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龚小青就知道她的未来要扛着责任,走到她断气那一天为止。
她的幸福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吴阿姨和她的儿子杜明文。
所以,所以……所以,她不能和尤威猛在一起,也不能让他知道她的苦衷。
因为尤威猛不会容许她过这样的日子。
结束一日工作的龚小青把发财车停在安养院停车场,她坐在驾驶座里,把脸趴在方向盘上,怔怔地看着前方。
以前没有比较,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苦,现在知道了爱情的甜蜜,却再也回不到那个无所谓的自己了。
因为她会想起尤威猛愤怒的脸、会想起他心碎的表情、会梦到他黯然背对她的模样,是故向来好睡的她开始失眠、没有胃口,就连她最爱的土托鱼羹也引不起她的食欲。
铃铃铃……
龚小青四肢无力地接起电话,却装出热烈的声音。“吴阿姨,我快到了。”
“快到了就好,我还想说你一向很准时的,那你专心开车喔。”吴水仙挂断了电话。
龚小青对着后视镜,咧开嘴笑,好像她真的很开心一样,然后才敢跳下车子,大步走向安养院入口。
和熟识的医护人员打完招呼,闲聊了几句之后,她继续带着微笑走向楼梯。
她亏欠吴阿姨的太多,吴阿姨希望的也只是她的陪伴,所以她一定要为吴阿姨保持笑容--
五年前,她的爸爸罹患癌症,因为活下去的意念很坚强,因此他们选择了用一颗几十万的标靶药物进行治疗。
父女俩的存款原就不多,很快地便没法再进行治疗,最后靠的都是邻居兼房东吴水仙的借款,因为她和她的儿子杜明文都很喜欢龚小青。虽然龚小青把杜明文当成小她一岁的弟弟,其余之外,她对他什么念头也没有。
她没法子和杜明文交往,但他不在乎,依然热络地对她好、对她爸爸好,依然继续借款给她爸爸治病。
于是,就在积欠了吴阿姨一百多万的债务,但她父亲也确实多活了一年之后的某个午后,杜明文找了她爸爸出门,说是要去渔港买螃蟹为她庆生。
然后,一辆砂石车撞飞了他们。
她爸爸当场死亡,杜明文成了植物人。
对于她爸爸的死,她伤痛欲绝。但因为她爸爸当时的癌症,其实又已开始扩散,而他已经做出了不再借款多做治疗的决定。因此,她在想到爸爸时虽然还是会红眼眶,但她一直告诉自己,依照爸爸的个性,不用受癌症之苦虚弱地死于床榻,他会觉得比较痛快。
但,杜明文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原本是个健康活泼的年轻人啊!
于是,她在吴阿姨的要求下,答应成为杜明文的未婚妻,答应照顾他一生一世。
这就是她的承诺与她下半生的故事。
龚小青带着沉重的心,爬上楼梯,走到三楼病房,走向她的未来。
一分钟后,当龚小青转入301号房时,尤威猛也随之出现在病房外。
他没敲门,只是脸色惨白地瞪着病房外的病患名牌--
杜明文。
稍晚,当龚小青载着吴阿姨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九点多。
“吴阿姨晚安,早点休息。”龚小青站在家门前,对吴阿姨挥挥手。
“你才要早点休息,你真的瘦了好多。”吴水仙拍拍她的头。
“现在流行瘦嘛。”龚小青笑容满面地说道,看着吴阿姨走回隔壁。
阿姨家的门才关上,龚小青脸上的笑容便整个崩垮,肩膀也随之颓落而下。
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站在鞋柜前叹气。
一只大掌忽而捂住龚小青的嘴,龚小青用力地咬住对方的手,手臂往后就要给对方好看。
“是我。”一声低语飞入她的耳里。
龚小青蓦回头,对上尤威猛的眼。
她屏住呼吸,压低声音,双眼却是激动到连眨也不愿意眨,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的胡髭几天没修,加上他愈形瘦削的面颊,让他看来更加狂野不羁。
