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我没事了。」
「心裡也没事吗?」
沉佩璿摸摸自己的心,「一开始有点怕,现在好多了。而且……我也比较能体会那些受害者的心裡,算是学了一课。」
「妳怎麼能讲得这麼轻鬆?」
两人还在斗嘴聊天,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两人都吓了一跳──说不怕,但心裡的阴影一时难以散去。
李嘉蓉收拾起惊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然后一人走去,过了一分鐘,李嘉蓉带著微笑走了回来,「小璿,妳看,谁来看妳了?」
看见来人,她不算惊讶,「士扬。」
严士扬走进她的房间,李嘉蓉很识相,赶紧退出去,把时间、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经过这件事,说不定小璿的心态会改变,说不定士扬也有了打算。
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两眼全神贯注看著她,自然也看见她那层层包裹的白纱布──纱布上隐约透著血跡;自然也能看见她那洁白的手上还有著刺眼的伤痕,也能看见她的脸颊上那隐约的红肿。
他颤抖的伸出手,碰触她头上的纱布,刺刺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窜过,流过他的身体,带来极端的痛楚,痛到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还痛吗?」
她看著他,摇摇头,「不痛了。」
他点点头,继续沉默无语,只有他那泛著泪的眼眶诉说著他内心的痛苦情绪。
沉佩璿看著,觉得他有点奇怪──或许是经过这一劫,让她无法再继续维持冷静,能见到他,真的很好。
於是她不能自己的握住他的手。「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严士扬点点头,也握住她的手,却是依然不言语。
这样的他真的很奇怪,这两天,他不是没到医院看过她,可在他得知她受到伤害的消息后,他真的一反常态,不再像以往在法庭上那样喳呼,总要她制止他才行。
他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看著她,也不说话;他的眼神裡明明满是怜惜、痛苦、哀傻,却是不发一语。
到底是怎麼了?
严士扬突然伸出手将她抱进怀裡,「小璿,好好在家裡养伤,我出去办个事,办完以后我会来找妳。」
「办什麼事?」
「我去讯问被告,讯问那个伤害妳的混蛋。」短短一句话,很合情理。
语毕,他只是用力的抱紧她,把所有的情感与眷恋统统透过这样的拥抱告诉她,而她都感觉到了。
末了他站起身,离开这个房间;沉佩璿看著,只觉得他怪,想喊他,却不知他怪在哪裡。
严士扬离去,李嘉蓉走进来,「他这样就回去了?怎麼这麼没有良心啊?」
「我觉得他怪怪的。」
「怎麼了?」
摇头,「不知道,就是怪怪的,不像平常的士扬。」
「妳可能多心了。」
就在此时,电话突然响起,两人又是一吓,李嘉蓉拍拍胸口,「再这样吓下去,我真的会短命。」
沉佩璿接起电话,「喂!我是沉佩璿。」
「沉法官,您好。」
「检察长?」是士扬的顶头上司。
「是啊!是我。」有点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在您休假养伤的时候打电话给您。」
「不要这样说,有什麼什麼吗?」
「这……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这个……士扬的事我也不知该跟谁商量,想想只能来问您。」
「士扬?士扬怎麼了?」
「那小子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干了,还递了辞呈给我。」
沉佩璿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吓得连眼睛都瞠大了,「什麼?什麼时候的事?」
「早上,我那时也吓了一跳!那小子上个月才刚通过书审,转為实任,大好前途才刚开始。」
「虽然他平常讯问的时候很兇,当被人投诉,可是工作很认真、很有拚劲,这样的人才,又这麼年轻有為,我实在捨不得,所以我没有准;可那小子很坚持……所以我想,前阵子听说你们好像在交往,想问问看您有没有办法劝他回心转意……」
沉佩璿突然灵光一闪,「可是刚才士扬来找我,还说他有正事要办,要……」突然,她一切都想通了。
「什麼正事?」
「没事,谢谢你,检察长,我知道了,我会问问看他。」说完,掛断电话,沉佩璿还在想,脸上的表情净是苦思。
李嘉蓉在一旁看著,不知何事。
「士扬怪怪的。」
「有吗?他还是那个样子啊……」
沉佩璿不知该怎麼说……他请辞?他是那麼喜欢这份工作,怎会请辞?又,既然请辞了,為什麼骗她说要去讯问嫌犯?
难道……棉被掀开,沉佩璿跳下床。
李嘉蓉吓了一跳,「小璿,妳要去哪裡?」
「地检署!快,去地检署!」
「去地检署干嘛?妳又不在地检署上班?」
沉佩璿没再多说,衣服一穿,不顾自己伤势在身,立刻将外套披上,往门口奔去。
千万不要让她来不及……千万不要让他铸下大错……
严士扬坐在侦查庭裡,台下就是那个伤害沉佩璿的被告──那傢伙当晚就被羈押了,今天他将人借提出来。
桌上什麼卷宗都没有,严士扬一双眼睛是如此的冰冷,凝视著对方,几乎想将对方给吞下腹。
而那人一脸的不在乎,随意站著,眼神虽然有那晚犯案时的阴狠,但确实是桀惊难驯的恶徒。
「你真的是人吗?妈的!你在路边看到女人都要上?」
对方反呛,「我要找律师。」
「你不是说你精神状况有问题吗?精神状况有问题,还知道要找律师?」
「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严士扬耸耸肩,「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我也不会再问你。」
像他这种人渣,留著只会伤害无辜的人。
他说他的精神状况有问题,就算起诉送到法院,也不会判太重;再加上小璿并没有真的受到伤害,他只是未遂,如此更是不可能被重判。
可他想到小璿那一夜所受到的惊吓、受到的伤害,他就不能原谅这个畜生!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他最爱的女人身上。
最爱的女人……是啊!小璿是他最爱的女人啊……
以前他想不通,那是他蠢;现在,他要為自己最爱的女人做一点事──当法律无法还他和他最爱的女人正义时,他要自己找到正义!
