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决定。」即便痛恨看见他志在必得的表情,她只能走在他铺好的抉择上。
「那么全都换吧!」仲骸揩着下颚,沉吟的说:「仅主上能走的通道,两旁的殿柱全贴赤金花,建材都用黑檀木。」
太仪别开眼。
这只是暂时的。她如此告诉自己。
仲骸踱离雕像几步后,突然发问,「至于这雕像,主上认为如何处理?」
太仪浑身僵硬。
他当真连这历代传承的雕像都要毁去?
刹那间,殿内静到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脸上的热红更深,双眼也慢慢聚红,怒火在体内燃烧,流窜向四肢百骸。
倘若这里是寝殿,她可能会像昨夜那般疯狂。
但……疯狂能有好结果吗?
换来的不过是染上风寒的病痛和断手的危机,这个男人压根儿不在乎,甚至连假意的嘘寒问暖都没有,她的反抗不过是变相的自取其辱而已。
观察那双千回百转的墨眸,仲骸在等,等她想清楚是要讨好他,还是在群臣面前反抗他。
无论结果如何……
「朕想……就雕个新的。仲骸诛杀乱党九侍,平乱有功,为宫内带来一股清流,是大功臣,该雕什么就随他决定吧!」
太仪定定的目光看似不为所动,正对着她的仲骸却能看穿里头一片虚无。
他总是猜不透她的想法,这也是在驯服这个内心高傲的女人的过程中,最有趣的地方。
是的,不过是一场游戏。
她可以是颗棋子,是娇贵的花朵,是只毛色漂亮的宠物,但不会是个影响他的女人。
「孙丑,你说呢?」仲骸侧首,询问头戴斗笠,披风包围住整个身形的军师。
「天朝的象征是朱鸾,也被誉为圣洁的神兽,代表皇族。但民间传说着一种罕见的灵兽,形似鹿,可体积较大,头上有独角,还有牛尾和马蹄,背上覆盖着五彩毛纹,腹部则有金黄色的毛,此灵兽雄者称‘麒’,雌者称‘麟’,统称‘麒麟’,据说性情温和,不伤人畜,不践踏花草,所以称为仁兽。相传世有圣人时,此兽方出。如今有主公这等平定乱党的功臣在,我看就雕麒麟,不知主公意下如何?」孙丑一番话全是对着仲骸说的,眼中毫无太仪的存在。
以麒麟取代朱鸾,以贤明的圣者取代无能的帝王,孙丑欲将仲骸这个挟天子的角色合理化的野心,谁都看见了。
但,谁人能开口?
连他们的帝王都闷不吭声了。
「交给你办吧!」像是想证明自己不在乎伤了她,仲骸把太仪慎重其事作出来的决定,用轻浮的态度随意交给了部将。
太仪缓缓的敛下眼。
到底还能被伤到多深?
登基那天,她听见了大地的悲鸣,泣诉帝王立位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今日,悲鸣的是自己的心。
这男人究竟要伤害她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罢休?
默默的在仲骸的指示下前行,她几乎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被牵绑了看不见的细线,而那个位居人臣之首的人,不是崇敬的走在她背后,是藏在背后操纵着她。
她不过是仲骸的傀儡王。
一口闷意冲上脑门,太仪在转弯处踉跄了几步,并没有跌倒。
厚实的臂膀绕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托起,仲骸清冷的嗓音说道:「主上,脸色似乎不太好。」
他不是明知如此,还故意要她妆点整齐,陪他巡视极阳宫?
想要甩开眼前强烈的白光,又不敢太大力甩头,泄漏自己的无助,太仪只好这么挂在他的手臂上,好半晌说不出话。
仲骸的视线落在她搭上自己手臂的小手,从力道感觉她是想把他推开的,可又紧紧抓着。
此刻的她犹如不堪一折的花儿,需要人细心的呵护和怜惜。
偏偏这朵花带刺,教人不知从何下手,才不会先被伤了手。
仲骸眼尖的注意到她头上有根花簪快掉了,调转目光,空着的手似乎动了动,一阵诡异的劲风迅速掠过,花簪随即落地。
他屏退上前欲拾起花簪的内侍,趁着弯腰时,在她耳边撂下一句,「难道你柔弱得连承担自己招来的恶果都办不到?」
霎时,太仪的双颊染上不堪的赧红。
他话里的羞辱太明显,她无话可说。
待仲骸捡起花簪,重新站直身后,她立刻躲开他,不愿被这个敌人瞧不起。
「如果主上说凤体欠安,孤可以立刻派人护送主上回寝殿。」替她戴回花簪,仲骸状似顺口提起。
她正在发烧,而他决定给她一个公然示弱的机会,就看她是否能放下身段,承认自己需要休息。
他何苦先挖苦,再替她找台阶下?
太仪不解的望着他。
从来也弄不清他的用意,她越跟这个男人相处,只是越深陷迷雾中。
「主上?」仲骸好不容易将花簪戴了回去,她仍愣着。
「朕……」被催促,太仪不经考虑的武装起自己,拒绝的话尚未出口,头上复杂的发髻一松,花簪步摇掉了一地。
天朝虽然男女平权,但风气并非开放,女子在人前是不得披头散发的,那等同在众人面前赤裸着身子。
熟知礼教的太仪当场傻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既然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何不一开始直接命令算了?
「这下麻烦了,孤对女人家的玩意儿向来不上手,拆还拿手些。」仲骸意有所指的说。
亲近的部将听到,都笑了。
其它排在后头的群臣互觑了几眼,只得跟着笑。
帝王懦弱至斯,天朝的未来在哪里?
恐怕要不了多久,帝家将有姓仲。
她瞪着他,他则满不在乎的模样。
没听过胜者需要在乎手下俘虏的心情的。
「内侍,护送主上回寝殿。」仲骸一声令下。
内侍上前,簇拥在太仪身边,迅速收拾满地的钗簪。
太仪一整天红潮不退的脸,此刻恼羞成怒,提起厚重的裙摆,勉强维持皇族的骄傲,转身离去。
捧着发簪金钗的内侍连忙朝仲骸敛礼,追了过去。
「主公何不把话说清楚?」目送太仪怒发冲冠的背影,向来仁慈的房术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也知道,他这个满肚子心计,有话不会明说的主子,不过是希望主上能回寝殿好好的休息。
仲骸勾起嘴角,不答反问,「难道你忘了是孤要她寸步不离,逼她即使抱病带伤也得跟来?」
即使被道中心思,他也不愿承认。
「主公想惩罚主上昨夜的失态,应该在主上对雕像的事退让时,便适可而止。」房术不赞同的摇头。
「主上是需要被强势对待的那种女人。」声音沙哑难听的孙丑倒有不同见地。
仲骸帐下的两大军师中,一屯田安内,一用计征外。前者房术宅心仁厚,擅长游说,带兵善守;后者孙丑完全相反,工于心计,用兵善攻。
他们是仲骸帐下的两大制衡势力。
「太强势,她又会反咬你一口。」仲骸莞尔的揶揄。
「昨夜的事我听说了,主公吃鳖了吧!」仲骸手下部将伏悉嘻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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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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