要命,她不看还没事,一看就只想把他扑倒在地上啊。
“我们进去谈。”尤威猛说道。
“在这里谈就好。”她声音颤抖,却仍力持镇定地说道。
“如果你这么想让左邻右舍都听到我们的谈话,我不介意在这里谈。”他突然抬高音量,划破宁静的夜。
龚小青倒抽一口气,立刻关上大门,连鞋都没敢叫他脱,就把他直接塞进客厅里。
她砰地一声,关上客厅大门。
尤威猛站在堆满工具箱及杂物的客厅里,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地方前进。
“你三年没打扫了吗?”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今天来,不是来做家庭卫生检查的吧?”龚小青不安地望着门外,很怕吴阿姨突然来敲门。
尤威猛浓眉一皱,猛地扳过她的脸,要她望着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未婚夫杜明文是植物人?”尤威猛利眼直逼到她眼前。
龚小青愣住,全身细胞都开始颤抖。
“你跟踪我。”她哑声说道。
“对!我还知道了你是在他成了植物人之后才和他订婚的。”他盯着她瘦到只剩一个巴掌大的小脸,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扛回他家里进补。
她望着他,双膝顿时一软,一屁股坐在装满铁钉及螺丝起子的工具箱上。
“你怎么知道?是安娜去找你吗?”她想起前几天和安娜碰面时,安娜一说催促她要说出真相的激动模样。
“我确实见过安娜,但这些事,是干妈告诉我的。”他说。
“干妈不该告诉你这些的。”龚小青激动地摇头,用力握紧拳头,免得自己手臂的颤抖太明显。
“没错,该向我坦白的人是你。”尤威猛直接抬起她的脸庞。
“对了,你怎么会遇见安娜?汪志明已经入狱,安娜总算可以放心了……”她别开眼,只想赶快转移话题。
“安娜到酒店上班时,我刚好要出门,所以碰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有,汪志明虽然已经入狱,但是他还在道上混的弟弟仍然是一天到晚找安娜麻烦,要她赔偿他哥哥入狱的损失……”
“安娜为什么没告诉我?”她急得就要找手机打电话给安娜。
尤威猛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她因为怕你担心,不敢告诉你,但我向她保证不会再有人伤害她,还答应帮忙她弟弟完成学业。”他说。
“你凭什么保证她不会被伤害?”她眼睛张得很大。
“因为我去查了汪志明弟弟混的帮派,那个老大是我以前混道上时的拜把兄弟,我请他卖我一个人情,出面解决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欠黑道人情?这样你以后怎么还?人情债是最难还的!”龚小青扯回手,用力地槌他的肩膀。
“我已经知道要怎么还了,我答应替他的婚宴做整体设计,还保证让这场设计上时尚杂志,让他老婆有面子。”
龚小青仰头看着他一派镇定的神态,突然觉得自己气喘吁吁的穷紧张样很蠢。
“早知道你这么厉害,老早就请你出马帮安娜摆脱那个坏家伙了。”她呆呆望着沙发那堆还没来得及折起的衣服,槌了下自己的脑袋。“是啊……我穷紧张个什么劲,反正你总是会把事情搞定的。”
“没错,我做事会瞻前顾后,不像某个笨蛋,就算没和对方交往过,竟然也同意和对方订婚!”尤威猛眯起眼,握住她的手。
“你这么知道我没跟他交往过,可能我们……”
“因为本人是你的初夜拥有着,除非杜明文是同志,打算拿你做幌子,否则不会有未婚夫妻陌生到这种地步!”他不客气地盯着她。
她恼羞成怒,双臂交握在胸前,凶巴巴地说道:“那不关你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把她整个人拽到面前,两人呼吸于是急促地吐在彼此脸庞上。“只因为一场车祸,因为自责内疚,所以就打算为一个植物人牺牲你的幸福?你是想要竞选好人好事吗?”
