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抱回家 第六章

  几天后的上班时间,趁着休息空档,祁融来到接待大厅。
  今天,童雅女在接待大厅取景。
  他伫立楼梯上,看她坐在角落,架起画板在室内写生,总经理站在她旁边,不知说了什么,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眼眸微眯,欲迈步下楼,却发现另一个角落有对男女职员,偷空分食一杯冰镇酸梅汤。男的拿着纸杯喂女的喝,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侬,两人没讲什么话,也没摸来抱去的亲密小动作,可是眼中唯有彼此的热烈视线,教人明白,他们在热恋中,他们拥有彼此,那一角小天地,就是世界上最富足的角落。
  祁融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才步下楼梯。总经理刚转身离去,他走到童雅女身边,朗声道:“童小姐,工作还顺利吗?”他故意提高声音,让旁人听见,看来就像他路过,关心一下特约画家的情况。
  童雅女当然懂他的用意。“嗯,进度还可以。”
  “那就好,我很期待公司今年新风格的年历呢!”他降低声音。“总经理刚才跟你说什么?”
  “他说我画得很好,问我有没有开班授课,想送他的孙子来让我教。”
  “就这样?”
  “嗯。”八成又要赏她几句嘲弄的风凉话,她等着。
  他却没说话。她等着,十秒、二十秒……两分钟,背后男人一个字也没吭。
  真稀奇,今天他怎么这么安静?不过,他不吵她也好,让她专心作画……但是,她很难专心,明知他就在背后,教她坐立难安。
  从那个相亲失败的夜晚后,此刻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她有点尴尬。这几天,她不时想起那晚,可是,他又没别的表示,她一颗心却起起伏伏,一想起他,就心跳加速。认识了一辈子,彼此关系却忽然陷入扑朔迷离,她不知怎样面对,干脆继续沉默。
  祁融没开口,因为他正在努力欣赏她的画。他决心要改善他们的关系,第一步必须先克服他对绘画的排斥。他不会画,欣赏总办得到吧?所以他很认真看她画,看她的技法、构图、色彩……
  除了画得很像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悄悄嘀咕:“真搞不懂,与其画得这么辛苦,不如相机拿来拍,现在都用数位相机了,拍不好就删掉,拍出来还可以修,省钱环保又迅速——”就见她身形一僵,他才顿悟,死也,说溜嘴!
  童雅女回头瞧他,皱眉。“我有跟你们签约,我会如期把画交给你们,要不要采用是你们的事,但是不准毁约,害我做白工。”
  “没有没有,没有要毁约,你安心画,刚才只是风声,你什么都没听见。”看她好像没生气,他暗松口气。“其实我是来跟你说,调查有新的进展,开发室暂时没嫌疑了。”
  “那现在有嫌疑的是谁?”
  “这个嘛,等我更确定了再告诉你。总之,你暂时不必去开发室晃了。”
  “嗯,我也不敢过去。”她一想到楚秘书就心惊胆战。“我工作快结束了,只剩一些后续的细节处理,再过几天就不会来公司了。”
  “这么快?”他一阵失落,往后就不能天天看到她了,好想留住她,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寻找其他机会。“你今晚有空吧?一起去看电影,别忘了你还欠我的。”
  “喔,都好啦。”
  “我该回去工作了……”他看表,迟疑一下。“那个……如果有人再安排你相亲,你别再答应了。”
  她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因为……要是你常常吃相亲饭,我找你看电影就不方便。”
  这什么理由?“那你找别人啊。我好像没义务配合你。”
  “可是我只想找你啊!”
  “是喔,原来你行情这么差,没别人可找,真可怜。”她故意曲解。
  “我有很多朋友可以找好不好?可是,我只想找你……”这样还不够明白吗?她真的钝到一点都感应不到吗?他一时间有股冲动,很想坦白心意,但话到口边又忍住。在这种情况下告白太不浪漫,何况旁边还有人。
  进退失据,他心情恶劣,开始乱牵拖。“你不陪我,害我孤孤单单看电影,这样应该吗?你有没有罪恶感?你的良心愧对我,它会哭,害你晚上睡不着。”
  他耍赖的口气教童雅女好笑。“我的良心是看人起作用的,对你,它麻痹了。再说,我不去相亲,万一当老姑婆怎么办?”
