音被口哨声打断。
  “唉唷,你这小子混得不错嘛,没钱没工作拖个病老爸,还有女人投怀送抱。”四个手臂刺著龙凤的小混混,脚踩拖鞋啪哒啪哒地朝他们走过来。
  邝野一惊,立刻低头对她命令道:“我冲向他们时,你就跑得远远的,永远不准回来!永远!”他将发抖的方净文推到身后。
  “小妞害羞喔,出来给哥哥们看看……”混混们淫笑著朝他们逼近。
  “你们找死!”邝野直冲向前,把方净文往外一推。
  他以一敌二,挡住了两个混混。方净文拚了命地往前冲,根本不敢回头看,她知道她帮不了邝野,所以不能碍他的事。
  “救命!里民中心有流氓打架!快出人命了!”她冲到一间便利商店,惊慌地大喊著。
  店员拿起电话报警,方净文抓著书包,全身不停地颤抖著。
  当她为时已晚地想起,若是邝野被警察抓去,情况也不会更好时,她已经听到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了。
  当方净文苍白著脸回到家里,爸妈正在一楼公司和客户应酬,根本没人理她。
  她一个人走到顶楼的神明桌前,跪了一个小时,只希望邝野平安无事。之后,楼下响起一通来自警察局的电话。
  邝野无人可以保释,只好求助于方净文。但是,电话没转到她手里,是她妈妈陈贵花出面到警察局处理了这件事。
  陈贵花问清楚两人关系之后,在警察局把邝野咒骂成猪狗不如的恶徒。回家之后,方净文除了被打了一耳光之外,还被罚禁足一星期。
  几天后,方净文因为放不下心,下课后决定不顾邝野先前的警告及爸妈的耳提面命。她避开等待的司机,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里民中心。
  当她穿过草丛,走到他们经常并肩而立的角落时,她看见了邝野——
  他正和江菁躺在地上。
  江菁衣服被扯开,光裸胸部在他身上磨蹭著,她的手则正探向邝野的双腿之间。
  方净文没法子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倒抽一口气,全身血液都逆流到脚底,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勉强站著。
  此时,邝野抬头看见了方净文——
  他毫无表情地回望著她,好像他身上没有趴著一个正在爱抚他的其他女人。
  这样最好,他这几天特意挑选她下课的时候,和江菁在这里亲热,就是要方净文彻底死心。
  方净文妈妈说他会毁了她的前途。没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野哥……快点……”江菁娇喘地说道。
  方净文捂著心痛的胸口,泪水绝堤地流了满脸。他怎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以为他对她是真心的,结果他却背叛了她……
  她飞快地转身离开,不想让他有开口解释的机会。
  邝野看著她狼狈离开的背影,他闭上眼睛,假装正在抚摸他的女人是方净文,假装他刚才没看看方净文的眼泪,假装他可以有个干净的未来,假装他的生命里没有这么多苦难……
  “野哥,我要……”江菁口干舌燥地说道。
  邝野看她一眼,突然大吼一声,蓦地一个翻身离开了她。他痛苦地捶打著地面,直到欲望再也控制不了他为止。
  他受够了这样的人生了,如果要他和魔鬼交易,用他的生命来换取成功来拥有方净文,他也愿意!
  邝野颓然地穿上衣服,转身走开。
  “野哥……你说今天要做完的!”江菁不依地叫著。
  邝野没回头,只是拖著步伐,继续缓慢地前进著。
  稍晚,邝野回到家不久,他的爸爸呼吸困难。
  救护车还没到,邝野爸爸就停止了呼吸,在五十五岁这年结束了一生,只留下邝野当成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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