“要你管,那是我的问题。”她张牙舞爪,内心大慌乱,只希望他快点离开,不要再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
“你怎么敢说那是你的问题!你知道我有几天没睡好了吗?你知道我一没睡好就没灵感?一没灵感,工作就没法子成形、日子也会过得一塌糊涂吗?”尤威猛蓦低头,将前额贴着她。
那双要烧入她心灵深处的黑眸让她一惊,双臂奋力挡在他胸前。
“那你去找其他人谈恋爱啊!我又凶又没女人味,一点都不适合你。”她蓦地后退三大步,左闪右躲地却还是避不开他的大掌。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紧搂着她的腰,不许两人之间有任何缝隙。
“那你就去啊!”龚小青费尽吃奶力气推,小脸涨成紫红。
“我如果找得到,干么还坐在这里自虐?”尤威猛忽而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一手抓向他的脸,他闷哼一声,却坚持不放手。
她咬他的唇,他痛哼一声,大掌却是死都不放地扣住她的后颈,热唇更加贴近她。
她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他的吻,却又在尝到自己泪水的咸味时,痛苦地低语出声:“我们不能这样……”
“我就要这样,而且我还想要问问吴阿姨,问她这么狠心剥夺你的幸福!”尤威猛抬头拭去她的泪水,转身就往外走。
“不要!”龚小青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泪水流满面。“你敢去的话,我就跟你拼了!你现在去只是在撕扯她的伤口,她好不容易回复平静……”
“她的平静是建立在你的牺牲上!”他气得全身发抖,转头就往外走。
“吴阿姨对我很好,我爸和杜明文会出门也是为了替我庆生,我这不算是牺牲。”龚小青边哭边说道。
“是你开车撞他们的吗?”
“不是,但是我怎么可能不痛苦?我爸或许不久于世了,但杜明文还年轻啊……”龚小青哭到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好拼命用手揉眼睛。
“你为什么就是笨到不懂得保护自己!手脏有细菌,你是想眼睛发炎吗?”他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揉眼睛。
她手腕被抓住,很难哭得尽兴,只好用脚踢他,想夺回自己的手。
“我哪里笨了!我这叫做用心良苦。我成了他的未婚妻之后,就是亲人,亲人和朋友不一样,亲人会是一生一世的牵绊,这样吴阿姨才能放心啊。”她踢她踢她用力踢。
尤威猛被踢毛,劈头就朝她大吼。
“放心个大头鬼!人活在世界上,谁能保证下一刻会出什么状况?如果我们当初跌落山谷时,一命呜呼了,那他们母子的日子就不用过了吗?”他真想敲破她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装石头。
“可是我们没事了,一定是老天爷要我好好照顾杜明文和吴阿姨。”她固执地说道。
“放屁!”
龚小青愣住,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她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说话粗鲁的人是我,你刚才说‘放屁’,对不对?”她说。
“照顾他们跟陪葬你的幸福是两回事。”他假装没听到她的问话,只要求她的答案。“给我们机会,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吴阿姨会回复原来的焦虑……”她摇头,心跳却因为期待而加速。
“相信我,我们会找到方式解决的。”他定定凝视着她的眼。
“我很想。”
“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准想!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答应那种奇怪的要求,照顾杜明文和牺牲你的幸福是两码子事,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能同时照顾他,同时追求你的幸福。你一幸福,照顾起来就更有斗志,不是吗?”他说。
龚小青皱眉望着他,知道他说的都对,可她就是没法子狠下心来对吴阿姨说,她想要拥有自己的幸福--因为那是杜明文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够了!这位欧吉桑,你可以不要再碎碎念了吗?”龚小青捂住耳朵,好怕自己会因此而动摇。
“你叫我什么?”尤威猛眯起眼,眼睛又喷火。
他的心情已经够糟了,她还有心情开无聊玩笑。
“只有欧吉桑才会这么啰唆。”她仰起下巴,挑衅地说道。
“欧吉桑不会有我这种体格。”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欧吉桑”这种词和他的形象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这种体格很了不起吗?健美先生就比你强。”也许唇枪舌战才是最安全的事。
“不要拿我的线条和那种特意养出来的肌肉做比较。”
“啧啧啧……”龚小青上下打量着他,啧啧有声地说道:“一个成熟的男人才不介意别人说自己是欧吉桑,也不会介意被拿来和健美先生比较。你的心胸狭小,行为更是幼稚。”
“我还有更幼稚的举动,你想不想知道?”
龚小青一看到他眼里闪着危险光芒,警戒心大起,她马上想后退。
不妙,她的双手还被敌人抓着。
“放开放开,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哇哇大叫,先下手为强。
“来不及了。”尤威猛一弯身,直接把她整个人扛到肩膀上。
龚小青尖叫出声,觉得自己就要脑充血。
“放我下来!”她手槌脚踢,还用偷撞,但他完全无动于衷。“厚,说你老派你还不承认,只有欧吉桑才会用这种扛法!”