  好,记仇他讲过那些就对了。“我收回那些话,你不会当老姑婆。”
  “来不及了,你吓到我了,我好怕当老姑婆,我要积极相亲,最好今年就嫁出去。”她忍住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
  “你休想!不可能!”除非对象是他!
  “天啊,你好恶毒。你诅咒我嫁不出去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么怕当老姑婆……不然我陪你,我陪你总可以了吧?”
  “陪我什么?”
  “我陪你一起嫁不出去……呃不对,我是说一起不结婚。”没结婚的老男人叫做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你当老姑婆,我就当……老丈公。”
  她凝视他,似笑非笑。“你干么要陪我不结婚?”
  他不知道,因为他胡言乱语了,在她微笑的注视里变得软弱,那种很不man的感觉又来纠缠他。“因为我有义气,我可以陪你变老。”
  好个有义气!她笑出来,他好像没留意,姑婆的丈夫就是丈公……姑婆和丈公一起变老,虽然不太浪漫,可是,挺有爱情的意味。
  她垂眸微笑。“好啦,你快去工作,晚上要看电影再约时间就是了。”
  “嗯,我走了。晚上要把时间空下来。”祁融这才满意了,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她。
  她知道他频频回首,却假装没发现,忙于作画,直到他走上楼梯才望向他。
  他走着走着,忽在楼梯顶端停步,望向另一角落。她顺着他视线望去,一对男女职员正牵着手离开。
  他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掏出橘色小笔记本,不知在上头写些什么,刚写好,楚秘书便迎面而来,拿着一份文件给他签。
  他把笔记本揣入口袋,签好文件,转身走开,却没留意笔记本掉下来。
  楚秘书拾起笔记本,正要唤他,不经意瞥了眼内容,她脸色骤变,就站在原地翻阅……那是私人物品,她不该看吧?童雅女想。
  不到一分钟,祁融急急折返,当他看见笔记本在楚秘书手上,脸色如见鬼魅。
  “还我!”他顾不得礼貌,一把将笔记本抢回,但来不及了,眼前艳丽美人的脸色已变,显然已经看过笔记内容。
  楚秘书的表情像是见了什么滑稽的东西,大惊奇,又觉得可笑,嘴角似笑非笑。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马上开除你,听到没有?!”祁融胀红脸。把柄落入别人手里,他气虚,警告得很无力。
  隔着距离,童雅女听不见他们说话,暗自纳闷。那笔记本是什么?怎么两个人表情都这么诡秘?
  忽然,楚秘书露出不可方物的艳丽浅笑。她上前一步,祁融后退,面色惊惧。
  众目睽睽下,就见楚秘书揪住祁融的领带,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柔媚脸庞盈满爱意,她刻意提高的声音传遍接待大厅。
  “副总经理……我想我爱上你了。”
  ***
  光研第一美女的惊人告白,不到半小时便传遍公司。
  公司里本来就盛传副总经理在追楚秘书,现在俊男美女果真凑成双,有人真心祝福,不过酸溜溜的风凉话也不少,都说楚秘书真精明,原来目标锁定在多金的大鱼,难怪平日对公司男同事不假辞色。
  女同事们当然伤心,英俊风趣的副总经理进公司没一个月就被掳获,只能感叹人正真好,美女就是吃香。
  楚秘书对这些风言风语不予理会,至于祁融,他在下午找到空档,拉着童雅女到无人的影印室。
  “小雅……今晚没办法和你看电影了。”
  她并不意外。“和楚秘书有关吗?”
  “不,和她没关系,是我要加班。”
  话是这样说,但他神情闪烁,显得心虚。她问:“今天公司里都在传说你和楚秘书交往,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但我亲眼看到她吻你,还跟你告白。”那画面太震撼,她忘不掉。
  “她只是在恶作剧。她故意恶整我,我跟她没什么,那不是真的。”
  “你那么精,怎么会被她整?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是因为她捡到你的笔记本吗?”怎么看都和那笔记本有关。
  “不是,跟笔记本无关。”对,起祸的正是它,但他不能承认,若认了,她追问内容,他怎说得出口?祁融烦躁。“总归一句话,我没和她交往。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但也并不尽然相信,也许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成分,但两人肯定有问题,她感觉得出他刻意隐瞒了什么。
  十分钟后,她离开光研时,遇到花店小弟抱着沉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进公司,接待小姐好羡慕地问:“要送给谁的?”