想起小璿那一夜一定饱受惊吓,医生说她身上伤痕累累,因為不断挣扎,遭到眼前这个畜生的痛殴。
光听他就浑身发抖,看到小璿那苍白的脸色,他更是全身发软。
记得那晚接到电话时,他几乎是开车狂飆,一路高速冲到医院;那段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一路上他胡思乱想,甚至不断落泪哭泣。
小璿受到伤害了……
小璿受伤了……
该死!早知道他就该跟紧她──这阵子他不敢去打扰她,怕自己釐不清思绪反而会伤害她,殊不知他的心一直都在小璿身上,他爱她!
对小君,他心疼,他努力為她寻找正义;但是同样的事发生在小璿身上,他发狂,他只想跟眼前这个混帐一起同归於尽!
严士扬走下台,今天他根本就不是来讯问的,他早就提出辞呈,把嫌犯叫出看守所,叫到地检署来,他就只想教训对方一顿。
他很清楚,只要他出手,一切就完蛋了──他的前途,他什麼都完蛋了!可是,这傢伙一定能够轻轻鬆鬆走出法院,不必负起责任,不会受到处罚,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来!
他要亲手了结这个畜生……
「你要干什麼?」
严士扬走向他,二话不说,一个出拳挥向对方,力道之大,让人当场摔出去,撞到角落。
「不要……」
「妈的!小璿在喊不要的时候,你有没有放过她?」再出拳,奋力出击,对著对方是一阵痛殴。
「救命啊──救命啊──检察官打人啊!」
严士扬杀红了眼,不停痛殴对方,拳脚相向。
外头有人听见声音,赶来想要察看,但侦查庭大门锁著,一时之间找不到钥匙,人也进不来。
「你该死!」
那人跌倒在地,不停痛呼。
严士扬早已陷入疯狂,再这样下去,只会把人打死;外头的人隔著门只能听见裡面的哀号声,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士扬,你开门!你在做什麼?」
严士扬愣住,那是谁?那是小璿的声音?
他停住了手,本来想亲手把对方打死,然后自己去投案,结果不知怎的,竟在听见小璿的声音后,他就住手了。
从外头听见裡面的声音已歇,只剩下哀号声,小璿敲打著门,「士扬,开门好不好?不要再错下去,赶快开门,士扬,我求你……」声音哽咽。
他握紧拳头,拳头上都是血;他的眼眶裡满是泪水──他不后悔,只痛恨自己无法保护她。
这时有人拿到钥匙,一把将门打开,冲进来看。
只见严士扬站在现场,动也不动;而那名被告还在角落哀号,被打得鼻青脸,惨不忍睹,不过至少没闹出人命。
小璿走了进来,看见了他,只是看著他──这个傻瓜、这个笨蛋,老天!他怎麼这麼傻……
她冲上前抱住他,「你怎麼……这麼傻?」
「小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妳……」
「这跟你有什麼关係?」抱住他,她真的再也没办法抗拒自己的心,就这样向他走近,永远贴紧他。
她突然懂了,懂了他的感情──她从不期待他把感情说出口,因為他不是那种男人。
可她曾经这麼迷惘,看不到,甚至怀疑他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当然有啊!他為了她,什麼信仰、执著统统可以拋弃。
小君受到伤害,他只是心疼,他只能基於检察官的职责,去帮她追求正义;可换她受到伤害时,他疯了,他什麼都不顾了,只想杀了那个伤害了她的人!
他丧失理智,失去判断能力,再也不是严士扬检察官,变成一个失去心智的男人。
一切都只為了他的女人……為了她,他可以抛弃他信仰的正义、放弃他自信的一切,甘心沉沦。
严士扬没有迟疑,紧紧抱住她,心疼她所受到的伤害,也為她所受到的伤害感到抱歉。
这裡面,伤害她的不只是那些外人,还包括他!
他没有保护好她,他不够心疼她,他用一句句带刺的话语伤害她;如果可以,他也想打死自己。「对不起……」泪水直落。
摇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裡不肯放开、不肯离去;如果可以,她更想将彼此紧紧锁在一起。
这男人,真傻……
这十年来,他给她的陪伴也不少,他们彼此互不相欠,却也欠彼此最多;他们嘴巴上没说爱,却从没想过不爱。
她不再考验他了,就让她继续留下他吧!
这个真性情的男人每次都让她烦恼不已,可她还是要说,她爱他,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她都爱他。
他们都愿意為了彼此,粉碎掉自己心中的信仰;為了彼此,踩碎那些自以為是的骄傲,然后将赤裸裸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彼此面前。
如果能牵手走过这十年,没道理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是知道她的,她也是,这样的伴侣还要往哪找啊?
就在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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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无悔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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