“欧吉桑没法子把你扛起来。”
尤威猛一脚踢开离他最近的一间房门,床上搁了几件她的工作服,显然正是她的房间。
“你显然很需要整顿。”尤威猛将她往床上一扔,整个人旋即扑在她上方,完全不给她任何逃脱机会。
“整顿你个大头鬼啦!你这个大块头走开啦,我快喘不过气了!”龚小青被压得透不过气,全身能使力的地方只剩一张嘴,只好卖力喊到满脸通红。
“呼吸困难吗?我很乐意替你进行人工呼吸。”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下的她,像乌龟一样地拍打双手双脚。
“喂,你……你少乱来,我们家可没有保险套!”
“没有保险套更好,最好你一次就怀孕,我们直接结婚,什么事都解决了!”
他一手压着她,一手脱下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臂膀。
“不可以!”龚小青咽了一口口水,感觉他的大掌正滑过她的锁骨,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尤威猛挑眉一笑,低头用灼热的唇覆住她最敏感的颈侧肌肤。龚小青倒抽一口气,还来不及阻止,她的呻吟声便已溜出口。
他把握住时机吻住她的唇,趁她还来不及抗拒前,用尽一切手段攻城略地。直到她四肢发软,在他唇间、指下特意的诱惑指下,兵败如山倒之后,他才放纵自己真正的欲望--
要了她整整一夜。
龚小青是被全身酸痛给闹醒的,她睁开眼,正对着墙上的时钟--
早上十一点!她吓得惊跳起身,又无力地倒回床榻间。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工。
“该死的尤威猛!”她侧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感觉全身上下所有说得出口及说不出口的地方,都灼热得让她无法忘记他们昨晚的狂欢。
尤威猛真是有够……威猛。
“停停停!不准再想!”她抱住头,惨叫出声。
她怎么可以又和尤威猛发生关系!但她真的试过不回应他,结果只是落得他使出更狂烈的热情把她烧成灰。
龚小青拉过棉被盖住头,心里很慌。
她不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她心里仍有罪恶感,但她感觉幸福洋溢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是真如他所说的,她真的怀孕的话……龚小青捧住发热的脸,心里又慌又觉得期待……
“龚小青,起床了。”
龚小青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棉被便被人整个扯开。
尤威猛带着满脸阳光笑容,穿着无袖背心露出结实臂膀,站在她面前微笑,可口得让人想把他一口吃掉。
“你这只睡到打呼的小猪。”他戏谑地揉揉她的发。
“我才没有打呼。”她拉过他的手臂,用力地咬上一口。
她扁嘴,松开发酸的牙齿,忿忿地瞪他一眼。
“痛死你!”
“是啊,就跟蚊子咬差不多痛吧。”尤威猛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着她就往洗手间走。
“我真的打呼?”她问。
“对,你不但打呼还流口水。”
“不可能。”她捂住嘴巴,尴尬到想找地洞钻。
“骗你的,我昨天睡得很熟,什么都没听见。”尤威猛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把她抱到洗手台前后,再替她关上门。
“冲个澡之后,快出来吃早餐吧,我顺便帮你搽药。”尤威猛说道。搽什么药?龚小青看着镜子里那个笑得像傻瓜的女人。
她倒抽一口气,镜子里的家伙也吓到脸发白--
她的胸前、脖子无处不是点点吻痕。
龚小青掀起T恤一看,差点爆粗口。
尤威猛真的太过分了,她现在只能用“体无完肤”四个字来形容!
她很快地盥洗完毕,然后站到浴盆里洗了一场战斗澡,尽量不去想他们昨晚在浴缸有多荒唐,只是一心记挂着呆会儿一定要让尤威猛好看。
龚小青从衣橱里挖出干净的衣服套上,火箭炮似地冲出房门口。
“尤威猛,你昨晚干么那么粗鲁,我连胸部、大腿都淤青……”
龚小青大吼大叫地冲进厨房。
然后,她瞪着前方,巴不得自己变成一座石膏像。
因为--
吴水仙和徐阿姨正坐在厨房餐桌前,四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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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猛先生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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