  送花小弟看花束的卡片。“是贵公司的祁副总经理送给一位楚秘书。”
  招摇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连着三天送进光研,全都是祁融送给楚秘书的,羡煞无数女性同胞。
  原本冷若冰霜的楚秘书,突然天天笑脸迎人,这也难怪,哪个女人天天收花会不开心?两人高调交往,变成光研员工的热门话题,童雅女不需要询问当事人,四周的流言就够她听到耳朵长茧。
  据说,副总经理天天接送楚秘书上下班,据说,副总经理和楚秘书天天共进午餐和晚餐,据说,副总经理和楚秘书在茶水间拥吻……
  四面八方的传言都昭示两人陷入热恋,但童雅女私下问祁融,他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有。
  可隔天中午,童雅女外出觅食,就撞见他与楚秘书手拉手走出公司大门。
  楚秘书泰然自若地跟她打招呼。“童小姐,要一起吃午餐吗?”
  “不了,你们的午餐约会多我这个电灯泡不好。”她无法不注意到两人紧握的手。
  祁融表情尴尬。“我们先走了……”他拖着楚秘书逃难似地急急离去。
  童雅女忍不住跟上去,远远看他们进了一家高档餐厅,她坐在隔街的面店里看他们享用美食。祁融背对她,她只看得见楚秘书笑得好生灿烂,显然很开心。最后,这顿午餐由祁融买单,两人散步回公司。
  她气闷。不是说他们没有交往?不是说只是楚秘书的恶作剧?区区恶作剧,为何要请客上高级餐厅?他为何要随楚秘书起舞?
  午休后,祁融找她,解释中午在公司门口的情况。
  “小雅,我跟楚秘书真的没有交往。”他知道众人把他和楚秘书传成什么样子,偏偏他有难言之隐,只能私下找她解释,就怕她误会。
  “喔?”童雅女头也不抬,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中午你遇到我们,是她拗我请午餐,我请得很不甘愿,真的。”
  “喔?”再掰就不像了。
  “是她坚持要牵手,不是我想牵,我当她是男人,牵她的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跟和狗握手差不多。”偏偏他才是被牵来牵去的那条狗,呕死他了。
  这样讲就太假了,童雅女瞪他。“想牵她手的人多得是,你竟然说成跟狗握手?”
  “本来就是啊!你以为我爱牵啊?!我一点都不希罕好吗——”
  “够了,我要工作,你别吵我。”
  “你说你相信我没跟她交往,我就不吵你。”
  她冷冷瞅他,他强调。“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不然我出门马上被车撞!”
  “喔……被婴儿车撞,还是被遥控车撞?”
  他错愕。“你不相信我?”
  “我要相信什么?公司里每个人都看到你天天送楚秘书花,跟她手牵手离开公司,那不是交往是什么?还是你要告诉我,你跟她上高级餐厅一顿饭几千元的消费,你是被迫的?”若不是招待心爱女人,哪个男人愿当冤大头?
  “你怎么知道——”祁融吃惊。“你跟踪我?”
  她不答,涩然道:“你前几天约我看电影,到底算什么?”霸道地不准她相亲,又算什么?
  “只是往后延,我最近比较忙……”
  “是啊,忙着跟楚秘书约会。”
  “我不是跟她约会好吗?!”要他讲几次?!祁融气结。“就算看起来很像约会,但绝对不是,我是为了公司,开发室目前没嫌疑,但还有些问题需要她帮忙,所以她拗我请吃饭,餐厅是她选的。”
  “原来员工配合公司调查,主管还要请员工上高级餐厅吃饭?我还以为配合是义务,不然你怎么没请其他员工?难道整个光研你只找她帮忙吗?”
