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 第六章

  他看起来和仲骸差不多年纪,背上背着双刀,而非一般骑马的将领那样用攻击范围较长远的武器,额上戴了一圈简单的环,上头铸了「佑主」两个字。
  仲骸瞥了他一眼,「果真是坏事传千里。」
  「也没到千里啦!昨夜守寝殿的侍卫刚好是我的手下,他们总得向我回报情况。」
  「看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还分辨不清。」
  仲骸重新迈开步伐,群臣又跟着他移动。
  「我只告诉他们,有危主公性命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孤在你心中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那真是侮辱。」仲骸失笑,不怎么认真的指责伏悉。
  「主公不是对付不了女人,是特别偏爱麻烦而已。」孙丑暗笑。
  「我以为主公偏爱的是美女。」伏悉不以为然,却赞同部分的话,「但主上确实是个麻烦。」
  仲骸知道,某些部下和孙丑一样,认定留下太仪会是个麻烦。
  「房术,你说呢?」他转问另一名尚未表态的军师。
  「主公没有偏爱,而是爱天下男人都爱的东西而已。」房术神态轻松,说出来的话却扑朔迷离。
  被道中心思,仲骸不住的颔首。
  「还是你了解孤。」
  「什么意思?」伏悉有听没有懂。
  孙丑则是想了一下,便了解真意。
  房术但笑不语。
  伏悉只好看向孙丑。
  「等你有权有势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孙丑的声音沙哑。
  权倾一时的男人最想掌握的两样东西为何?
  不就是江山和美人而已。
  伏悉却还弄不清,兀自喃喃自语。
  「主公,孙丑必须提醒您,越漂亮的花,若不是生在难采的孤岭绝境,就是含有剧毒尖刺,都会伤人。」孙丑确实认为太仪是个麻烦,但不认为是个无法解决的麻烦,困难些罢了。
  「采花这种工作,向来是见猎心喜的人会做的事,孤喜欢的是种花。」仲骸慢条斯理的开口。
  「而种花是别有所图的人会做的事。」房术接着说。
  深邃的眼敛起,仲骸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拿定主意。
  「主簿,拟旨。」
  太仪回房后,气得喘不过气。
  内侍匆忙宣来医官,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缓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毛病,却安抚不了她心头狂炽的愤怒。
  几乎咬碎一口白牙,她还是极为沉着的屏退宫女,更让人弄熄所有烛火,独留一盏小灯在床边。
  生平第一次,她发现了凌驾在病痛上的,是对一个人的愤怒和怨怼。
  主上,仲骸来接您了……
  宫破那天,她在深夜惊醒,被平常随侍的宫女披上过大的黑色披风,希望能借由天色的掩护,帮助她顺利逃过此劫。
  她不知道自己在极阳宫里乱窜了多久,只知道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直到面对那个扮相极为寻常,连兵器都没带的男人时,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半个能够保护她的人。
  还记得当时她紧紧握着揣在胸口的匕首,盯着那个看似寻常,在战场上却是异常的人。
  只要他一有动静,就给他一刀。
  他也看着她。
  左脸被头发覆盖,可右眼清亮澄澈,不知是否远处的火光烧进了他的眼底,她见到了耀眼的光芒在里头跳跃。
  虽然不应该,她却被他的眼吸引了。
  一生中,头一次产生好奇的对象,是砍下父皇的脑袋,对着她喊「主上」的挟持者。
  那天起,她把「仲骸」这两个字深深的刻在心头,没敢忘。
  即使有人说他是代天行道,除去乱朝纲的九侍和昏庸无道的软弱先帝,即使民心的向背落在他身上……不能忘,她怎么能忘记手刃父母的仇人?
  微弱的烛火摇曳,投射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突然,一只手探上太仪饱满的额头,专注到没发现有人的她因为惊讶,浑身颤了一下。
  「风寒。」仲骸坐在蓬松的羽被上,替她拨开微湿的发丝,换了块降温用的布巾,「料想中的事。」
  太仪没有白费工夫去拭泪,直接当作没看见他,用力转身,任由新换上的布巾掉落在枕边。
  「唔……」没想到脑袋还很重、很顿,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头昏眼花,反胃了起来。
  太仪捂住嘴巴,怕在他面前露出丑态,但已经隐忍不住。
  似乎看出她的难受,仲骸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
  她来不及表现惊讶,压不下的反胃已经烧向口腔。
  一时之间,安静的寝殿内,只有她喘息呻吟的声音。
  她吐了,而且吐了他一身。
  仲骸没有闪躲,让她吐完不舒服的感觉,才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两人的混乱。
  他替太仪换下衣袍,擦拭狼狈,仿佛理所当然,没有嫌恶。
  她却哭了,咬紧牙根的低泣,几乎只剩鼻息。
  在最恨的敌人面前如此羞愧和难堪,逼得她忍不住羞愤的眼泪。
  手上的动作一顿,仲骸当作没有看到,继续擦拭,顺着白皙的腹部向上。
  她的手捏成拳,捶了一下床。
  仲骸的手又向上。
  她又捶了一下,比前一次还用力,屈辱的泪水不断的滑下。
  他敛下眼眉,用旁边备着的清水洗净布巾,装作未被她的眼泪影响,却无法欺骗自己不断涌上的抑郁。
  难道让他窥见她不堪一击的一面真有如此难堪?
  当他的手重新回到她身上时,太仪早已闭上双眼,感觉耻辱,不愿再去看自己有多狼狈。
  她越哭,他的手劲越轻。
  「哭什么?」他不懂自己明明不想听,却又逼她说的心思。
  面对这个女人的眼泪,他常常乱了套。
  她咬着牙,不肯言语,怕泄漏了哭声。
  他的手已然来到少女浑圆的软丘,稍微停驻,最后还是向上。
  「难道孤待你不好?」他的手不带挑逗的意思,眼底却燃烧着暗火。
  「难道朕还有选择?」她哑着声音,死也不肯睁开眼。
  她恨自己如此的无助,竟连阻止他也做不到。
  仲骸一语不发,以更为缓慢的速度,清理妥当后,帮极不情愿的太仪穿上新的睡袍,才处理自己身上的污秽。
  「你只是不明白什么样的抉择才是最正确的。」
  「朕错在助纣为虐,如今只能一错再错。」她剧烈的咳了起来。
  仲骸拿来水杯,却被她一掌挥开。
  双眼瞬间凛起,他仰头喝掉剩余的水,迅速来到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脸,就口,将清水悉数喂进她的口中,然后抬高她的下颚,逼她不能吐出来。
  「那么,就继续错下去吧!」
  如火的双眸死瞪着他。
  确定她吞了下去,仲骸才让她躺回床上,拾起布巾,再度盖在她的额头上。
  太仪扭动着,犹不肯从,仲骸的意志力同样坚定,使力逼她就范,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如愿以偿,这次手再也没拿开。
  双手抱着自己,闭上眼,太仪等着他自讨没趣的离开。
  孰料他吭也不吭一声,维持这个动作好半晌,连嫌酸换手都没有,倒是她渐渐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看似强迫,却从头到尾没有弄伤她半分后,到随着时间过去,越感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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