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 第九章

  「从你刚才的表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长长的臂膀环过她的肩头,仲骸转眼间缩短两个人的距离,瞅着她,「现在,你既然选择做个无畏的帝王,是不是可以回答孤的问题?」
  双手抵在两人相贴的身躯之间,太仪望着他。
  「你的存在。」
  眉峰一挑,他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朕不想变得像你这样,对任何人都轻佻,只要有女人贴上去,便饥不择食,像你这种不知节制、没有廉耻的人,你本身的存在,对朕而言就是一种痛苦。」她一脸冷漠的说,发现心里的话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以说出口,完全没有察觉这些话虽然有真实的部分,却都很伤人。
  眸色一转,仲骸似乎了解了什么。
  「你认为孤是个随便的人?」
  「难道不是?你吻了朕,又和别的女人过分亲密,朕……」察觉自己越说越上火,太仪一顿,缓了口气,「亲眼所见。」
  见她一会儿神情激动,一会儿又要假装没事,早嗅出她言词中酸味的仲骸在心里笑翻了。
  多么可爱的一个女人!
  女人都爱争风吃醋,但是能像她这般,将内心澎湃的醋意用冷漠处理的方式表达,拿捏得如此微妙……有趣,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仲骸没注意自己在顷刻间推翻所有决定,只想逗逗她。
  「我说,你只是单纯的吃味而已。」仲骸把玩着她的耳饰,清朗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明明每次都和孤针锋相对,还说过恨孤,却又跑来见孤……其实你非常在意吧?」
  「在意?」太仪不懂他指的是什么。
  「孤。」他吐出一个字。
  连自己都未曾正视的内心被赤裸裸的翻出来,她双目一瞠,难堪得想退开,但他已低下头,温软的唇密合上她的。
  「你……」她有话,被他悉数吞下。
  和之前一样……不,比前一次还要略高的温度,如滚滚潮水侵袭而来,安抚性的深吻,教她瞬间迷惘,但旋即清醒。
  他的吻里有酒和其余她不想知道的香气,太仪仿佛被人当面甩了巴掌一样难堪。
  她差点忘了适才那一幕!
  「不要!」她奋力推开他,怒斥道:「无论朕是不是吃味,都与你无关!以后不准你用带有别的女人气味的唇来吻朕!」
  她怒气冲天的转身,朝寝殿的方向奔去。
  仲骸一语不发,蹙起眉头。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
  他该死的火大!
  从那夜过后,仲骸总是很晚回寝殿。
  他不再要求她带病上朝,甚至不让人在早上叫醒她,三番两次后,太仪才惊觉,她被自己想躲的人躲着。
  说不上来这种苦涩是什么感觉,从认清事实后,一口闷气一直梗在她的胸口,散不去,很难受。
  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调,她开始逼自己醒来,在他准备好上朝之前,就换上鸾袍等他,即使被视而不见的掠过,她仍埋头跟上去。
  坐在冰冷的玉座上,听着朝议进行,她用眼角余光偷偷注意他的背影。
  历代以来,玉座的长阶只有帝王能走,仲骸却打破这项禁忌,总是站在玉座旁,宣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曾经恨过他如此嚣张,现在却忘了那种感觉。
  还好他站在自己身边……太仪惊觉自己竟然这么想。
  她想起仲骸入宫以来,自己的窘境,猛然发现,他是唯一一个主动和自己搭话的人。
  难怪被他忽视,她是如此的难受。
  可悲的是,她竟为了一个仇人感到难受。
  每日退朝后,依照当日的行程,仲骸的部将们总有各自的事情要办,但是最近仲骸总会留下几个人,跟在自己身边。
  房术、孙丑和伏悉几乎成了固定班底,三个人一站,把仲骸包围了,太仪便落在一旁。
  一开始她会紧紧的跟在那个圈圈外,最后听他们谈论事情,却从没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便会渐渐的落后,远离。
  不光是难堪,被人彻底冷落是很难熬的。
  「主公打算继续忽略主上到什么时候?」房术在确定太仪听不到的情况下,低声询问。
  「房术,你总是对猫猫狗狗极富同情心。」声音沙哑的孙丑嘲笑同袍的仁慈。
  「不可否认,主上此刻看起来,像极被留在家里、等主人回去的狗儿。」房术不断的偷瞟太仪,无奈的摇头。
  「像吗?」伏悉很困惑。
  太仪看起来明明跟平常一样,在事不关己的时候,就会见她留心周遭的景致。
  「心态像,否则她也不会镇日跟在主公的屁股后面晃了。」孙丑虽然声音嘶哑,说的话可不少。
  「说到底,主上到底做了什么,让主公生气?」伏悉好奇的问。
  「孤没有生气。」冷淡的眼神扫了过去,仲骸否认。
  即使从头到尾没看她,他也知道她一直跟着。
  「主公的态度可不是这么说的。」伏悉有些时候很难拐。
  仲骸顿了顿,「就算生气,也都过去了。」
  「那现在算什么?惩罚?还是一种新的游戏?」
  「如果想多管闲事的话,何不去练兵?」仲骸斜睨着他。
  「意思是,我接下来都不必跟着主公了?」伏悉千百万个愿意。
  「叫苟恭回来代替你即可。」
  「这种可有可无的替代感觉真差。」伏悉搔了搔头。
  不远处传来一阵掩饰过的咳嗽声,打断了几个男人的对话。
  「主上看来病得很严重,」房术率先开口,「如果主公不回寝殿的话,我看主上也不愿意回去。」
  仲骸白了他一眼。
  「她好得很。」
  每晚睡前,他都会先绕到她的床前探她的体温,明明比前几天严重的时候要好很多。
  「天冷啊!」房术故意拢紧身上的冬裘,「外面可下着雪。」
  「孤又没走到外头。」
  房术还来不及答腔,伏悉突然发出了悟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主公不走内院的原因啊!」
  另外三个男人同时一愣,最后两名军师笑了起来,仲骸则是黑了一张脸。
  「伏悉有时还挺敏锐的。」房术笑说。
  他劝不动主公,伏悉倒是一句话就令主公面色一改。
  「拜托,不敏锐,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伏悉煞有其事的说。
  「有时候你倒挺会说话的。」孙丑拍拍他的肩。
  「够了,都给孤下去。」不想听部将们消遣自己,仲骸撤下这群跟在身边几天,看了也有些烦人的家伙。
  三个人原地解散,徒留仲骸和太仪。
  从房术他们有离去的动作时,她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动作,等到确定剩下仲骸时,她才转身。
  可是仲骸早她一步避开了两人可能交接的视线。
  此刻,她看着他的侧脸,他看着窗外。
  要上前吗?
  他会避开吗?
  一想到他可能转身离去,上前的欲望顿失,于是她也把视线调回窗外。
  维持这样的距离,至少他不会回避。
  太仪不愿去细想如此在意一个男人的原因,她习惯了不多话的生活,这么待着,也不会有那些争执,挺好的。
  只要他一直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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