  “当然不是……”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她总是善解人意,今天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他看着她,但她不看他,瞪着别处,她紧抿唇,脸色气恼,仿佛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他看得难受,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没想到她会跟踪他和楚秘书,她是被动的乖乖牌,他以为她会等他解释,但她为什么跟踪他们?这行为太不像她,为什么她等不及他的解释,非得亲眼看到?她这么在乎他和楚秘书?难道……祁融灵光一闪。
  “小雅,你在吃醋吗?”莫非她是在嫉妒?
  童雅女眼色一沉。对,她是吃醋,被陌生的酸涩情绪咬得心烦意乱,但她不肯承认。“没有。”
  “没有吗?我看你就是在吃醋……”他凑到她面前,端详她脸蛋。“不然你干么跟踪我和楚秘书?你是不是很气我说好要跟你看电影,结果没去?你本来不相信我和她在交往,可是传言满天飞,你动摇了?”
  她转开脸,他黏过去。“你是不是开始怀疑我公私不分,真的在追求她?你怀疑我挡不住她的魅力,你看到我送她花,看到我跟她牵手,你猜想我可能爱上她了——”
  她气恼道:“你是在动物园看猴子吗?不要靠这么近!”他字字犀利,仿佛将她内心扒开检视,她心慌脸烫,他握住她肩膀,热烈黑眸仿佛赤裸裸地透视她的灵魂。
  “你从越看越怀疑,变得越看越相信,你讨厌这样,但是无能为力,你因此心情不好,又说不出口,因为你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心情不好?为什么这么在意?你不想被影响,却无法不被影响,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不曾经历过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茫然又困惑——让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
  他戏剧性地击掌。“这、是、吃、醋!这证明你已经沦陷在我的魅力里,无法自拔,你爱上我了!”
  童雅女眼角抽搐。“我已经沦陷在你的自恋狂症头里,只觉得很头痛!”听他语气,搞得像购物频道解说,一点浪漫气氛都没有,她有感动吗?没有,她只觉得很蠢,她要是承认的话,下半生都会觉得可耻!
  “承认吧,小雅,你喜欢我,你对我动心了!”他指证历历,绝不容她逃避,因为多年来等待的就是此刻,教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你想太多,我是担心你忘了正事,只顾追着美女跑。”
  “对,你怕我追着美女,被美女勾引,所以你跟踪我……”
  “谁说我跟踪你?我中午不过刚好跟你们顺路,才发现你跟她上餐厅。”
  “小雅,再装就不像了,你我都知道——”
  “都知道你的症状不是一天,你没说错,我是从越看越怀疑,变得越看越相信,我相信你又发作,想拿全世界都爱你的那一套轰炸楚秘书,我替你可耻,甚至心情不好,我不想被影响,却无法不被影响,茫然又困惑,但现在我领悟了——让我告诉你这是什么!”
  她斩钉截铁地道:“这、叫、倒、楣!这证明我已经被你荼毒到失去过正常生活的能力,变成你的保母,竟然觉得你的胡言乱语是我的责任!你说,你该怎么赔给我一个正常人生?”
  祁融张口结舌。“你……你别强辩,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要扯开话题,快承认……”他气虚,莫非自己看走眼?不可能,她一副闹别扭的表情,她质问他的语气那么幽怨,不可能是他弄错,可是……
  她赏他一个怜悯的眼神。“你好惨,症状又加重了,你这症头应该要看身心科,要不要我帮你挂号?这年头看身心科没什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逞强不去,小心拖久变得严重。我先去忙了,掰。”
  她挥挥手,走人,关上门前还很友爱地叮咛他。“记得喔,一定要去看。”
  ***
  竟叫他去看身心科?对,他差不多该去看了,顺便看眼科!
  以为终于能逼出她的真心话,结果是他闹笑话,还被狠狠嘲笑,祁融不解,不相信自己看错,他还是认为她跟踪他们,可她坚决否认,他不禁怀疑自己,或许是因为太渴望她,便扭曲她的行为来符合自己的期待。
  都做到这么不要脸的地步……像只夸张的孔雀,抖动闪耀的羽毛,向她炫耀自己。勾引她的企图有多强烈,暗暗恋慕的心就有多渴望,不信她半点都不明白,可是,他们之间仍旧没有进展。他醒悟了,症结或许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不爱他,对他真的没意思,自始至终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就不屑他……
  祁融郁卒,失魂落魄,晚间,他坐在高级餐厅“茗居”,气氛美好,食物可口,他却没胃口。他对面的美艳女子招惹四面八方的欣羡目光,而他浑然不觉,想着下午童雅女驳得他无言以对,每一回想,内伤就加深一层。
  “副总经理不吃吗?”楚秘书优雅地享用小羊排。“‘茗居’是我们公司的特约餐厅,但要订位也不容易,难得来,你不好好享受?”
  “我没胃口。”看到这女祸水他就一肚子火。“我还要当你的奴隶多久?”
  “直到我满意为止。”
  “你还不满意?这几天送花、请吃饭,你要求的我哪一项没做到?你勒索够了吧?还有,当奴隶不需要手牵手吧?”外人看来好似他们亲亲热热,其实他觉得这女人把他当狗在遛。
  “我说我想享受被英俊的企业家第二代追求的感觉,要做就要做得确实,每个步骤都不能省略。”
  “少假了,我查清楚你的底细了,你根本就不希罕被我追求。”
  楚秘书不意外他调查她,她当然也查了他。“但你很希罕童小姐,不是吗?”
  一箭命中红心,祁融面孔微红,气得牙痒痒。“我真想掐死你。”
  楚秘书淡笑,手里握有对方把柄,她才不怕呢。“公司出问题,调查员工,我配合,没怨言,但你越来越过分,竟然找我的室友私下谈话,这么怀疑我,何不开除我?你做得太过火了。”
  “我只是打电话过去,她接的,我跟她聊两句,这样你也要记仇。”他哪知道那女人是楚秘书的亲密爱侣,就这样被安上骚扰人家的罪名,他百口莫辩,有够冤。
  “反正,你踩到我的底线了。本来我也不能怎样,谁要你掉了那笔记本,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写那种东西……”她嘴角隐隐颤抖,想起来依旧好笑。
  “就说那有的是很久以前写的,那时我还是高中生——”够了,他干么跟这女人解释?祁融撂话。“今晚这一餐是最后一次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
  “好吧,我也差不多玩够了。”楚秘书耸肩。“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我把这两年的资料整理出来、过滤,按照你的条件交叉比对之后,嫌犯有三个,其中一位是副总裁,他当然有权接触公司的任何资料,另外两位是——”
  “让我猜猜……其中至少一位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吧?可能还是我爸的创业伙伴?”
  楚秘书面露讶色。“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猜猜而已。公司大概半年前开始有状况,那时候刚好开始有传言说我毕业后要进公司。我看过被泄漏给达闳的东西,真的都是高度机密,但是在同一层级的资料,还有更足以重创公司的,为什么对方不出卖更大条的给达闳?我就假设……”
  祁融喝口茶,淡淡道:“他对公司虽然有不满,但并不想把公司搞垮,只是想弄些问题让我们焦头烂额,再考虑一下时间点,我想应该是冲着我来。”
  楚秘书点头。“以他身分地位,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照你这么说,看来是私人恩怨。”
  “问题是没有证据。他过去做的抓不到,想抓他,要等他再动手。我把公司网路调整过,监看所有电脑,饵也放好了,只要他再有动作,马上要他现形。好了,该谈的都谈完了,我先滚了,你慢慢享用晚餐。”祁融说罢,就要起身。
  “等等,既然都来了,怎么不一起吃饭?”
  祁融皱眉。“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这话真伤人,就算我们之间不可能,跟我这样的美女共进晚餐,男人至少都会觉得赏心悦目,胃口大开才对吧?”
  “除了我喜欢的女人,其他女人在我眼中跟男人没什么不同。”
  楚秘书眼底流过一抹欣赏。对这男人一直没好感,却因这句话加分。“你别拒绝得这么快,你看看这里,环境多美,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氛很特殊,和一般餐厅不同?”
  “我跟这里不熟。是你说要来,我就叫韩特助订位。”他刚回国,根本没听说过这家餐厅。
  “你看四周,看到墙上那些画作了吗?这里每个月都有艺术家办展览,在这里办展可不容易,不是要和餐厅老板有关系,就是本身要有一定实力,才会获邀。童小姐是画绘本的吧?要是有机会在这里展出作品,她应该会很高兴。”
  “大概吧,她喜欢的话,可以自己来申请。”他嘴上冷淡,却认真打量四周,墙上果然有不少画作,他本以为那些是餐厅的布置,但发现角落有个精美的小隔间,墙上挂有本期展出画家的大名,还有海报介绍,不少人驻足观看。
  “这里名气不小,很多艺术家都想来,我若是童小姐,一定也会梦想在这里展出我的画,要是有谁能帮我争取机会,我一定会很高兴很感动……”
  “可惜我跟艺术界超级不熟,她想在这里展览的话,最好找个有门路的。”他当然懂楚秘书的暗示,这是讨好童雅女的机会,但是,他跟艺术界八字不合,既无人脉也不屑涉足,何况她都摆明不屑他,他干么还为她忙?
  可是,想像童雅女置身此间,人们议论她的画作,她只敢坐在角落聆听赞美,但肯定欢喜极了。她腼腆地微笑着,望着外头夜空,那含笑的美丽眼眸多么灿烂明媚,星星也不敢争辉。
  想像她微笑的眼眸,他恍惚,心坎一阵暖热,好像有什么被融化。他偷偷地、只对自己承认,他想让她开心,让她欢喜,即使得因此和他最厌恶的绘画周旋,他也认了。爱打败他无聊的坚持,与可笑的意气之争,他抛开自己的喜恶,全心思考,如何为他心爱的女孩争取展览的机会。
  “如果……我是说如果想在这里展览,找谁申请?”
  楚秘书很讶异,店主之一是韩特助的堂哥,她以为祁融当然清楚整个流程。她想了想,说:“有一位山杉大师,他负责安排展览档期,不过他很忙,不容易见到。”
  “喔,那棵可以做家具的树啊?”找那老头就行了吗?听起来不难,祁融抚着下巴沉吟。“去哪里找他?”
  “有人介绍是最快,不然就得预约,可以跟柜台那边递名片看看。”
  他点点头,摊开餐巾,拿起刀叉。
  以为他马上就奔去柜台,却见他慢条斯理地享用餐点,楚秘书错愕。“你不去递名片吗?”
  “我问问而已,又没说要去。我忽然觉得,既然人都来了,餐都点了,而且这顿我买单,不吃实在浪费。”
  “喔?”该说的她都说了,做不做在他,楚秘书也不再多讲。
  祁融吃了几口餐点,喝口茶,才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他往餐厅右侧走,但洗手间是在左侧,右侧只有柜台。
  这里有谁认得他,他的矜持是做给谁看啊?楚秘书暗暗好笑。“男人就是这么无聊地死要面子。”
  ***
  祁融走到柜台前,递出名片说明来意,侍者领班天天处理这些事,立刻解释大师不是马上见得到,要安排会面,也不是见了就一定能排入展览档期……
  他耐心聆听,提出疑问,没注意到柜台后的办公室门开了一道缝,一名英俊男子伫立门后,已留意他许久。
  韩慈站在门后。祁融会来他的店已教他诧异,他还带着一位美艳女子同行,两人神态熟稔,他不禁揣测两人的关系,是朋友?或者比朋友更亲密?
  等祁融返回座位,韩慈召领班进办公室。“刚才那位先生说什么?”
  “他想帮一位朋友申请办展览,我把申请的流程告诉他,他问了一些问题,就回座位了。”
  “喔?”不难猜测祁融是想为谁申请,这可奇怪了,祁融最讨厌跟他有牵扯,难道他不知这里是他的店?“他有提到认识我或我的朋友吗?”
  “没有。”
  韩慈沉吟,他猜想童雅女不知道这回事,否则会反对到底,完全是祁融自作主张,以他的个性,他不做则已,既然要做,非要达成目的不可……
  他唇畔浮起浅笑。这可就有趣了。
  他取出山杉大师的名片,写下住址。“你把名片给那位先生,请他今晚过去找大师。说是大师想见他就好,别提到我。”
  等领班离开办公室,韩慈就拨电话给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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